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太子殿下!”

见到了那道声音的主人,穆安仕惊呼,连忙起身行礼。

“起来吧,私服出宫,莫要声张。”

“是。”穆安仕应道,接着,面色古怪,“您刚刚......”

沈宴和轻瞥他,“不错,这场赌局,由本宫兜底,穆大公子该不会连本宫也信不过吧?”

“怎会,”穆安仕忙一低头,“太子殿下言重了,既然您已开口,那一切如您所说,这场赌注,我应下了。”

“好,”沈宴和点头,“今日本宫在此也替你们做个见证,既然双方已经言明,那今日事了,双方都需遵守赌约,不得违反!”

太子金口一出,阮云映和穆安仕自然点头应允,谁也不会在未来的君王面前失言。

只是到底不甘心,穆安仕想了又想,随后又同太子道:“殿下,既然这场赌约由我和江少夫人制定,那我能否和少夫人详谈?”

沈宴和淡淡看他一眼,点头,“可。”

他毕竟是储君,在这种时候,也不能太过相帮。

穆安仕向他行礼退下,转身继续同阮云映道:“江少夫人,这场赌局在下想来想去,都对你并不公平,不然我们再加一注,如何?”

阮云映眼皮轻抬,自然知道他不安好心,但也接话,“怎么说?”

“这局,若是我输了,不仅碧珊瑚之事就此作罢,还愿送出府中圈养出最貌美的十位雏儿给江少爷,若......”

他话音未落,江初璟已然打断他,“谢过穆公子好意,在下已娶妻自然无福消受,若真有心,东川旱灾再起,国库空虚,穆公子输了,不如献上等同碧珊瑚的金银,为陛下略解燃眉。”

江初璟也不是喜欢吃亏的,这人话里话外想占他夫人便宜,还想挑拨他们夫妻感情,不坑他一回,都对不起他外甥专门过来给他撑场面。

穆安仕握拳,心中十万个不愿,他是入过宫的,以前还曾见过那株如树高的盆景,能有如此之姿,必定已经养了数百年,价值可不是简单能够估计的,若是真的输了,单是折合成的银钱,最少都要让整个德远侯府脱一层皮。

可是......看着坐在一旁的太子,他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毕竟身为臣子,为陛下排忧解难,也是他应尽的责任。

“......好。”他咬牙,从嘴里挤出道,“若你们输了,不仅交出赌注的碧珊瑚,还要等同与我,另外,你江初璟要在国子监大喊三日,你不如穆安仕!”

这......沈宴和皱眉,但他先前已经答应,不插手两家的赌约,金口一出,可不能自打脸面。

江初璟冷哼,“好。”

既然说到这份上,这场赌注,也就要开始了。

已经五月未挂起牌子的赌岸重新挂起了牌子,赌岸一出,全坊停注,赌坊最里面正中间的位置升起一张如脸盆大的金锣,有人在旁边拿起锣锤,鼓足了劲狠狠一敲,刺耳的声音传遍了整座赌坊。

这意味着今日赌坊再不开张,而能上赌岸牌子的,赌注的金额已经能和一座城池比较。

这一次,无论谁输谁赢,必然都是伤筋动骨的。

停注的赌徒们不愿离开,谁也不想错过这难得遇见的场景,但他们也有分寸,并不过分逼近,都隔了一个赌桌在看,毕竟赌场赌场,最重要的还是人气,他们这些人在一旁,只要不过分,坐庄的也不会赶他们走。

“这局,少夫人想怎么玩?”赌注现在这么大,穆安仕也不想让她,只是他毕竟是赌坊的少东家,还有这么多人看着,他若不张口,反而会显得自己玩不起。

阮云映也不客气,现在这时候,她自然会选自己最拿手的,扔起一把骰子进色蛊,她挑眉,“猜点数如何?”

猜点数,这不仅需要赌手经验丰富,还需要有一颗好头颅,能算能推,更能不动声色藏住自己点数,同简单的比大小玩法,可就复杂不少,有很大程度都是在考验人心。

“好。”穆安仕点头,同样扔了一把骰子进色蛊摇了摇,只露这一手,显然也是个中好手。

阮云映像是没注意到他这个动作,并不上心理战术的当,道:

“咱们玩点刺激的,新制式的五粒骰如何?”

穆安仕顿了顿,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竟然赌这种,但人家女子都敢下注,他又怎么不能跟上,“听你的,说说新式的规则吧。”

“好,”阮云映点头,“骰子下定落盘,无论这局是谁坐庄,都不许掀开蛊子,在此期间随意喊数,谁喊出的数同色蛊里的点数相同,那喊到数的骰子便出局,若猜错对方的数,自罚一骰,谁的骰子先清空,这场五粒骰之争谁就获胜,穆公子可有意见?”

穆安仕想了一会儿,“好,那咱们一局定胜负?”

“好。”阮云映同样爽快。

二人协商完毕,挂在赌坊正中的金额匾就再一次被敲响了,这次也意味着,即便赢方是谁,事了,也要给赌坊里付这场赌注万分之一的佣钱。

这点,无论是穆安仕,还是阮云映都是知晓的。

金匾一响,二人各占一边桌头,瓜果点心上齐,赌局,开始了。

双方各扔骰子,谁点大,这局谁坐庄。

穆安仕手气不错,一个三,两个五,点数高于十二,这局,便是他来坐了。

墨玉雕成的色蛊漆黑,双方各执一个,穆安仕单手接过,看似随意,实则内有乾坤的翻转腕间,骰子叮叮哐哐作响,杂乱的声音,让谁也听不出来里面点数到底是多少。

片刻,他手绕蛟形,牢牢的将骰子定在其中。

阮云映也不含糊,她微微用力,左右晃动着骰子,让它老实在蛊里打着圈,等摇的差不多了,她手挽双月,以飞花姿势停下。

‘咚’一声轻响。

是蛊底掷到桌面上的声音。

穆安仕坐庄,这局,由他先来,“少夫人的骰子,我便不客气先猜了。”

他摩挲着手中的蛊盖,沉吟良久,才道:“猜两粒,三大两小,大有五,小为一。”

这局,他只猜了两个数,若是被他猜中了,那么阮云映色蛊中的骰子便要去两颗,若是猜错了,他自罚一颗骰子出去。

阮云映笑,“穆世子要开吗?”

穆安仕坐庄,他能决定这局让不让对方开蛊,若是不开蛊,那阮云映就要猜他的骰子了。

他犹豫,手指习惯性的轻点赌案,末了,定了定心:“开。”

其实让不让对方开色蛊,在点数上并不会影响什么,只是赌场如战场,攻心为上,这一局,若是阮云映出局的骰子多,他出局的骰子少,在心术上,就先赢了一筹。

阮云映不在意,她自刚才将骰蛊掷在桌上,便没在管过它,听到穆安仕叫开的声音,她点了点江初璟,下颌轻抬指向桌案,“开吧。”

江初璟从来没有上过赌桌,第一次登台,就玩的这么大,他心里紧张,手心也被濡湿,他同样定了定心,然后刷得抬起蛊盖,不让自己犹豫。

少年的身量高,赌案却设的矮,他揭开后的数字,赫然印在了众人眼中。四五六,一一。

三大,两小。有大为五,有小为一。

这局,穆安仕猜对了。

“哈哈哈,”见到骰子点数如此,穆安仕朗声而笑,前倾的身子也放松了些,“这一局,承让了。”

阮云映见到点数,面色丝毫不变,她让江初璟用金勺撇出两粒骰子,留三粒留在色蛊里,才轻点手指道:“穆世子好耳力,现在,该我猜了。”

“请。”穆安仕伸臂示意。

阮云映却不如他迟疑,张口,不犹豫便道:“猜三粒,一小四大,小为二,大为四,六。”

她一开口,竟然就定了三个数,要知道,这三个数中,她哪怕有一个数没猜对,自己都要自损一颗骰子的。

穆安仕依旧点头而笑,暗中的手却捏在了一起。

对方这么风轻云淡,若是真如她所说,猜对了的话,自己可就要损了三颗棋子。

“那江少夫人......”他维持住面色,尽量淡然道:“这便开了?”

“嗯。”阮云映随意挥手。

穆安仕这边,他并没有让任何人插手,听见声,他一手拂袖,一手缓缓揭开了自己跟前的色蛊。

“二四四五六!”两侧围着的赌徒们先看见了点数,纷纷惊呼出口。

“一小四大,小为二,大为五五六,姑娘她......”赌徒们对视一眼。

猜对了两子,猜错一子,所以,她要自罚一子?

穆安仕一直不错眼盯着,见她竟然也对了两子,心不由提了起来。

再一想,她指定三子,却只对了两子,虽然自己要划出两子出局,可她同样要划出一颗,这样的话,他留三子,她留两子。

他还是比对方多留一个骰子的。

想到此,他嘴角再次勾了起来。

“姑娘还是莽撞了。”他摇摇头,似替她惋惜。

江初璟已经明白这是怎么玩的,这下,没用阮云映开口,他便用金勺舀出一子。

看着蛊里仅剩的二子,他捏着金勺的手,也微微紧了紧。

“继续吧。”少女没理会对方看似好意的提醒,这次,她甚至都没抬手,风轻云淡道:“我夫君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这一局,让他开开眼,就由他来摇吧。”

“我......?!”江初璟凤眼圆睁,背对穆安仕,看她的眼神中写满了别开玩笑。

“好啊。”

他这边一百个不愿意,对面的穆安仕已经答应了,“夫妻一体也不算违规。”

他明明占了便宜,却端着好似让着她一样,“赌坊向来迎新,新手开摸,手气都要比一般人好。”

围观的赌徒们对视一眼,哪怕是他们,这时也没法违心说一声少东家承让了。

刚刚这夫人露的一手,明显要比这个什么都不懂的江小郎君老练的多。

赌坊里有窃窃私语。

阮云映不为所动,她毕生的沉稳都用在了赌桌之上。

上一局是穆安仕坐庄,他赢了一子,这一局,依旧由他坐庄。

不理会江初璟的踌躇,穆安仕已经先伸手摇起了骰子,骰子在他手里上下左右翻滚着,呼啦啦的响声不仅让对方辨不清,就连他自己,心里也没几分数。

对方已经摇起骰子,江初璟只能赶鸭子上架,看着仅存的两子,他悄悄咽了咽口水,心咚咚咚得快速跳着,面上也装的如阮云映一样平静。

他不通这些,便没有如穆安仕单手摇蛊,而是老老实实左右掌合拢在一起,包裹着墨玉色的色蛊噼里啪啦上下摇晃着。

知道这些赌坊老手可以听声便点,他手臂用力带动手腕,用力道的惯性将骰子震荡的四散乱滚,如此三下过后,他看了阮云映一眼,然后轻轻将蛊底放在了她的面前。

这局依旧是穆安仕先猜。

这一次,他沉吟的时间比上次还要长。

真是小看他了,以为他什么都不懂,却偷取巧用惯性带着骰子转。

良久,等的清秋茶已经不再冒着热气了,他才终于开口:“猜两骰,三大两小,大为六,小为一。”

还是定了两个数。

阮云映点头,轻酌一口不再烫嘴的汤茶,“要开?”

“是。”穆安仕暗中擦了擦自己的手汗,道。

阮云映扬下巴,江初璟懂了,再次掀开蛊盖。

“两大三小,大为四四,小为一二二。”

穆安仕猜对了一子,阮云映去掉一颗骰,但是他猜错了骰骨里共有几大几小,另外又猜错一个点数,罚两子。

穆安仕脸色不好,可以算得上青着脸撇去蛊中的两颗骰子。

二人此时已经成了平手,但阮云映还未开口猜。

她也不客气,笑道:“穆世子,那我这就请了。”

这局,她没有如刚才那局爽利,迟疑了许久,让一直等待着的穆安仕心里急的如百爪挠心,他们这次,就是要定输赢了。

若是她对了,自己只剩的一子就要去了,若她猜错了,便要自罚一子。

左思右想良久,阮云映绕着自己的头发,总算开了金口,“猜一子,四小一大,小为二。穆公子,请开吧。”

穆安仕咽了咽口水,伸向蛊盖的手轻微颤抖着,他闭眼,一把拿下盖子。

围观的赌徒们瞪大眼睛凑上前去瞧,待看到里面的树后,立马惊呼道:“二二二一五。”

什么?!

穆安仕睁眼,瞪向色骰。

待他亲眼看见了之后,他顿时软倒在座位上,泛红的嘴唇一下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哆嗦个不停。

愤怒与不甘充斥他的心间,穆安仕的眼睛充血,眼里的阴狠弥漫,那句输了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江初璟的心头与他截然相反。

他震惊着一切,心里的喜意止也止不住,围观的人们兴奋叫着,他虽然没有出声,可眼里的光彩闪亮,喜悦之情从眼里迸发。

这样的赌注他不喜,这样的环境他也不喜,可现在这个时候,赌桌上的那个人他心里却忍不住为她呐喊。

他忽然知道为什么她的名声时好时坏,这样耀眼的她,自然有无数人看见,无数人夸奖,可出了这片场地,无人所见,不知情的人只会斥她烂赌。

脸色涨红的他并不知道阮云映心中此时也不平静。

她的胆子够大,也敢赌,但哪怕是她,也从未参加过这样的豪赌,她的手也并非干燥,手心里也有湿濡,可她不能退缩,只能强撑着。

这场赌注,虽然赢了,可她不会再去碰了,这样的赌注,哪怕是她,也输不起。

围观的群众热血沸腾,看的躁动,“赢了!赢了!快,夫人,该按照规矩来一个了!”

阮云映抿唇不语,江初璟茫然不解,在众人的起哄下,阮云映红唇微勾,又在一叠声的催促中靠近了少年。

伸手,她捧住他的面颊,把他拉的低下头,然后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轻轻一口,印在了少年的唇瓣上。

‘哄。’

少年的脸红透了。

他眼睛很亮,写满了羞涩,其中也有不知所措。

直到少女离开,他还停在原地低着头,双唇抿着,再没有说话。

看完了全场,沈宴和心里也畅快,但再这么多人面前,他还是端着的,“穆大公子,这一局......?”

穆安仕颤抖着唇,“我......我输了。”

“那这场赌约?”

“愿赌服输......”穆安仕咬牙有声。

“好,既然如此,赌约已了,我也要离开了。”在这些赌徒前,沈宴和没有用自称。

“送......沈公子。”

沈宴和点头,又看向那对气氛古怪的夫妻,“你们......要不要一同离去。”

江初璟没说话,阮云映点了点头。

谁也不知道,这次几人的离去,在以后的日子里,引出了什么样的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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