“怀孕很辛苦,你确定要瞒着贺欢?”
凝霜点点头。
周子云只能轻轻叹了口气。
“那就依你的,以后我会定期看诊,乡君好好养胎便是了。”
凝霜站起身,冲他鞠了一躬:“多谢。”
周子云赶忙把她扶起来:“老朋友了,少弯腰免得动胎气。”
接着又叮嘱杨鸢:“以后也多照顾下你主子,回头我开张单子,有些东西别让她吃,也别让她摔着。”
杨鸢应过后,凝霜正准备送他,就被他制止:“你昨天动了胎气,这几天还是少走动。”
她再次谢过周子云,便让杨鸢将人送了出去。
等屋里只有一人的时候,她又找出那张和离书,将它摊平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盯着,又轻轻摸了摸肚子。
她没想到自己会怀孕,会有贺欢的孩子,更没想到是在他提了和离后,也是在他说了不想要孩子,不喜欢孩子以后。
想到贺欢说着只对自己有欲,却又不喜欢孩子的事情,凝霜觉得,这人心里还是没有自己的。
他只是被她勾的生了欲。
面对她时,只是个有欲的君子。
无情无爱。
而自己,爱着他,想要他,如今还有了他的孩子,越想越觉得难受。
她提起笔,想在和离书上签上字,却正好碰到杨鸢进来。
凝霜不想让人知道她还没有签字的事,便放下纸笔,不动声色的收起和离书。
“周太医说,您这几日先静养,想吃什么,阿鸢找厨娘给您做。”
凝霜点点头,按照嘱咐乖乖躺在榻上,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这么平坦的肚子,要不是周子云号脉,哪能看出怀了孕。
要是能多瞒一会儿就好了。
**
十月的时候,业都城里陆陆续续传来了更多战场的消息。
大渊军队已经在玉门关全胜,占领了鲜缅族更多领土,据说下一步就要逼近他们的圣山了。
一旦攻占了圣山,便意味着大多数重要领土都被占领,这场大战的局势也会愈发明朗。
但打仗终究是一件死伤无数的事情。
鲜缅族死伤无数,大渊军队更是不少,陆陆续续有百姓收到自己亲人战死的噩耗,业都内白纸漫天,挂上白布的人家数不胜数。
战事已经持续了两年多,国库财力也逐渐吃力,税收始终降不下来,各行各业也慢慢有了颓势。
凝霜的生意虽也继续挣着钱,却也明显感觉到了业都人手里银两逐渐吃紧,去酒楼吃喝,去戏楼听戏的人也少了些。
而那些原本就去不起酒楼,听不起戏的底层百姓,如今生活更难起来,乞讨的人也慢慢多了。
她如今已经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孕吐也比刚知道怀孕时频繁了许多。
杨鸢每日想尽办法让厨房做些她能吃下的,尽量让她身体能多存些体力。
但凝霜实在是害喜害得厉害,吃了便很容易吐出来。
三个月身孕时,脸看着比以前更小了,本就纤细的手腕,比以前看着更瘦了些。
她孕吐的实在难受,索性将生意交给几个掌柜管理,自己只做把控,在酷暑中硬生生把这段时间熬了过去,也拼命让自己多吃点东西。
周子云替她号完脉,又看了看她的肚子,如实回道:“在过一阵子,就不会这么吐了,但肚子怕是要瞒不住了。”
凝霜的肚子已经开始有了隆起的势头,原本合身的衣服到了腹部时,开始明显收紧。
“衣服穿大一点就好,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她端详了下自己的状态,感觉除了肚子大,外表没什么太明显的变化,无非就是人瘦了些。
“我听宫里人传,贺大人最近会回来。”周子云看着她,“你真的打算继续瞒着?”
凝霜沉默了一会儿,神色也暗淡了下。
“我不问了,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他苦笑了下,“我这边的感情都还没个头绪呢。”
安元始终没有给他答复。
他虽有足够的耐心,却为自己没有办法打消她的顾虑而懊恼。
“会有好结果的。”凝霜鼓励道,“她值得你等,也会想清楚的。”
周子云听她这么说,神色舒缓了许多。
“那借您吉言了。”他笑着冲她拱手。
**
没过几日,宫里来了消息,天子要她进宫。
传话的太监神色毕恭毕敬:“圣上说,贺大人回宫觐见,今晚就走,让您过去一趟。”
凝霜不好推辞,只能稍作打扮后,换了身大一点的衣服,被杨鸢搀扶着上了马车。
十月天气慢慢冷了下来,没了夏季的酷暑,坐在马车上也舒服了很多。
凝霜进了宫,正被太监往殿内带时,身后传来一个耳熟的声音:“许乡君,好久不见。”
她回过头去,看见了秦婉。
多年未见,对方也早已嫁了人妇,驸马是天子器重的世家子弟。
凝霜记得,她下毒后不久,就被天子送去道观呆了半年,现在也不知道人有没有长进。
凝霜冲秦婉见礼后,说了几句客套话便打算离开。
秦婉看了凝霜身边的太监一眼,对方迟疑了一下,还是乖乖退下。
“乡君真是嫁了个了不得的夫君。”
她眉眼带着笑,却总有些盛气凌人的态度。
“快三年了,还好没有辜负皇兄的期望。”
“都是臣子应做的本分。”她低头说着客套话,接着又低眉顺眼的说,“不打扰公主,凝霜先告退了。”
可还没往前走几步,就听秦婉故意在她身后说了句:“装腔作势。”
凝霜回头看了她一眼,又觉得没必要再跟她理论。
秦婉不喜欢她不理会自己的态度,眉头微微一皱。
凝霜刚走两步,就听对方又说了句:“不就嫁了贺欢,有什么了不起的。”
接着,秦婉看到凝霜回望了自己一眼,平静的说了句:“幼稚。”
她脸色沉了下来,盛气凌人的朝对方走去:“你什么意思?”
“凝霜失言,还请公主见谅。”
她做出道歉的姿态,不愿与她多言。
可秦婉却拉住她的肩膀,不依不饶道。
“怎么,本公主嫁了人,夫君比不上贺欢,你就能这么跟我说话了?”
凝霜看着她一脸愠怒的神色,突然觉得,深闺怨妇就是这样的吧。
传言,秦婉嫁过去受到夫家尊敬不假,却与丈夫并不和睦。
说好听点是夫妻间举案齐眉,难听点,便是把她当个金贵的摆设供着了。
“凝霜并无这种想法,只愿彼此日后安好。”她言语生疏又尊重。
秦婉讨厌她这个样子。
对方越不理会她,越显得她失了仪态,更让她想到了自己的夫君。
他的夫君对她也是这样的态度,言语尊敬,态度却疏远,骨子里是瞧不上自己的。
秦婉无数次觉得,她应该嫁给贺欢。
贺欢虽有隐疾,可自己喜欢。
而她现在的夫君虽无隐疾,却比贺欢好不到哪里去。
他的夫君对自己兴趣索然。
愿意碰其他女人,却无视自己,私下里也瞒着自己去些莺莺燕燕的场所。
为数不多的圆房都像是为了子嗣,乏味至极,以至于她自己也对这事少了兴趣。
可看着自己丈夫的疏离,秦婉慢慢也有了想为对方生个孩子的想法。
纵然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如今也嫁了人,有了夫婿,又有谁会不希望得到夫婿的疼爱。
她开始觉得,或许有了孩子,对方就会多些关心,兴许她就能活的开心点了。
可成亲这么久,他碰自己的次数屈指可数,肚子就更难有什么动静了。
看着眼前女子用跟她丈夫一样的态度对待着自己,秦婉恼羞成怒了。
她抓着凝霜肩膀的手施了力气,猛地将她推了一把,愤懑的说:“一个个都是这种样子。”
凝霜如今身子本就没有以前灵活,也没想到她这几年一点脾气都没改。
来不及做出反应,人就这样被她一把往后推了过去。
凝霜整个人直接摔到地上,眼看腰身快撞到身后不远的台阶上,她赶紧用手护了下腰后方,手背直接重重吃了力。
秦婉看她摔了一下,才稍微消了点火气,一边嘴上说着不痛不痒的道歉,一边
冲身边人说:“还不赶紧把贺夫人扶起来。”
周子云背着药箱刚从这边过去,看到凝霜摔在地上皱着眉,吓得赶紧跑过来,二话不说为她号起了脉。
秦婉盛气凌人的语气里带了些讥讽:“乡君真是好本事,摔一下都能让太医这么紧张。
凝霜全程一言不发,阴着脸看周子云为他把脉,等到对方判断无碍,心里才稍微放心了下,接着便是控制不住的火气。
周子云前脚刚将凝霜扶起来,后脚就看她愤懑的捂着肚子朝秦婉走去。
秦婉从未见过她这么生气的样子,却出于公主的威严,还是摆出临危不惧的态度站在那里,人却心虚的往后退了两步,开口问道:“你......你要做什么......啊!”
凝霜从后面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恶狠狠的骂道:“找死啊你!”
秦婉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不轻,又被她从后面扯着头发,不好摆脱。
看着周围人讶异的神色,她愤怒又难堪的仰头挣扎着:“放开我!”
可得到的是头发更用力的被拉扯。
秦婉只能冲身边人大喊:“愣着干什么,快阻止她啊!”
周围的宫女太监知道这位是贺将军的夫人,即使以前有诸多流言,可自己夫君地位不同以往,即使公主这么喊了,看着贺夫人一副要吃了对方的表情,众人面面相觑,没人敢第一个上前制止。
周子云觉得眼前这场景宛如泼妇骂街,又生怕她再动了胎气,只能皱着眉上来,一边让她松手,一边暗示她:“当心身体啊。”
贺欢后面跟着一些大臣,身边是贺欢。
众人刚走到附近,就听到了一女子的呼救声,还有另一人凶巴巴的吼声。
所有人皆不约而同的顺着声源望去,就看到凝霜扯着秦婉的头发,不依不饶的跟她对峙着。
众人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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