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轲虽然听到身后张老五夫妇跟村长他们吵吵嚷嚷，但没有想到，两位长者居然还在为自己争取，心中一阵感激。

她轻轻拽了拽张文承的衣服：“别生气了，这不是我们想要的吗？

走吧，给里长爷爷一点面子，我们后面的事情，还得仰仗他呢。”

张文承长长呼一口气，看一眼院子里正看着他们的张斯年，应了一声。

一大家子聚在老宅堂屋里，张老五将一份地契分成了两份，并拜托里长帮忙走官方备案程序。

陈氏一直板着脸坐在一旁，仿佛在场所有人都欠她钱一样。

里长和村长压根理会她那赶人的模样。

收好文书后，里长冲张老五说：“你放心，今天下午我正好要到县里去一趟，明天一准给你拿回来。”

张老五抱拳：“多谢里长叔，今天真是让两位见笑了。我家没有别的，米倒是不少，来人，你们跟着两位，务必将这两袋米送到两位家里。”

“老五，你客气啦。”村长笑眯眯地说。

“文承他们两口子有两位帮衬着，我在外面也放心。这些是应该的。”张老五诚恳地说道。

“外人你只管放心，欺负不了他们。至于家里……你自己看着办吧。”里长吧嗒吧嗒抽两口旱烟，说完便转身往外走。临走还将卫轲和张文承一并带出门。

陈氏气呼呼地将桌上的茶杯扫到地上：“老爷！你就让这帮外人一起来欺负我们。

当初说好的，这家产都是我儿的，现在硬生生将那么一片地给了他们！”

张老五生气地望着继续摔东西的陈氏，沉声说：“如果不是你财迷心窍，想要那块祥瑞之地，我也不会更改地契。

你别告诉我，你想要语薇小姐的墓地。”

陈氏一愣，怔怔地望向张老五。

张老五不再说话，转身直接离开。

“姐姐……”柏翠还想从中挑拨两句，却被陈氏凌厉的目光吓退。

“你走，我现在什么人也不想见。”陈氏吼一声，颓然瘫坐在椅子上。

“呵呵……呵呵……语薇小姐……你心里就只有语薇小姐！”陈氏气得喘不过起来，拳头死命地敲一旁的桌腿。

“这个家是我的，是我陈春柳的！”陈氏猛然从椅子上站起身，用尽全身力气，将桌子推倒在地，依旧不解气，开始砸椅子。

卫轲并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她得了里长的保证，安心地带着张文承回家。

“你不用紧张，最慢明天早上，批文就下来了。

现在，至少娘的墓地已经是我们的了。

明年清明，我们将重新将墓地修正一下。”卫轲见张文承不说话，默默牵上他的手。

“嗯。”张文承好像有心事，只是轻轻应一声。

“你再忍忍，明年开春，我们就到山里去。到那里，你就不用每天装傻子，这么辛苦了。”卫轲有些心疼，仰头看向他。

张文承脚步一顿，扭头看她。

卫轲冲他扬起嘴角。

“你笑起来很好看。”张文承呆呆地看着她。

“你才好看呢，这张脸真是神来之笔。”卫轲伸手捏捏他的脸，“让我作为一个女人都有些嫉妒了呢。”

“不，你好看。”张文承捉住她的手，柔柔地包在掌心。

“二丫头！二丫头！”

一阵熟悉的叫声吸引了卫轲的注意力，她循声寻去，看到的竟然是乌泱泱一群人，当头的正是奶奶和李铁蛋。

“奶奶怎么来了？”卫轲惊讶，立即拉着张文承迎上去。

“二丫头！那个恶婆娘呢！”奶奶拉住卫轲上下打量，见她没有受伤，开始四下找人。

“奶奶，你怎么来了？”卫轲看着李家村气势汹汹的人群，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狗蛋跟我们说了，你被欺负了，我们能不来嘛！你放心，我们李家村永远都是你的娘家，谁要是为难你，就是为难我们李家村。”村长爷爷扛着扁担，已经准备干架。

“爷爷……不是那样的……”卫轲连忙解释。

这时候张狗蛋从人群里挤出来：“二丫姐，我娘让我去通报的。我看到他们将你围起来了。”

卫轲连连摇手：“叔叔伯伯们不用激动，你们请到我家坐，我慢慢说给你们听。”

卫轲怕李家村这么大阵仗，引起张家村村民的不满，立即将人带到家里。

一个个端上茶水，卫轲这才将事情原委说给大家听。

“不行，不能换！”

“就是，那是一块宝地呀！”

“二丫头，你傻呀！”

“哎呦，我们还是来晚了。”

卫轲一边说，大伙儿一边七嘴八舌地叹气，大家都觉得卫轲被恶婆婆给坑了。

“丫头，你别怕。我们给你要回来！”

“就是，就是！”

面对这群情激愤的大伙儿，卫轲只能求助一旁的村长：“村长爷爷，谢谢大家我们的关怀。

换地的事儿，已经经过里长和张村长的见证，完全出于双方自愿。

还请村长爷爷带着叔叔伯伯们先回去。

大家的恩情，我李二丫铭记在心。”

李铁蛋将卫轲给他看的地契转到村长手里，村长看了看，抬头对卫轲说：“丫头，那边荒地人烟罕至，你们两个守着，我们可真的不放心。

说到底，你也就尽一份孝心。

如果这张家村待不下去，就回到李家村来。

你有父母在，也有我们这样一群娘家人在，日子肯定比呆在这里红火。”

卫轲摇摇头：“谢谢村长爷爷，如果将来有需要，我一定带着文承回李家村。不过，如今还不到时候。”

村长点点头，冲大伙儿说：“既然二丫头这里没事儿，我们今天就先回去。”

乡亲们都替卫轲可惜，那可是一块出过祥瑞的土地，搁在谁家也不会愿意换的。再说，张文承母亲本就是张家的人，墓地在张家人手上也没有什么问题。

“走吧，走吧，回去。”村长见大家还在议论纷纷，走在最前头。

李家村的村民们离开，奶奶这才拉住卫轲的手：“丫头，有什么事情，你只管跟奶奶说。

刚刚人多，不方便，现在全是自己家人，你不用害怕。

老老实实告诉奶奶，是不是陈氏逼你的？”

卫轲摇摇头：“奶奶这件事，真的是我自愿的。”

卫轲谨慎地将门关上，这才回答奶奶：“我和文承发现后山有一处湖泊，便跟里长申请了开发后山。

因为山中有块地是我公公的，上面有些犹豫。

我便用这块地，跟他做了交换。最快明天上午，里长那边就会有消息。”

“傻丫头，后山那么大的地方，是你们两个小孩子能够搞得下来的吗？

别跟奶奶编故事，受了欺负，我们就去讨回公道。”老奶奶还是不信，好端端的良田，怎么就去换那后山荒无人烟的地呢。

“真没有，奶奶。

这块地，虽然出了祥瑞，但我已经那棵树给了村里，跟这块地没有什么关系了。

奶奶不必可惜。”卫轲轻轻依在奶奶身边，“奶奶，今天这话，你们别跟外人说。

日后，果真有了产出，我自然将你们接过去。”

“你这个傻丫头，三天两头都是想法。

前两天小虎虎刚刚跟我说，你要到镇上买铺子。

今儿个，你又跟我说要去后山开荒。你这样东一棒槌，西一锄头的，终究会一事无成的。

听奶奶的话，好好地跟着文承，把庄稼种好。

我们庄稼人，只要伺候好土地爷，就不怕没有饭吃。”奶奶看着卫轲，语重心长地说。

卫轲点点头。

“我看这屋前屋后的土也不错，你好好耕种，回头家里再贴补一点。

你们两个的日子也能过。听奶奶的，以后谁要再跟你换，坚决别换了。

陈氏那么精明，能让你钻了空子？你这是要的后山的地，本来就是荒地，她才这么慷慨。

换了别处你试试？”奶奶认定，这是陈氏的阴谋，时刻不忘提点卫轲。

卫轲点点头。这事儿，的确是陈氏有意在先，不过后面倒是歪打正着。

“奶奶，还是你对二丫最好。”卫轲将脑袋蹭在奶奶身上撒娇。

奶奶看了看张文承，叹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卫轲的脑袋。她心里也很苦，为了给孙子上学，这才让二丫头嫁给傻子的呀，但凡嫁给一个好点的男人，也不至于连糊口的田地，都被人抢走了。

“娘，你别内疚了，我天天儿在这里做活儿。他们小两口挺好的。

二丫虽然没有一个男人帮衬着，但好歹在这个家里能够做主，自己过也舒坦。

后山的地，开春了，我帮着去搞一搞，总能种出来一点粮食的。

再说，二丫头现在有这卖吃食的生意，您还怕她挨饿不成。”李铁蛋这些日子在卫轲家，算是对她的现状有所了解，他甚至觉得，即使没有后山的地，自己家这个丫头也能养活自己。

“也成，开春了，请几个叔叔伯伯过去帮忙，整一整，开出一点田地来，好歹种点农作物。

种庄稼的人，没有点地，心里慌得很。”奶奶想了想，点点头，“今天我跟你爹就先回去了。

初二你回娘家的时候，我们好好聊聊。”

“好的，奶奶。”卫轲连忙将他们送出门。

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村间小道上，卫轲这才回到屋里。

张文承跟在身后，将门关上：“卫轲，这两天你别离开我的视线。”

卫轲诧异，转头看向他：“为什么？”

“我总感觉，这次陈氏回来，没那么简单。”张文承心事重重地说。

卫轲轻轻一笑，一边收拾屋子，一边说：“你察觉出什么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