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北溟海

“出了炎瑶山,你们便不用再跟着我。”

“苏颜,护好锦潇渝。回金鲤族为他们提供助力,之后便直接赶回椿溪山,告诉族中此间事宜,加强戒备。还有,路上小心埋伏。”

苏颜:“少主,我不能让你独自……”

苏沁平:“听话。”

苏颜咬唇,神色犹豫,“那少姑爷?”

苏沁平:“没有太多时间了,锦叔的法子只能拖延几日,即便我现在回去,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必须尽快去寻其他希望。”

或许真相有些残忍,苏颜还是坚持道:“可是少主……也许少姑爷更想陪在你身边。”

苏沁平沉默。

乱颤的眼睫透露了她并不平静的内心,她又如何不想……

一直没有出声的锦潇渝忽地说道:“苏沁平,我跟你走。”

苏沁平诧异地看向他,“锦潇渝,你莫逞强,赶紧回家去。”

锦潇渝抹去脸上的血痕,扯起嘴角,“嘿,苏沁平,你之前还说,若我想越过那难如登天的龙门,便得付出数倍努力,莫不是忘了?”

“还有件事未来得及告诉你,在去寻你之前,我顿悟了,且出现了真龙幻象。不信你问苏颜。”

苏颜连连点头,“是真的,我看到了。”

这可以说是近日最大的惊喜了,意味着锦潇渝离成功化龙又近了一大步。

他还需要历练,需要一个突破的契机。

苏沁平:“你不回去?”

锦潇渝:“不回去又不是我不想,难道你不也是么?”

苏沁平笑了。

苏颜:“少主,也请让我随你一道吧。若只我回去,我无法安心,对少姑爷我也没法交代。”

“好吧,”压在心头的一丝阴霾被轻轻拂开,“我们走。”

“然后,一起回家。”

只是苏沁平几人实在没有想到,抵达北溟海后,刚碰上宣易,尚未交谈上,对方便二话不说地向他们发起攻势。

且攻势实在太猛,大有不管不顾的意思,生生将他们从北溟海岸边逼退入深林。

尤其是宣易的玄龟本体,其龟甲退可守进可攻,一旦对上,即便是苏沁平也够呛。

更何况他们本就不欲与他缠斗,偏偏宣易根本不愿听他们说话。

只一昧地猛猛攻击。

苏沁平几人本就有伤在身,又有顾忌,难免落于下风。

锦潇渝扯着嗓子大喊:“宣易,你发什么疯呢!我是锦潇渝啊!”

想当年宣易明明是个喜欢在海滩懒散地晒太阳,一有个风吹草动就立马缩进龟壳遁入海水的性子,如今怎么一副见到他们就杀红了眼的模样。

“杀的就是你们!是你们,都是你们!”

苏沁平直觉其中定有蹊跷,喘气之余吼道:“你我从未有交集,何来这深仇大恨,我们谈谈!”

宣易:“无甚可谈!我爹娘死了,北溟海一众妖兽亦死伤大半,如今此地只余深重怨气,我的家园已经被毁了!杀了你们也难解我心头之恨啊!”

他边愤恨怒嚎,边用那坚硬龟甲朝他们狠狠撞来。

苏沁平闻言心中大震,究竟发生了何事?

可宣易实在不愿与他们再多话。

可恶!苏沁平咬牙,“苏颜,护好锦潇渝。”

她大吼一声,直直朝那巨大又坚硬无比的玄龟扑去,覆在他龟甲之上,全力释放威压以期他不能乱动弹。

“你族遭遇我们并不知晓,此行前来本是为了……”

然宣易虽修行怠懒,修为却并不差苏沁平太多,地级上阶几要突破天级。

若是平时,苏沁平此举自然有效。

然而此刻,一个才伤了本源实力尚存五成有余,另一个则被仇恨激得不管不顾。

宣易仅被压制了一息,就猛地起身后仰,想要将他背上的那头白虎生生压碎,同时伸爪反摁住白虎的爪子,以防她跃起退开。

苏沁平在他刚有动作之时便翻转利爪挠伤了他的肉爪,血痕累累,可他却不畏疼痛,怎么都不肯放开。

身形庞大,行动却不迟钝。

“苏颜!”

苏颜早已做好准备,只待苏沁平一声令下,她瞬时攻向玄龟起身后暴露出的胸腹。而锦潇渝则被她先行安置在远处。

宣易因脆弱之处受到攻击,一时不稳侧倒下去,苏沁平瞅准时机,翻身滚下,而后与苏颜一左一右摁住宣易四肢。

宣易四脚朝天,被狠狠压制,一时脱困不得,极度的愤恨与悲伤之下,仰天哀鸣。

苏沁平终于得了机会,设下困兽法阵,令宣易暂时动弹不得。

而她并未掉以轻心,依然压着他。

苏沁平有些不忍,“宣易,听闻你族的……不幸,我亦感到悲伤。可也请你先冷静一下,这些事与我们无关。”

宣易冷笑,闭上眼睛选择不听不看。

苏沁平想了想,问道:“宣易,你可是见过云风?”

锦潇渝凑过来补充,“或者焚麟?”

当听到后者的名字,宣易猛地睁眼瞪向锦潇渝。

锦潇渝被他眸子里的恨意吓了一跳。

苏沁平心中给焚麟又重重记上一笔。

焚麟好歹也是神兽精血传承者,理应与他们一道,怎么就心甘情愿做了云风的打手,迫害其他族群。

尤其按焚麟恣意放纵的逻辑,就更不该插手如此之多。

苏沁平:“我们并未与焚麟为伍,且与她亦有仇怨。”

宣易昂着脖子怒道:“锦潇渝与焚麟是多年挚友,如今,我又怎可能信你们?”

锦潇渝:“别提了别提了,我如今也恨死她了,她还去攻打了我家,若不是要来寻你,共商法子,我早回去了!”

宣易完全听不进去,只当又是他们的计谋,再次挣扎起来。

锦潇渝继续叨叨个不停,“你以为我们这身伤是哪里来的?来此之前,我们才与她斗过,苏沁平还把她揍得灰溜溜逃了。”

“还有还有,苏沁平的修为可在你我之上。若不是她被云风所伤,消耗本源去对付那些差点要把她给吞吃了的邪气,你压根就没有还手的余地。”

捕捉到关键词,宣易的挣扎停顿了一瞬,“邪气?”

苏沁平皱眉观察不远处的北溟海。死气沉沉的海面,残余的邪气仍在肆虐,天光被不详之云遮蔽,心头亦像被压住,偶尔能听到从海底传来声量不一的哀鸣。

苏沁平:“云风是幕后主使,他有掌控邪气之法,天生邪物在他的推动下恐怕不久后也会诞生。到那时,妖域大乱,生灵涂炭,他欲做这天下之主,即便代价是踩着数万万的尸骨。”

宣易觉得荒谬,“为了这可笑的目的,哈哈哈哈,毁了我的家……”

原本的北溟海,不该是这样的……他的家,不该变成这样的……

他恨啊,恨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也恨自己,恨自己竟守不住。

当焚麟来此时,宣易还毫无警惕,甚至探头问锦潇渝怎么没一起来。

而下一刻,焚麟边笑着,边朝着海里扔下数个黑匣子,粘稠腥臭的黑色液体转瞬就在海面漫开。

措手不及的宣易迎面就被滚烫的火球击中,滚落至海中。

再然后,便是无边无际的噩梦…

那守护一方的神印,竟在邪气侵蚀下,寸寸碎裂;北溟海的一众生灵陷入失智疯狂,或死或伤,更多地,则是不要命地朝宣易攻来,可那是他的子民啊!是不久前还在与他嬉笑的族兽啊!他狼狈地抵挡着,如何能亲手了结?

而爹娘,为护他、护北溟海,在他眼前双双陨落。

进攻者离开了,只留尸横遍地。

平静的海面漂浮着数个已失去生机熟悉躯体,暖和的阳光被邪气、怨气阻隔,北溟海只余冰冷与死亡的气息。

宣易也快要疯了。

邪气没能侵蚀他,但秽已将北溟海污染,将他污染。

他疯狂扭动四肢,一下下震动龟甲意图将苏沁平和苏颜甩开。

“你们说什么我便要信吗?你们又有什么企图?来北溟海做什么,要夺我妖丹吗?还是要将此地变为炼狱,连最后一点生机也不肯放过?”

“那便永留此地一同陪葬!”

苏沁平神色微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苏颜,能独自撑过三息吗?”

“没问题!”

苏沁平再次用力将宣易摁趴在地,而后将一旁的小只锦潇渝叼走。

锦潇渝在虎嘴里差点被甩吐,“慢……慢点慢点!”

苏沁平:“锦潇渝,帮个忙。”

锦潇渝:“要我做什么?”

三息后——

锦潇渝立在远处,苏沁平不见踪影。

苏颜已然坚持到极限,宣易猛地起身将她掀翻,而后缠斗到一起。

锦潇渝大喊:“来呀来呀!你不是恨不得弄死我吗?那么大块头一下子就拍死我有什么意思,我是痛快了可你又不痛快,不如你也变回人身,将我抓住后一点点抽筋剥皮拔鳞,不更解恨?”

锦潇渝在那不断跳脚吸引火力。

宣易竟真觉得此计可行,转瞬化为人形,二话不说就直直朝锦潇渝奔来。

速度快得连苏颜都未来得及拦住,锦潇渝猛地瞪大双眼,后知后觉地跑开,“哇啊啊啊——苏沁平救命啊!”

在宣易即将抓住锦潇渝之际,捆元绳瞬时出现,将宣易套住,牢牢绑缚。

宣易挣脱不得,而当他想再幻回本体时却发现已然不行。他怒而瞪向始作俑者,“你故意的!”

锦潇渝抖了抖,躲在苏沁平身后,探着脑袋气道:“不然呢?我压根就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还真要等着你来虐待我啊?”

苏沁平见实在与宣易无法沟通,又不能真与他斗得两败俱伤,最好的办法便是先如此制住他。

对付人身的宣易好歹比玄龟本体要轻松太多。

“你的仇敌不是我们。”

宣易始终是半分不信。

他谁也不信。

如今只要有谁闯入北溟海,他便一视同仁,将其全部视为进攻者。

苏沁平摇摇头,不再费口舌,扯了扯绳子一端,将宣易拉得一个踉跄,而后转身就走。

宣易往反方向作力,却依然被迫向前,“你要带我去哪?”

苏沁平:“先将你绑走再说。”

闻言,宣易挣扎得更厉害了,“这里是我家!我不走!你们这群混蛋!”

“丧心病狂!”

“邪魔歪道!”

“不得好死!”

苏沁平:“够了!”她的太阳穴都被吵得直突突。

她干脆瞬移至宣易身侧,摁着他的脖颈迫使他扭头,“宣易,你好好看看!你好好看看这里,看看北溟海!”

……

宣易沉默了,眼角落下断线的水珠。

苏沁平:“宣易,我知道这话确实残忍,可是,此地已经不可再留。你若非要守在此处,早晚会在与邪气对抗的过程中耗尽生机。”

宣易:“可我跟你们离开又能如何?我北溟海的子民、我的族兽、我的爹娘……我的一切都毁了。”

“我为何要走?不如与他们一同死去,至少我还能埋尸海底,魂归故土。”

锦潇渝喃喃:“宣易……你,你别这样,你不是还要报仇吗?”

“哈,”宣易自嘲一笑,“仇敌不就在眼前。”而他现在却成了俘虏。

锦潇渝无语,“都说了与我们没有干系!”

苏沁平也是一声冷笑。

宣易抬眼看她,似是想探究她这声笑背后的含义。

“不是想报仇吗?不是求死吗?行,我们迟早要与那些家伙对上,到那时我将你扔他们面前,你去把他们一起拉入地狱,狠狠削掉他们的皮、抽他们的骨、撕他们的肉,也好过自己躲在角落里静待没意义的消亡。”

说完这话,苏沁平就完全不理睬他了。

苏沁平同情他,却也不代表要一次次放低自己的姿态去应和他。说不通的时候,拳头就是硬道理,随他吵去吧,她不想管了。

她自己亦是一堆烦恼事。

北溟海都是如此惨状,她很担心靠炎瑶山最近的金鲤族,还有她自己的家园椿溪山,会不会已经被围攻?

神印之事没有下落,邪气之事更无解法。

种种担忧萦绕心头,苏沁平实在不想再与宣易扯来扯去。

她几乎想要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随便吧,毁灭吧。

她苏沁平也就一个脑袋四个爪子一条命。

随那些恶心玩意儿发疯造作去吧。都拼到这份上了结果全是坏消息,最终她也只能尽己所能护住椿溪山而已啊。

唉……

苏沁平的低沉情绪如有实质,苏颜想一想便大致能理解一些,她努力安慰道:“少主,我们已尽了全力,天道有序万物有时,若天不给出路,若结果不可避免地朝着最坏的方向……亦非我辈之责。莫把桩桩大事皆压在自己肩上。”

她家少主也不过才成年一年,已有如此魄力与胆识,遇事冲在最前,只因身为王之护卫的传承者便将妖域的命运抗在肩上,视为己任。

嘴上说着只能尽力而为,然只要决定的事便总要拼命去做,不放弃一切可能性去尝试。对锦潇渝的信任、对少姑爷身上邪气解法的求索、还有在云豹族地所做之事……都在争取那一丝一毫的希望。

甚至如今还要带上这北溟海少主,不愿看他与怨气、邪气度日,而后凄惨陨落。

苏颜忽地道:“少主,我们回家吧。”

听到这句话,几人皆是心中一阵发紧。

宣易抿唇,他哪里还有家?

锦潇渝怔愣,他看向苏沁平。

苏沁平沉默半晌,有些出神,而后应道:“嗯,先回金鲤族,接我们的同伴。然后,我们回家。”

“回椿溪山,守住我们自己的家。”

而当他们行了半日,却再遇熟人。

云风见到苏沁平,原本冷若寒冰的面上眨眼便挂起寻常笑容,唯眼神晦暗阴鸷似淬了毒,萦绕丝丝缕缕的黑气。

更诡异的是,颈上系了一圈白色缎带。

他笑道:“平妹,终于又见面了。”

*

被锦沥青以禁术困住的黎落安陷入了漫长的混乱。

神识一会儿幽暗一会儿清明。

腕上的虎牙手链向他传递着温度。“苏沁平……”黎落安抚着那串带有苏沁平灵息的手链,不断输入灵力去感应它,接收它的反馈。

它的回应便是苏沁平的回应。

始终闪烁着的手链昭示着苏沁平的平安。

这点事实让黎落安即便陷入混沌时,识海中的某处也依然坚守住最后一丝平静。

可那丝平静终在度过了一天一夜后,在手链闪烁的光芒忽地黯淡之时,迎来了风暴。

黎落安屏住呼吸,再次输入灵力,手链回应给他的仍然是忽闪忽闪的黯淡之光。

这意味着苏沁平定然遇到了危险,且已经威胁到了本源。

手链的异样持续了几息都未复原,黎落安的识海中狂风大作,邪气肆虐,叫嚣着要将最后那片净土侵占。好不容易能看出几分碧色的眼珠再次被黑气紧紧缠绕。

“苏沁平……苏沁平……”他的口中重复呢喃着这个名字,心绪难宁。

最后,脑中只剩下唯一一个念头——“我要去找苏沁平!”

无论邪气如何侵蚀,那片净土自始至终都将其隔绝在外,就像是建立了一座无法被突破的结界。

那里装着苏沁平,黎落安绝不会忘记的苏沁平。

“黎小友!莫要冲动!”锦沥青察觉出他的异样,连声劝道。

“太过激动容易加速邪气的侵蚀,此禁术只能暂且压制邪气,让你尚存意识。可你若在此期间令神识动荡,邪气便有了可乘之机,那就再无转圜之地了啊!”

黎落安像是什么都听不到,被黑气萦绕着的眼珠直直望向前方,一拳一拳不知疼痛似的,捶打在困住他的禁灵锁上。他的动作带起几根极玄铁链齐齐震动,碰撞在一起发出一连串清脆而沉重的声响,直击得人耳膜猛跳,头皮发麻。

“我要去找……苏沁平。”

锦沥青看着他愈发神志不清的模样,心中焦急,除了期望这阵法能再多困他些时日之外,别无它法。

被邪气侵蚀的黎落安一旦彻底失去理智,便极有可能大肆屠杀生灵以祭邪气,到那时,便是无人可挡。后果不堪设想。

黎桐:“少主,苏少主一定不希望你有事。”

听到有人提起苏沁平,黎落安的动作略一停顿,他转向发出声音的那人,“是她食言了,是她有事。”

语毕,他愈发用力地捶打,企图砸破这困住他的禁灵锁。

黎桐自幼跟随黎落安,何曾见过他这般?向来娇生惯养的矜贵孔雀,此刻双拳都已血肉模糊。

“罢了……让他去吧。”

“族长?!”

锦沥青叹息一声,“这个阵……困不住他了,不出一日,便要被破开。与其让他在这样的对抗中失去神智,不如放他去追寻心中执念。”

黎桐担心,“可是我家少主一旦走了……”

锦沥青摇摇头,“执念颇深者,邪气掌控不了,只会影响他,不断放大他的执念与**。从这个角度来说,或许小苏会是他唯一的解药。”

在他们终于主动解开黎落安的束缚后,黎落安竟有片刻的怔愣,而后目不斜视,径直离开。

苏小希一言不发地跟上黎落安的脚步。

“别拦我。”黎落安一甩手便将苏小希击倒。

这是不属于他的力量。

用来蒙眼的丝带早已摘下,与虎眼手链一同绑在腕上。不过短短几日,那邪气早已在他眼中肆虐到看不清他原本的眸色。

只有念及苏沁平之名时,原本的碧玉眸色才会闪现一瞬。

苏小希捂着渗血的胳膊,红着眼执着道:“少姑爷,少主嘱咐我们跟着你、保护你,我定要誓死护卫你的安全!”

黎落安的嘴角下撇,“是她食言了……”

黎桐挡在苏小希身前,直视黎落安的眼睛,他还想再争取一下,“少主!请你留在此地吧,哪怕是为了苏少主着想,若她回来时却见不到你该怎么办?由我去……”

黎落安:“聒、噪。”

“噗——”

黎桐倒地,不可置信地回看向黎落安。

黎落安似是顿了顿,随后只留下一句“别跟来”便消失了。

“安少主!”

……

黎落安循着空气中几不可查的属于苏沁平的气息,一路往北。

身上的邪气越来越重,从外表看,则是一团黑气将他整个裹住,依稀可辨出一些身形。所有的生灵皆远远避开。

奇怪的是,邪气既困住了他,也被他困住,分毫没有泄出,去侵蚀外界之灵。

“苏沁平……苏沁平……”

黎落安没有余力去想自己的双翼是何时能张开起飞的,有顽疾的下肢又是如何变得矫健有力的,心中唯有一个执念。

直到……感应到了“同类”的气息。

那个“同类”身侧有一头负伤的白虎,奄奄一息,仍朝着那面上带笑的家伙低吼。

云风淡笑着道:“此阵可是专用来克制这些王之护卫传承者的,它会一点一点吸收阵内生灵的精气,让他们陷入虚弱。谁让他们血脉中有神兽精血呢?”

他偏头俯视那头恶狠狠盯着他的白虎,“想救你家少主?不到生机耗尽的一刻,此阵可不会停止运转。放心吧,我总要留苏沁平最后一口气的,”他轻叹道,“她可是我的好平妹呐。”

“至于你……呵,能不能活着见到那一刻呢?若是她看见你死在她面前,她会有何反应?我真……”

“谁!”

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转瞬掐上了云风的脖子。

云风瞪大眼睛,他恍惚间又回忆起了被苏沁平辖制住,随着温热的掌心一个用力,脖颈咔嚓一声后天旋地转的画面。

如今那里裹着白缎,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那刻骨铭心的一幕。

此刻掐住他脖颈的分明也是一只手的形状,而那黑气竟是邪气,与他体内的出自同源,将那陌生的躯体团团裹住看不清面容。

“去死……”对面那东西发出古怪的声音,云风紧紧抓着他的手,与他的力道对抗,并费力地去听那不知名物种的话语。

“去死……伤害苏沁平的,都去死……”

一闪而过的绿色,云风脑中忽地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总不可能,眼前这东西,是黎落安?

哈,怎么可能……

然令他最惊疑不定的,是这东西分明被邪气侵蚀,却还留有一丝自我意识,或者说是执念,甚至也能利用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执念强过邪气,便可反过来掌控邪气。

云风感受到了威胁。

不能让这家伙成长起来!邪物之主,只能是他云风!

躺在地上的苏颜,大睁着虎眸,她不敢置信地盯着那一串透过层层黑气隐约可见的虎牙手链。

少姑爷?

这已看不出身形、看不清样貌的不知名生物竟是少姑爷?!

少主遇难,少姑爷身上邪气肆虐……苏颜几乎要绝望了。

可当她从那黑乎乎一团的生物里听到苏沁平的名字,她又莫名燃起了希望。

“苏少主……被困阵中,救她……”

黑气里似乎有一双眸子转过来盯住了她。

苏颜瞬间遍体生寒。

而下一瞬,她就被大量黑气包裹住,入目皆是黑暗,没有一丝光线。她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那些黑气竟如保护罩一般,将她裹在其中,既没有再近一步触碰到她,也让外界无法对她施加攻击。

苏颜昏沉沉的大脑再也坚持不住,直接失去意识。

黎落安将那个喊着要救苏沁平的未知生物护住后,推开身前的“同类”,径直朝阵中走去。

他干不掉这个“同类”,不想继续浪费时间,他要去找苏沁平。

而云风竟也奈何不了他!

更不可思议的是,黎落安竟然能进入神兽困杀阵?!

怎么会?他明明不是……

云风抬手将身后一护卫甩过去,而后那身体“砰”地一下被阵法弹开。

为什么……

云风又让焚麟去试。

焚麟正皱眉沉思,她亦想不通黎落安这异相的原因,但她也不想被云风呼之即来。焚麟嗤笑一声,“要说最有可能的,他与你的共同点不是最明显?怎么不自己去试?况且……”

她略一停顿,声音里带着讥讽和冷意,“我有没有资格进这阵中,你不应该是最清楚的?”

云风沉了脸色,他深深地睨了焚麟一眼,后试探地跨出一步。

阵法毫不留情地将他逼退两步。

云风咬牙,“焚麟!去试!”

焚麟鼻尖冷哼一声,但最终结果亦是一样的。

焚麟:“执着这个做什么,反正最终结果他们都是要被这阵法磨死的。”

云风只是不甘心。

凭什么世上竟还有其他妖兽能如他这般,不被邪气掌控?又凭什么,那家伙能视若无睹地随意进入有着重重限制的法阵?那家伙比他强在哪里?邪气是不是还有别的用法是他不知道的?

云风:“那个是黎落安?”

焚麟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你竟能猜到?是对情敌的敏锐?”

云风:“呵。没关系,手下败将而已。”

焚麟:“哦……是么。”她歪头,意味深长地一笑。

黎落安往深处走去,腕上的虎牙手链有了更明显的回应。可他却迷失了方向,苏沁平的气息好像留在了各处,却又哪个方位都不对。

他能感应到,偏又寻不着。

黎落安走着走着开始原地打转,不知为何,体内的黑气竟安分了下来。

他的眼神有些呆滞,只是一昧地念叨那个名字,“苏沁平,苏沁平……”

虚空之中——

“哦天呐,这黑漆漆的是什么东西?”

“咦,他身上竟有真龙精血,却并不融于骨血,怪哉怪哉。”

“能在邪气侵蚀下保有一丝清明,未造杀孽,属实难得。”

“看在也算是好友的子孙后代,又与我有缘……”

“罢了罢了,便赠他一场机遇,至于最终造化如何,便看他自己的了。”

阵法结界外无人看见,被困阵中者早已消失。

有人吗?[让我康康]【探头】[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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