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的风带着一丝春日的暖意,吹散了山间的积雪,却吹不散弗蒂诺心头的寒意。他踉跄着走到一片狼藉的空地,目光死死盯着地上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暗红的血渍渗透进泥土,在枯草间晕开,像一朵丑陋的花。他清楚地知道,罗特娜就是在这里停止了呼吸。
尸体早已不知所踪。或许是被路过的好心人悄悄埋了,让她能在地下得到安宁;又或许,是被军队发现后,连同痕迹一起彻底摧毁,就像抹去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无论哪种可能,都让弗蒂诺的心脏阵阵抽痛。他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那片血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永远不会原谅她……永远不会原谅怀特对罗特娜做的一切。”罗特娜最后的笑容、温柔的叮嘱,此刻都化作尖锐的碎片,扎得他眼眶发烫。
韦格兰特站在他身后,看着少年颤抖的背影,沉默片刻后开口,声音沉稳得像山岩:“根据刚才的侦查,对面的政府据点里全都是荷枪实弹的士兵,还有被操控的食尸鬼看守。硬闯就是送死,我们得想办法用另一种方式打入内部。”
弗蒂诺缓缓站起身,脸上还带着泪痕,眼神却多了几分清明:“话是这么说……可究竟该如何是好啊?”他们现在人手不足,韦格的能力还不稳定,自己手脚的伤刚有起色,克里斯蒂娜更是毫无战斗力。对方有枪有炮,还有沙利文那个获得了猫眼石力量的怪物,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韦格兰特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据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伤口:“潜入只是第一步,关键是要找到现在猫眼石在谁手上。猫眼石的力量虽强,但不可能没有破绽。我们需要先搞清楚他把力量用在了哪里,据点里的防御布局是什么,有没有可以利用的缝隙……”
弗蒂诺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可我们现在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怎么查这些?”
韦格兰特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衣物传来:“别急。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住气。仇恨解决不了问题,我们需要的是计划。”他抬头望向据点后方的山林,眼神渐渐变得锐利,“或许,我们可以从类似那种山外围的守卫入手,找个落单的士兵抓来问问情况。或者……”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等一个意想不到的‘盟友’送上门来。”
弗蒂诺愣了愣:“盟友?我们还有盟友?”
韦格兰特没有解释,只是望着山路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风依旧温暖,却带着山雨欲来的气息。两人站在山坡上,韦格最终把手指向了一家酒馆。
“直觉告诉我,走吧。”
韦格兰特见弗蒂诺坐在酒馆角落的椅子上,下巴抵着膝盖,眉头皱得紧紧的,半天没说一句话,显然还没从罗特娜的死和猫眼石被夺的阴霾里走出来。他悄悄跳下椅子,脚步放轻地走到酒馆中央那架落了点灰尘的钢琴旁,清了清嗓子,故意用轻快的语气喊:“嘿,弗蒂诺,看看这个!”
指尖落在琴键上的瞬间,韦格兰特像是变了个人。他毕竟是从贵族世家出来的,年少时练过的钢琴技艺没完全丢掉,流畅的旋律突然在安静的酒馆里响起,带着点爵士的慵懒,又夹杂着几分笨拙的温柔。音符在他指尖跳跃,驱散了些许沉闷的气氛,连角落里打瞌睡的酒保都抬起了头。
可弹了一会儿,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弗蒂诺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嘴角依旧没什么笑意。韦格兰特停下弹奏,走到弗蒂诺身边,像只大型犬似的弯下腰,用脑袋轻轻蹭了蹭少年的发顶,语气带着点讨好:“嘿,我知道心情不能一下子调整过来啦,难过也很正常。”
他挠了挠头,努力想找点开心的话题,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不过我们可以叫厨房烤很多很多土豆吃啊!刚出炉的烤土豆,外面焦焦的,里面绵乎乎的,抹点黄油简直绝了,吃起来就不难受啦~”
话说出口的瞬间,韦格兰特在心里疯狂吐槽:“我他妈究竟在说啥?这种时候说烤土豆有用吗?百年老妖怪的安慰方式也太蠢了吧!”
没想到,弗蒂诺听到这话,肩膀轻轻颤了颤,突然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那笑容很淡,却像冰雪初融般,驱散了眼底的阴霾:“谢谢你哦,韦格。”他吸了吸鼻子,声音还有点哑,“烤土豆……听起来确实不错。”
韦格兰特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那必须的!等下就去叫酒保烤十斤,吃到你撑!”看着弗蒂诺终于舒展的眉头,他心里悄悄松了口气——管它什么安慰方式,有用就好。酒馆里的钢琴声停了,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温暖的音符,和青年终于重新亮起的眼神一起,构成了这灰暗日子里难得的光亮。
夜深了,酒馆里的客人渐渐散去,只剩下角落里的一桌还亮着昏黄的灯。克里斯蒂娜大概是太累了,拽着弗蒂诺的衣角,小脑袋一点一点地靠在他胳膊上,没多久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而桌旁的两个大男人却像是着了魔,抱着酒瓶不停地往嘴里灌。弗蒂诺和韦格兰特以前都没碰过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时,两人都忍不住皱紧了眉头,一边咳嗽一边含糊地吐槽:“这玩意儿也太难喝了……跟消毒水似的……”可吐槽归吐槽,酒瓶却没停过,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倒。
酒精很快上头,韦格兰特本来酒量就差,脸颊红得像火烧,眼神都开始发飘。他晕乎乎地转头想跟弗蒂诺说话,胃里却突然一阵翻江倒海——“哇”的一声,他没忍住,吐了身边的克里斯蒂娜一身。
“呀啊啊!韦格哥你好恶心!”克里斯蒂娜瞬间被惊醒,看着自己沾满污秽的衣服,气得脸都红了,跳起来就想躲开,却被韦格兰特一把抓住胳膊。
“嗝……对不住啊小克里斯……”韦格兰特打了个酒嗝,眼神迷离,说话都颠三倒四。
桌上的酒瓶被碰得叮当作响,有的倒在桌上,酒液顺着桌沿往下淌;有的滚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弗蒂诺的眼眶早就红透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他抓着韦格兰特的胳膊,哽咽着哭诉:“凭什么啊……凭什么好人都要受委屈……罗特娜那么好……妈妈那么好……为什么都要离开我……这世界太不公平了……”
韦格兰特也被勾起了伤心事,他甩开弗蒂诺的手,抱着酒瓶往桌上一趴,声音闷闷的,带着浓浓的鼻音:“我的命也苦啊……活了一百年……身边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最后还是一个人……连自己是谁都快忘了……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啊……”
两人一个哭世界不公,一个哭命运弄人,声音又大又含糊,在空荡的酒馆里回荡。酒保靠在吧台后,翻了个白眼,只当是两个喝多了的疯子在撒酒疯;几个没走的客人也皱着眉移开视线,谁都没把这俩醉鬼放心上。
克里斯蒂娜看着眼前这丢人现眼的一幕,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她嫌弃地拍掉身上的脏东西,又瞪了一眼还在哭嚎的两人,气呼呼地抓起自己的小背包:“太丢人了!我去厕所躲会儿!”说完就一溜烟跑进了洗手间,恨不得把自己锁在里面,等这俩“疯子”清醒了再出来。
酒馆里只剩下酒瓶碰撞的脆响、压抑的哭声和若有若无的酒气,昏黄的灯光照着两个互相依偎又各自崩溃的身影,在这荒诞的夜里,成了最狼狈也最真实的模样。
酒精像团火在弗蒂诺的胃里烧,烧得他脑子发懵,也烧得那些积压的委屈和愤怒全都涌了上来。他猛地一拍桌子,突然开始用母语疯狂咒骂,法语的尖刻词句像连珠炮似的往外蹦:“混蛋!一群该死的骗子!怀特那个疯女人!凭什么他们能肆无忌惮地杀人!凭什么好人都没有好下场!”他越骂越激动,拳头在桌上捶得砰砰响,眼泪混着酒液往下淌,自己都不知道在骂些什么,只觉得这样喊出来才痛快。
韦格兰特坐在对面,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法语的发音又快又绕,他一个字也听不懂,只觉得弗蒂诺骂得很用力,那股子憋屈劲儿隔着桌子都能感受到。酒精上头的他也来了脾气,跟着拍桌子,用自己乱七八糟的语言胡言乱语地骂起来:“就是!那些混蛋都该下地狱!什么破命运!什么破仇恨!通通都该被撕碎!还有那破猫眼石,早知道这么麻烦当初就该把它砸了!”他骂得毫无逻辑,却吼得比弗蒂诺还响亮,活像只被惹毛的狮子。
两人对着骂了半天,嗓子都哑了,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韦格兰特突然眼睛一亮,指着窗外拴着的两匹老马,舌头打卷地说:“走!弗蒂诺!咱们……咱们骑马去!骑到伦敦去!把那些混蛋都揍一顿!”
“对!骑马!”弗蒂诺猛地站起来,却因为头晕晃了晃,被韦格兰特一把扶住。两人互相搀扶着,摇摇晃晃地就往门外走,活像两只摇摇摆摆的企鹅。
躲在洗手间门口的克里斯蒂娜早就听够了里面的鬼哭狼嚎,刚探出头想看看情况,就见这俩醉鬼要去牵马,吓得她赶紧冲出来,张开胳膊拦在两人面前:“停停停!你们想干嘛!”她看着两人通红的眼睛和站都站不稳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都醉成这样了还想骑马?是想摔断腿,还是想撞死人啊?!”
韦格兰特眯着眼睛看了她半天,才认出是克里斯蒂娜,傻乎乎地笑:“小克里斯……一起骑啊……骑马快……”
“快个鬼!”克里斯蒂娜用力把两人往酒馆里拽,“你们现在连路都走不稳,上马就得掉下来!给我回座位老实待着!再闹我就把你们刚才吐酒的事告诉全镇的人!”
弗蒂诺被她拽得一个踉跄,嘴里还在嘟囔着法语的抱怨,却乖乖地被拉回了椅子上。韦格兰特也打了个酒嗝,脑袋一歪就靠在桌上,没多久就发出了呼噜声。克里斯蒂娜看着这俩醉成一滩烂泥的家伙,又气又无奈,只能认命地找酒保要了醒酒汤,一边往他们嘴里灌,一边叹气。酒馆外的月光静静洒着,而酒馆里的闹剧,总算暂时告一段落。
夜深人静,酒馆里只剩下醉倒的弗蒂诺和韦格兰特的呼噜声。克里斯蒂娜抱着姐姐罗特娜的日记本,坐在角落的烛光下反复翻看。姐姐娟秀的字迹里藏着对未来的憧憬,可如今只剩下冰冷的纸张,看得她鼻尖发酸。
就在这时,一阵诡异的声音突然钻进耳朵——那声音细细碎碎的,像是指甲在木板上刮擦,又带着点黏腻的摩擦声,从酒馆后院的厕所方向传来。绝不是人类会发出的动静。
克里斯蒂娜心里一紧,下意识想推醒身边的两人,可弗蒂诺睡得满脸通红,韦格兰特更是把头埋在臂弯里,怎么摇都没反应。她咬了咬牙,握紧口袋里那半截断牙,决定自己去看看。刚才躲厕所避风头时,她好像确实没留意最后一个隔间。
越靠近厕所,那声音就越清晰。最后一个隔间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紧接着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点刻意的柔弱:“有人吗?”
克里斯蒂娜停在门口,心跳得像擂鼓:“您……您需要帮忙吗?”
“是啊,”那声音带着哭腔,“这里的锁子坏了,我被困住了,求你帮帮我吧。”
克里斯蒂娜刚要伸手推门,指尖却猛地顿住——不对!她明明记得刚才经过时,这个隔间的门是敞开的,锁扣也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坏了?而且这声音……听着总觉得毛骨悚然。
“那个……我、我去叫别人来帮您吧,我力气小。”克里斯蒂娜往后退了半步,声音有点发颤。
“不,别走!”隔间里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只有你能听到我,别人都听不到的!”
“你到底是谁?”克里斯蒂娜攥紧了断牙,掌心全是汗。
“一个你不该认识的人。”那声音带着诡异的笑意,听得人头皮发麻。
克里斯蒂娜再也不敢耽搁,转身就跑回酒馆,拉着一个正在收拾桌子的中年女酒保:“阿姨!厕所有问题!您能跟我去看看吗?”
女酒保被她拉得莫名其妙,但看她吓得脸色发白,还是跟着来到厕所。两人合力敲门,里面却没了动静。“没人啊?”女酒保疑惑地皱眉,用力一撞——隔间门“吱呀”一声开了。
门后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里面哪有什么被困的女人,只有一具靠墙而立的阴森白骨!骨头缝里还爬着密密麻麻的蛆虫,正从腐烂的衣物碎片里钻出来,发出刚才听到的窸窣声。白骨的手指骨诡异地弯曲着,像是临死前还在抓挠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克里斯蒂娜吓得尖叫出声,转身扑进女酒保怀里,浑身抖得像筛糠。女酒保也脸色煞白,拉着她连退好几步,声音都在发抖:“快……快报警!这、这是尸体!”
隔间里的冷风卷着腐臭味飘出来,烛光透过门缝照在白骨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克里斯蒂娜死死闭着眼睛,脑海里全是那诡异的声音和白骨上蠕动的蛆虫,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女酒保吓得魂飞魄散,抓起围裙擦了擦手就往门外跑,一边跑一边喊着要去警察局报警,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酒馆的后门没关,带着寒意的夜风吹了进来,正好刮在韦格兰特脸上。他打了个激灵,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酒意瞬间醒了大半。旁边的弗蒂诺也被冷风冻得瑟缩了一下,揉着发沉的脑袋坐直了身子,喉咙里还残留着酒精的辛辣味。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韦格兰特揉着太阳穴,看向一脸惊恐、还在发抖的克里斯蒂娜。
克里斯蒂娜见两人醒了,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扑过来抓住他们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厕所……厕所里有可怕的东西!”
“什么东西?”弗蒂诺瞬间清醒,刚才的醉意一扫而空,紧张地追问。
“是、是一具白骨!”克里斯蒂娜的声音都在发颤,“它还会说话!刚才它在隔间里叫我帮忙,说锁坏了,可我一叫人开门,里面就只有白骨,还有好多蛆虫……”
韦格兰特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知道克里斯蒂娜不会说谎,更不会在这种时候开玩笑——那东西绝不是幻听。他和弗蒂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怕是和猫眼石脱不了关系。”。
没过多久,几个警察跟着女酒保匆匆赶来,简单询问了情况。韦格兰特和弗蒂诺表明身份,说可能涉及超自然事件,请求进入女厕所查看。警察半信半疑,但看他们神色严肃,还是点了头。
可当几人走进女厕所,打开刚才那间隔间的门时,所有人都愣住了——里面空空如也。墙壁干干净净,地上没有任何白骨或腐物的痕迹,连一丝异味都没有,锁扣完好地挂在门上,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的隔间。
“怎么回事?”弗蒂诺皱紧眉头,疑惑地看向克里斯蒂娜,“你确定是这里?”
克里斯蒂娜也懵了,她冲进隔间仔细检查,甚至蹲下来看地板缝隙,可哪里有半分白骨的影子?“就是这里啊!我刚才明明看到了!还有阿姨也看到了!”她急得快哭了,指着墙壁,“白骨就靠在这里,手指还弯着……”
女酒保也一脸茫然,她跟着走进来查看,嘴里喃喃自语:“怪了……刚才明明就在这儿的啊……怎么会不见了?”
警察们面面相觑,显然觉得是这小姑娘看花了眼,或者是几人喝多了产生的幻觉。韦格兰特却走到墙边,指尖轻轻拂过墙壁,眼神锐利如鹰。他能感觉到空气中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属于异化生物的能量波动,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
“它消失了。”韦格兰特沉声说道,“要么是自己转移了,要么是被什么人弄走了。”他看向弗蒂诺,眼底闪过一丝警惕,“这地方不能待了,我们得立刻离开。”
弗蒂诺点点头,心里升起一股寒意。会说话的白骨凭空出现又消失,这背后一定藏着更大的阴谋。而这一切,显然都和猫眼石力量有关——那股力量正在失控,连死者的遗骸都被唤醒,这场由仇恨和邪力引发的灾难,已经开始以更诡异的方式蔓延了。
酒馆很快被警察拉起了警戒线,闪烁的警灯将墙面照得忽明忽暗。弗蒂诺从怀里掏出食尸鬼猎人的证件亮了亮,警察看了看证件,又看了看一脸严肃的两人,只好点头:“既然是特殊部门的人,那就请配合我们一同调查吧。”
隔间里的白骨凭空消失,这事儿透着诡异,警察也不敢怠慢。他们先把酒馆里剩下的几个醉汉赶了出去,那些人还晕乎乎地抱着酒瓶,被冷风一吹才勉强清醒,看着门口的警察一脸懵逼:“咋了?喝个酒还犯法了?”嘟囔着被推搡着往家走,完全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一场诡异的闹剧。
韦格兰特和还带着点酒气的弗蒂诺留在了封锁区。弗蒂诺揉着发胀的太阳穴,酒精让他脑袋还有点沉,但眼神已经清明了许多。两人决定用超自然的方式探查——韦格兰特深吸一口气,开始像猎犬一样在厕所和酒馆里来回踱步,鼻尖微微抽动,仔细嗅探着空气中残留的每一丝气味。
他时而弯腰凑近墙角,时而蹲在地板上闻闻缝隙,那专注的样子看得旁边的警察一脸困惑。一个年轻警察忍不住开口:“先生,您这是在做什么?人类的嗅觉可没法和动物比,这样查不到线索的!”
弗蒂诺刚想解释,脑子一抽就顺嘴胡诌:“没事没事,我兄弟他特殊……从小跟狗一起长大,据说还是喝狗奶长大的,嗅觉比一般人灵……”
话还没说完,韦格兰特猛地回过头,一记精准的肘击狠狠撞在弗蒂诺肚子上——“嗷!”弗蒂诺瞬间被肘飞出去,捂着肚子踉跄着后退,疼得龇牙咧嘴。
韦格兰特拍了拍手上的灰,冲目瞪口呆的警察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一本正经地解释:“别听他胡扯,我这是天赋哦。毕竟这种超自然事件,就得用超自然的方法探案才行。”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能闻到常人闻不到的能量残留,刚才那具白骨不是普通尸体,是被异化力量唤醒的,气味里带着埃布尔猫眼石的味道。”
警察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又看了看捂着肚子哀嚎的弗蒂诺,嘴角抽了抽,心里嘀咕:这俩特殊部门的人,怎么一个像狗成精,一个像脑子不太好使?
韦格兰特没管警察的想法,继续专注地嗅探。他走到厕所隔间门口,停在刚才白骨靠墙的位置,眉头微微皱起:“气味很淡,但方向是往窗外飘的。它不是自己消失的,是被什么东西带走了,而且速度很快。”他抬头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眼底闪过一丝凝重,“看来盯上我们的,不是什么能够想象出来的东西。”
弗蒂诺揉着肚子凑过来,疼得吸气:“你下手也太狠了……谁让你刚才闻起来跟狗似的……”
“再胡说一句试试?”韦格兰特挑眉,作势又要抬手。
“别别别!我错了!”弗蒂诺连忙摆手,两人的拌嘴让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些许,只有旁边的警察看得一脸茫然,觉得这超自然调查队的画风好像有点不对劲。
弗蒂诺刚从地上爬起来,还没站稳,就感觉头顶有什么东西嗡嗡作响。他抬头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旁边通往仓库的过道里,密密麻麻的苍蝇正围着某个区域盘旋,黑压压的一片,几乎把墙壁都盖满了。他往仓库方向走了两步,更是惊得后退半步:仓库里的苍蝇比厕所多上十倍不止,成团的虫群在昏暗的空间里涌动,看得人头皮发麻。
“这不对吧……”弗蒂诺皱紧眉头,声音发沉,“这天气这么冷,仓库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苍蝇?难道里面藏着尸体?”
一个警察壮着胆子推开仓库的门,“吱呀”一声轻响后,成百上千只苍蝇突然从门缝里喷涌而出,像一阵黑色的旋风,吓得众人纷纷后退。等虫群散去些,大家才看清,苍蝇最密集的地方,是仓库角落一个盖着帆布的大箱子。
韦格兰特突然深吸一口气,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甚至下意识擦了擦嘴角——他闻到了一股让食尸鬼都为之疯狂的腐臭气息,混杂着血腥和糜烂的味道。“里面……里面……”他指着箱子,眼神里满是震惊,连声音都在发颤。
一个年长的警察握紧了腰间的配枪,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掀开帆布。下一秒,他猛地后退几步,脸色惨白,捂着嘴差点吐出来:“呕……这是什么东西!”
弗蒂诺立刻反应过来,转身一把捂住克里斯蒂娜的双眼,将她往身后拉:“别看!”他自己则死死盯着箱子——里面没有尸体,却堆放着一张张腐烂发臭的人皮,有的还能看出模糊的五官轮廓,皮肤组织已经发黑流脓,苍蝇正是被这股恶臭吸引来的。
“这东西怎么会在仓库里?”弗蒂诺的声音冰冷,“不得不怀疑酒保了。”
很快,那个中年女酒保被警察叫了过来。她一进仓库看到箱子里的东西,吓得腿一软差点摔倒,脸色比纸还白:“这、这是什么啊!我的天!”她连连摆手,“我不知道这里面有这东西!我是最近才来这里工作的,老板说这个仓库很隐秘,不让我随便进来,平时都锁着的!”
她指着仓库角落的锁头:“你们看,锁是好的,我根本没钥匙。这里平时没人来,就算有苍蝇也没人会留意,谁知道里面竟然藏着这种东西……”
弗蒂诺没说话,只是盯着那些嗡嗡作响的苍蝇,眉头皱得更紧了:“最诡异的不是人皮,是苍蝇。”他看向众人,语气凝重,“这里的气温这么低,连雪都没化干净,苍蝇早就该冻死了,怎么可能这么活跃?”
韦格兰特也点头附和,指尖凝聚起一丝红光:“这些苍蝇身上有异化的能量,和刚才白骨的气息很像,都是被猫眼石的力量催生的。”他走到箱子旁,忍着恶心仔细观察,“这不是普通的人皮,上面有被强行剥离的痕迹,而且……”他顿了顿,声音发沉,“这些皮肤组织还在微弱地蠕动,像是有生命一样。”
仓库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苍蝇的嗡嗡声和众人压抑的呼吸声。女酒保吓得浑身发抖,警察们也面色凝重——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凶杀案,而是和超自然力量有关的恐怖事件。弗蒂诺捂着克里斯蒂娜眼睛的手微微收紧,心里清楚,这仅仅是个开始,随着猫眼石力量的失控,更多诡异的事情还在后面。而那个隐藏在幕后、把人皮藏在仓库里的人,究竟是谁?
仓库里的人皮被小心翼翼地挪了出来,摊在干净的帆布上。弗蒂诺强忍着胃里的翻腾仔细看去,那些皮肤的肌理和轮廓分明属于未成年女性,有的手腕处还留着细小的手镯印记,有的脖颈上能看到未褪尽的孩童特有的细腻纹路。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人皮的边缘被裁切得异常整齐,没有丝毫犹豫的锯齿状痕迹,不像是人力用刀具切割的,倒像是被某种精密的仪器瞬间剥离,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和规整。
“这群混蛋……”弗蒂诺的拳头死死攥紧,指节泛白,怒火像岩浆一样在胸腔里翻涌。他猛地转身看向瑟瑟发抖的女酒保,声音因愤怒而沙哑:“老板娘,告诉我,这家酒馆的老板是谁?!”
女酒保被他的气势吓得后退一步,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也不知道老板的全名……他是个从不露脸的男人,每次来都戴着帽子和口罩,声音压得很低。我之前找不到工作,快饿死的时候,是他在街上看到我,说这里缺个酒保,还包吃住,我就来这儿了……”她急得快哭了,“他看着挺和善的,还给我预支了工资,我真不知道仓库里有这种东西啊!”
弗蒂诺的眼神冷了下来,他扫视着酒馆的陈设——墙上的油漆还带着新刷的光泽,吧台的木质边缘没有长期使用的磨损,连酒架上的酒瓶都大多是未开封的新货。“这酒馆看上去刚开没多久吧?”他追问,“既然是新开的店,老板怎么会不在场盯着?连钥匙都不交给你,只让你守着个空店?”
女酒保愣了愣,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对劲:“是、是刚开半个月……老板说他还有别的生意,让我先看着,每周会来结一次账。他还给了我一笔钱,说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是老店重新装修的……”她越说越害怕,声音都在发颤,“难道……难道他是故意让我来当幌子的?”
韦格兰特蹲在人皮旁,指尖轻轻拂过边缘整齐的切口,眼神凝重:“这切割手法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像是用某种能量束瞬间剥离的,和食尸鬼的攻击方式完全不同。”他站起身,看向弗蒂诺,“这老板很可能和猫眼石有关,开酒馆是假,藏这些人皮才是真。选在这种偏僻的地方,又找个不知情的酒保看着,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警察们在一旁记录着情况,脸色都很难看。弗蒂诺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漆黑的山林,心里的怒火更盛:“未成年女性……整齐的切割……异化的苍蝇……”这些线索像拼图一样在他脑海里拼凑,指向一个更加恐怖的可能——有人在利用猫眼石的力量做某种实验,而这些无辜的女孩,就是实验品。
“必须找到这个老板。”弗蒂诺的声音冰冷得像寒冬的风,“他既然每周会来结账,就一定还会出现。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他回头看向那堆令人作呕的人皮,眼底燃烧着复仇的火焰,“不管他是谁,不管背后是谁指使,我都要让他付出代价。”
仓库里的苍蝇还在嗡嗡作响,像是在为这些逝去的生命悲鸣。女酒保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她终于明白自己卷入了怎样可怕的漩涡。而弗蒂诺和韦格兰特站在昏暗的光线下,一个怒火中烧,一个眼神锐利,都在等待着那个神秘老板的出现——一场新的较量,已经悄然拉开序幕。
弗蒂诺盯着那些切口整齐的人皮,脑海里突然闪过一段尘封的记忆——他小时候生活的街区里有□□盘踞,那些人最擅长用残酷的手段示威,其中就有剥皮的刑罚。他曾偶然见过一次□□处决叛徒的现场,那些杀手手法利落得可怕,据说都经过专门训练,能把皮肤切割得像用尺子量过一样整齐,精准到几乎非人的程度。
“难道是□□干的?”弗蒂诺喃喃自语,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压了下去。□□剥皮大多是为了震慑对手,对象多是成年男性叛徒,什么样的人会对无辜的未成年女性下手?而且这种切割手法虽然像训练有素的杀手,却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完全没有□□那种刻意炫耀的残忍,更像是在处理一件“物品”。
他转头看向韦格兰特:“如果是人类做的,大概率是□□或者类似的组织,毕竟这种精准切割需要长期训练。”可他话锋一转,眉头皱得更紧,“但如果不是人类……按照你说的,和猫眼石的异化力量有关,那范围就太难缩小了。可能是被操控的食尸鬼,可能是获得力量的疯子,甚至可能是……”他没说下去,但两人都明白,那可能是更诡异的存在。
弗蒂诺深吸一口气,再次走到女酒保面前,语气尽量放缓:“老板娘,你再仔细想想,那个老板大概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个镇子上的?有没有什么本地特征?比如口音、习惯之类的?”
女酒保努力回忆着,摇了摇头:“他说话没什么口音,但穿着打扮不像本地人。我们这镇子冬天冷,大家都穿厚重的棉袄和长靴,可他每次来都穿一件黑色风衣,里面是衬衫,看着就不保暖,像是从南方来的。”她顿了顿,补充道,“我来这里上工是半个月前,听邻居说这酒馆装修也就花了一个月,那他出现在镇子上,大概就是一个月前吧。”
“一个月前……外来者……”弗蒂诺在心里盘算着,瞬间刨除了当地□□的可能性。本地□□扎根多年,行事再隐秘也会留下痕迹,不可能突然在一个月内新开酒馆、藏起人皮,还找个外来酒保当幌子。而且本地□□对镇子上的人和事了如指掌,没必要用“不露脸”这种方式隐藏身份。
“不是本地□□,也不是普通人类杀手。”弗蒂诺得出结论,眼神变得锐利,“一个月前正好是猫眼石被拿走,力量开始失控的时间。这个老板的出现太巧合了。”他看向韦格兰特,“结合这些整齐的人皮和异化苍蝇,更可能是和政府有关的人,或者是被猫眼石力量吸引来的异类,在用这些女孩做某种和能量剥离相关的实验。”
韦格兰特点头认同:“切割整齐可能不是为了示威,而是为了完整保留皮肤组织里的能量。这些未成年女孩的生命力更纯净,或许更适合被当作‘容器’或者‘材料’。”
警察们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这些超自然的猜测远超他们的认知,但看着眼前的人皮和诡异的苍蝇,又不得不相信。弗蒂诺走到仓库门口,望着镇子外的公路,心里有了方向:“外来者就好办,查一个月前进入镇子的陌生面孔,尤其是穿着风衣、行踪隐秘的男人。”他回头对警察说,“麻烦你们配合调查一下近期的外来人口记录,我们必须尽快找到这个老板,不然可能还会有更多女孩遇害。”
仓库里的寒意似乎更重了,那些人皮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阴森。弗蒂诺攥紧了拳头,心里清楚,他们离真相又近了一步,但也离危险更近了一步。
警察决定留在酒馆现场封锁调查,弗蒂诺和韦格兰特则马不停蹄地赶往镇子的图书馆。他们推测那些诡异的人皮和异化现象,或许能在记载超自然事件的古籍里找到线索。
图书馆管理员是个戴眼镜的老先生,听完两人的身份说明和来意后,眼神变得严肃起来。他没有多问,只是带着他们穿过一排排书架,在最深处的墙壁前按动了一个隐蔽的机关——“咔哒”一声轻响,书架缓缓移开,露出后面一扇刻着复杂纹路的木门。“这里是专门存放超自然古籍的密室,因为涉及太多不能公开的秘密,一直对外保密。”老先生推开门,一股尘封的气息扑面而来,“里面的资料都是历代研究者留下的,或许能帮到你们。”
密室里摆满了高大的书架,泛黄的古籍整齐地排列着,墙上还挂着不少手绘的诡异图案。弗蒂诺随手抽出一本翻开,里面全是晦涩的文字和插图,记载着各种传说中的不可名状物:有的长着无数眼睛,能通过视线操控人心;有的没有固定形态,以恐惧为食;还有的能剥离生物的皮肤,将其转化为能量容器……这些生物的特征被详细记录在册,模样怪异得超出想象,弗蒂诺越看越心惊,忍不住喃喃自语:“这世界上真的有这种东西?”
韦格兰特也在翻阅一本厚重的古籍,指尖划过插图上某种形似多足虫的生物,眉头紧锁:“祂们甚至不可能被称为‘生物’。”他指着书页上的注释,“研究者认为,这些存在超越了已知的生命形态,更像是能量的聚合体,或者是规则的扭曲产物,没有生理结构,没有生存逻辑,只遵循某种诡异的‘本能’。”
这种观点让弗蒂诺心里发毛,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比起有血有肉的敌人,这种无法理解、无法归类的“不可名状物”更让人恐惧——你永远不知道它们会以何种方式出现,又会带来怎样的灾难。他的手指微微颤抖,连翻书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韦格兰特察觉到他的不安,放下古籍走到他身边,轻轻拉住了他的手。弗蒂诺的手微凉,带着点紧张的僵硬。
“你干嘛?”弗蒂诺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韦格兰特握得更紧了些。
韦格兰特的手掌温暖而有力,他看着弗蒂诺紧绷的侧脸,语气很轻却带着安抚的力量:“这样你就不会害怕了。”
弗蒂诺愣住了,脸颊微微发烫,心里的恐惧竟然真的消散了些。他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又看了看韦格兰特认真的眼神,突然觉得那些诡异的插图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密室里的空气依旧沉闷,古籍上的文字依旧晦涩,但身边传来的温度却像一道屏障,隔绝了那些未知的恐惧。
“谁、谁害怕了!”弗蒂诺嘴硬地嘟囔了一句,却没有再抽回手,反而悄悄放松了指尖,“我只是觉得这些东西太诡异了……我们得赶紧找到和‘皮肤剥离’相关的记载。”
韦格兰特点点头,拉着他走到另一排书架前:“一起找。”
密室里只剩下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两人交握的手上传来的细微温度。那些不可名状的恐怖依旧藏在文字背后,但此刻,他们不再是独自面对——有彼此的陪伴,再诡异的黑暗,似乎也能找到一丝光亮。
弗蒂诺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韦格兰特的掌心带着人类特有的温度,指腹还有常年使用能力留下的薄茧,触感真实而温暖。他忽然意识到,韦格的手更像是真正属于人类的手,带着鲜活的温度和力量,而非食尸鬼那种冰冷僵硬的触感。比起传说中靠腐肉为生的怪物,韦格分明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会生气,会安慰人,会在他害怕时紧紧拉住他的手。
就在这时,韦格兰特突然“咦”了一声,他翻动的古籍停在某一页,瞳孔微微收缩。书页上赫然印着“食尸鬼”的标题和插图,他有些震惊地喃喃自语:“这种东西竟然这么早就出现了?”
弗蒂诺凑过去细看,只见文字记载着:“食尸鬼:通常被描述为潜伏在坟墓、沙漠或废墟中的邪恶存在,以人类尸体为食,能变化形态伪装成常人,甚至会用幻境魅惑或设陷阱诱捕活人。”下面标注的记载年代更是让两人心头一震——这比韦格诞生的时间早了整整上千年。
“原来不是近代才有的……”韦格兰特的手指轻轻拂过插图,眼神复杂,“这么早就有关于食尸鬼的记录了吗?”
弗蒂诺继续往后翻,很快在另一页找到了关键信息,标题是“埃布尔猫眼石”。上面写着:“所有生命力凝聚的纯洁存在,蕴含创世之初的原始能量。然过于纯洁的存在会引动世间失衡,带来无妄之灾,唯有极致的邪恶能够吞噬,平息这股力量。”
“邪恶?”弗蒂诺皱紧眉头,手指点在“邪恶”二字上,“写得也太笼统了啊。猫眼石那种蕴含生命力的东西……到底要用怎样的邪恶才能杀死并吞噬她?是像仇恨集合体,还是更恐怖的存在?”
他越看越觉得晦涩,那些古老的文字充满了隐喻,完全找不到具体的答案。情急之下,弗蒂诺轻轻拉了拉韦格兰特的衣角,像个遇到难题的孩子:“韦格,你快来看!我找到了不得了的东西!但上面的资料写得太玄乎了,我完全看不懂。”
韦格兰特凑过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当看到“纯洁存在引动失衡”和“邪恶吞噬”的描述时,他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纯洁’或许指的是猫眼石未经污染的原始力量,而‘邪恶’可能不只是指负面情绪,更可能是某种能中和生命力的异化能量……”他沉吟着,“比如食尸鬼的腐殖之力,或者……其他超自然产物。”
弗蒂诺恍然大悟,却又更加不安:“也就是说,想要彻底解决猫眼石的问题,要么找到能封印它的方法,要么就得用另一种‘邪恶’去吞噬它?可那样岂不是前门驱狼后门进虎?”
韦格兰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握紧了他的手,眼神锐利地扫过书页:“至少我们知道了方向。不管这‘邪恶’指的是什么,都必须比那个得到猫眼石的人更可控才行。”
密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古籍上的文字像一个个谜题,指向着更加复杂的真相。
之后,弗蒂诺在一堆散落的手稿里翻到了几篇泛黄的日志,纸页边缘已经脆化,墨迹却依旧清晰。他小心翼翼地展开,逐字逐句地读了起来,越读眉头皱得越紧。
“我们在地底深处的洞穴里发现了那些东西。”日志的开头就带着压抑的恐惧,“手电筒的光扫过岩壁时,我们看见了那些东西的样子——散落的骨架堆在角落,骨头的形状既不像野兽也不像人类,关节处生着诡异的倒刺。可最可怕的是,我们明明能看见它们,却感觉不到任何生命气息,就像在看一群‘不存在’的造物,那种违和感恶心至极。”
“更恐怖的是,祂们会模仿声音。”弗蒂诺的指尖划过这段文字,仿佛能感受到作者当时的战栗,“昨天夜里,我听见了女儿的哭声从洞穴深处传来,那声音和她感冒时的呜咽一模一样。我差点就冲进去了,是同伴死死拉住我。后来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人声,是那些骨架在振动发声。”
日志的后半段记录着关键发现:“最终,我们在洞穴最深处的祭坛上找到了埃布尔猫眼石。它嵌在石雕的凹槽里,散发着柔和的光,周围的壁画刻满了狩猎、耕种的图案,告诉我们这里曾有人类居住、繁衍生息。可祭坛周围干净得过分,连一丝灰尘都没有,仿佛昨天还有人打理过。”
另一篇日志的字迹更加潦草,显然作者当时处于极度的混乱中:“为什么祭坛周围没有任何人类生活的痕迹?没有工具,没有骸骨,没有火烧过的灰烬,只有那块石头静静地躺在那里。根据岩层分析,这些壁画至少有上万年的历史。研究显示,在上古时期,地表生存着比人类更完整、更强大的生命体,它们掌握着我们无法理解的能量。”
“不知在什么时候,一场灾难降临了。”弗蒂诺轻声念出这段,心头一紧,“壁画的最后几幅画着天空开裂,大地崩塌,那些强大的生命体在火焰中嘶吼。然后,它们被某种力量封印在了这块石头里——研究者称它为‘最纯洁的石头’,因为它能完美锁住能量,不让那些生命体的力量泄露出来。”
日志的结尾带着绝望的涂鸦:“今天我亲手拿到了这块石头。就在指尖触碰到它的瞬间,我看见了那群东西的全貌——不是骨架,是披着骨骼外壳的、流淌着粘液的怪物,它们有无数只眼睛,正从石头里盯着我。上帝啊,我感觉我要吐出来了,那些画面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它们好像……在等我打开封印。”
弗蒂诺合上日志,心脏砰砰直跳。这些记录印证了古籍的说法——猫眼石里封印的根本不是“纯洁的生命力”,而是上古时期被囚禁的恐怖存在。那些模仿人声的骨架、祭坛周围的异常、研究者看到的幻觉,全都是封印松动的迹象。
“原来如此……”他转头看向韦格兰特,声音干涩,“先人拿到猫眼石的时候,不只是获得了力量,可能还……放出了里面的东西。仓库里的人皮、会说话的白骨,说不定就是那些上古生命体的碎片在作祟。”
韦格兰特的脸色也变得凝重,他拿起日志反复翻看:“‘更完整的生命体’‘被封印的能量’……这就能解释为什么那些人皮的切割手法如此诡异了,可能是某种非人的力量在回收‘材料’,想要让被封印的存在重新聚合。”
密室里的空气仿佛变得粘稠起来,那些古老的文字像预言一样在两人耳边回响。他们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不仅是野心,还有一场可能毁灭世界的上古灾难。而那块被视为“纯洁象征”的猫眼石,从一开始就是个潘多拉魔盒。
弗蒂诺继续翻看日志,一张被火焰燎过边缘的纸页掉了出来。他捡起展开,上面的字迹扭曲而狂乱,仿佛是用颤抖的手写下的:“剥皮者……我们给祂取了代号‘别西卜’。古籍上说这是‘蝇王’的名字,因为祂的出现总会带来成群的苍蝇和成片的死亡,嗡嗡作响的虫群,根本就是祂的信使。”
这段文字让弗蒂诺背脊发凉,他下意识想起仓库里那堆爬满苍蝇的人皮,胃里一阵翻涌。日志的作者似乎写到一半时情绪崩溃了,纸面被泪水晕开了好几处墨迹:“我不愿意再记录下去了,每多写一个字,那些画面就更清晰一分——被剥离的皮肤、空洞的眼眶、苍蝇爬满瞳孔的样子……”
“今天收到了妻子的信。”弗蒂诺的指尖微微颤抖,这段文字的字迹几乎要划破纸页,“她说女儿死了,就在昨天夜里。家里的窗户没锁,她发现女儿时,床上只剩下一张完整的人皮,□□像被什么东西吸干了一样,凭空蒸发了,连一滴血都没留下。那皮肤的切口……和我们在祭坛附近发现的一模一样。”
后面的内容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狂:“研究者说,想要活下去,必须不停地交换生命。用别人的血肉喂养那块石头,就能暂时平息祂们的饥饿。我找到了方法,只要每周献祭一个‘容器’,祂们就不会来找我的家人……总之……”这里的字迹突然变得无比用力,墨水深深嵌进纸里,“如果能让女儿在另一个世界幸福,其他人死了都无所谓!哪怕让我亲手送他们去死!”
“他疯了吗?”弗蒂诺失声低呼,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这个曾经记录研究发现的学者,竟然因为女儿的死彻底扭曲,变成了为恶魔献祭无辜者的帮凶?仓库里那些未成年女性的人皮,难道都是他用这种“交换生命”的借口害死的?
他注意到纸页边缘有明显的火烧痕迹,焦黑的缺口像是被人刻意撕掉了一部分,又或者是作者写不下去时想烧毁日志,却没舍得彻底毁掉。那些残留的焦痕里,仿佛还能闻到绝望的烟火味。
“别西卜……剥皮者……”韦格兰特凑过来看着日志,脸色凝重如铁,“看来仓库里的人皮不是政府的人干的,是这个代号别西卜的存在,而这个研究者成了它的祭品提供者。”他指着“交换生命”的字眼,“这根本不是交换,是被蛊惑了。献祭只会让那东西越来越强,永远填不满它的饥饿。”
弗蒂诺捏紧日志,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那个酒馆的神秘老板,会不会就是这个研究者?或者是继承了他做法的人?他每个月出现在镇子上,恐怕就是为了收集新的‘祭品’。”
被火焰燎过的纸页在手中微微发颤,仿佛还残留着作者疯狂的体温。弗蒂诺看着那些扭曲的字迹,终于明白为什么仓库里的人皮切口如此整齐——那不是□□的手法,也不是普通的杀戮,而是某个被绝望逼疯的人,在为上古的邪恶存在进行一场持续了不知多少年的血腥献祭。而他们,恰好撞破了这场恐怖仪式的冰山一角。
弗蒂诺将几张日志摊在桌上,指尖在“女儿的皮”和“交换生命”的字句上反复划过,一个可怕的推测在他脑海中成型:“很有可能,这个日志的作者彻底疯了。他失去女儿后,被别西卜蛊惑,以为只要用其他人的生命‘献祭’,就能让女儿以某种形式‘活下去’——说不定,他是把女儿的灵魂或者残存的意识,交给了别西卜‘寄养’。”
他顿了顿,声音发沉:“为了维持这种‘寄养’,他必须不断寻找新的祭品,所以才带着别西卜的力量到处换地方,从一个城镇换到另一个城镇,每次都用新开的店铺当幌子,就像现在这家酒馆一样。最后,他们换到了这里。”
可这个推测很快就遇到了矛盾。弗蒂诺拿起日志对比封面的日期印章:“但你看,这些日志的年代标注显示,已经过去至少五十年了。那个研究者就算活着,也该是个老人了,不可能是酒馆老板那种看起来三四十岁的样子。”
“而且猫眼石是最近才被拿走,力量失控的,”韦格兰特补充道,“如果别西卜是跟着研究者的献祭活动移动,为什么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这个时间点活跃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更深的困惑。弗蒂诺重新梳理线索,指尖在“别西卜”和“猫眼石”的记载间来回点动:“难道……别西卜本就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它可能一直潜伏在某个角落,靠着零星的献祭维持力量,只是没引起注意。而猫眼石的力量失控,就像一块巨大的磁石,把它吸引了过来?”
这个推测似乎更合理。弗蒂诺继续分析:“猫眼石里封印着上古生命体的力量,本身就是强大的能量源。别西卜作为同样古老的邪恶存在,或许对这种能量有着天然的感应。当沙利文打碎石头,让能量泄露出来时,就等于向别西卜发出了信号——这里有‘食物’,有能让它变得更强的力量。”
“所以酒馆老板可能不是最初的研究者,”韦格兰特点头附和,“而是继承了献祭仪式的人,也许是研究者的后代,也许是被别西卜蛊惑的新信徒。他选择在这里开店,一方面是为了继续献祭,另一方面,可能也是在等待猫眼石的能量扩散,好让别西卜吞噬更多力量。”
弗蒂诺看着日志上“苍蝇和死亡”的描述,想起仓库里成团的异化苍蝇,越发觉得这个推测站得住脚:“那些苍蝇不只是食腐,更是别西卜的‘眼线’,它们聚集的地方,就是它力量活跃的地方。而人皮献祭,可能不只是为了维持‘寄养’,更是在为别西卜积蓄力量,准备吞噬猫眼石的能量。”
密室里的空气仿佛更冷了。五十年前的疯狂日志,最近失控的猫眼石,突然活跃的剥皮者别西卜,还有隐藏在幕后的酒馆老板……这些线索终于串联成一条线,指向一个令人不安的真相:别西卜的存在早已有之,而猫眼石的失控,恰好成了唤醒它、壮大它的催化剂。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那个酒馆老板,”弗蒂诺收起日志,眼神变得坚定,“他不仅在献祭无辜者,还可能在帮别西卜寻找吞噬猫眼石能量的机会。再晚一步,可能就不止是剥皮案了,说不定整个镇子都会被苍蝇和死亡淹没。”
韦格兰特点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先找到别西卜的弱点。既然日志里记载了它的代号,说不定古籍里也有克制它的方法。”
两人重新投入到古籍的翻阅中,密室里的每一页纸都仿佛藏着生死攸关的秘密。而此刻他们还不知道,那个被称为“别西卜”的存在,已经透过仓库里的苍蝇,盯上了这两个试图阻止它的人。
傍晚的夕阳把镇子染成暖橙色,酒馆门口的警戒线还没撤,却意外地飘来一阵烤土豆的香气。警察队长抱着一摞旧档案匆匆赶来时,远远就看见弗蒂诺和韦格兰特两个身影蹲在墙角,用几块石头搭了个简易灶台,火上架着个铁皮罐,正滋滋地烤着土豆。克里斯蒂娜蹲在旁边,拿着根树枝兴致勃勃地添柴火,火苗舔着罐底,映得三人脸上暖融融的。
“我说你们俩……”队长看着这幕哭笑不得,手里的资料都差点没拿稳,“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野餐?”
“先生,查到了?”弗蒂诺立刻从地上蹦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凑过去,韦格兰特也跟着起身,顺手把快烤焦的土豆翻了个面。
队长把档案递过去,指着其中一页:“找到了!当年从黑岩矿洞活下来的学者叫艾伦·克尔。这是他的入职照片和勘探队名单。”
“艾伦·克尔……”弗蒂诺接过档案,翻到照片那页。黑白照片上的男人二十多岁,戴着圆框眼镜,穿着熨帖的白衬衫,眼神温和,嘴角还带着点腼腆的笑,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完全不像会进行血腥献祭的人。“看上去像个好人嘛。”他忍不住嘀咕。
“不能以貌取人。”韦格兰特凑过来看了一眼,语气平静,“当年的矿洞惨案,还有日志里的疯狂记录,都指向他。”
“所以这个艾伦·克尔……现在还活着吗?”弗蒂诺翻着后面的资料,没找到任何后续记录,“有没有他后来的住址或者死亡证明?”
队长摇了摇头:“没有任何活着的信息。他离开镇子后就像人间蒸发了,户籍系统里查不到迁移记录,也没有医院的死亡登记。有人说他疯了被送进了疗养院,也有人说他去了国外,但都没证据。”
弗蒂诺继续往后翻,突然停在一页个人信息表上,眉头皱了起来:“哎,这里有问题。”他指着“年龄”那一栏,“艾伦的出生年份被人用墨汁涂掉了,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被涂掉了?”韦格兰特也凑过来,指尖拂过那片墨迹,“是当时登记失误,还是后来被人刻意掩盖的?”
队长也凑过来看了看:“奇怪,当年的档案管理很严格,不该出现这种涂改。而且这墨色和其他字迹不一样,像是后来添上去的。”
弗蒂诺心里咯噔一下,一个猜测冒了出来:“如果他没真的‘消失’,而是用某种方法隐藏了身份呢?涂掉年龄,就是为了防止别人通过年龄推算找到他。”他看向韦格兰特,“你说,如果他有能力维持寿命(比如靠献祭或者别西卜的力量),现在应该是七十多岁,但或许能用伪装让自己看起来年轻。”
韦格兰特点头认同:“有这个可能。日志里说‘不停地交换生命才能活下去’,说不定他真的靠献祭获得了超长的寿命。”
克里斯蒂娜抱着个烤好的土豆走过来,咬了一口:“那现在怎么办?知道名字也找不到人啊。”
弗蒂诺把档案合上,眼神变得坚定:“找得到。他既然继承了献祭仪式,就一定和别西卜绑定在了一起。我们去黑岩矿洞,那里是一切的起点,肯定能找到他留下的痕迹。”他拍了拍韦格兰特的肩膀,“先吃个土豆垫垫肚子,吃完就出发。”
夕阳渐渐沉下地平线,烤土豆的香气混着晚风飘散。档案上艾伦·克尔的照片在暮色中显得有些模糊,仿佛在暗示这个男人背后藏着的,是跨越半个世纪的黑暗秘密。而他们的下一站——黑岩矿洞,将是揭开这秘密的关键之地。
克里斯蒂娜和一脸惊魂未定的女酒保被警察带去警局做进一步笔录,确保她们的安全。剩下弗蒂诺和韦格兰特,一人揣着两个热乎乎的烤土豆,拍了拍身上的灰就准备出发。韦格兰特掏出折叠的地图展开,两人对着夕阳辨认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黑岩矿洞的方向走。
走了快半小时,弗蒂诺越看越不对劲,指着地图上的标记嘀咕:“不对啊,这山路怎么越走越偏?标记上的岔路口早就该到了。”他凑过去一看,顿时气笑了,“韦格!你把地图拿反了!难怪越走越远!”
韦格兰特低头一看,果然地图上的“北”字朝下,他轻咳一声试图掩饰尴尬:“天黑了看不清而已。”
“猪脑子吗?”弗蒂诺翻了个白眼,抢过地图重新展开。
“彼此彼此,刚才是谁吃烤土豆把皮掉我包里的?”韦格兰特毫不示弱地怼回去。
两人拌着嘴重新调整方向,又走了近一个小时,终于在暮色中看到了一处黑黢黢的轮廓。弗蒂诺举着望远镜看了半天,一脸不可置信:“我靠,开什么玩笑?资料上说矿洞入口隐蔽难寻,怎么是这么一座光秃秃的山啊?”
韦格兰特却走近几步,伸手敲了敲山壁,岩壁发出“咚咚”的空响。他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空心的哎,看样子里面就是矿洞。这山是天然形成的伪装,入口藏在山体内部。”
他顺着山壁摸索,果然在一块不起眼的岩石后找到一个半掩的洞口,仅容一人弯腰通过,洞口还残留着人工开凿的痕迹。韦格兰特探头往里看了看,漆黑的洞穴深不见底,隐约能闻到一股潮湿的腐臭味。
“你在这里等着。”韦格兰特转过身,语气难得严肃,“先进去探查情况,人类先待在外面。毕竟我看资料上说,黑岩矿洞里的东西会影响心智,看到祂们的真面目,很容易精神癫狂。”他指的是日志里“看见那群东西就想吐”的描述,显然不想让弗蒂诺冒这个险。
弗蒂诺却把烤土豆往他手里塞了一个:“少来这套,要进一起进。”他拍了拍腰间的武器,“我可是食尸鬼猎人,没那么脆弱。再说,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安全。”
韦格兰特看着他眼里的倔强,无奈地叹了口气,把土豆揣进怀里:“行,但进去后紧跟在我身后,不管看到什么都别乱碰,更别对视。”他从背包里掏出两个煤油灯,递了一个给弗蒂诺,“保持警惕,这里的能量波动很奇怪,别西卜说不定就在里面。”
洞口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出来,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呜咽声,像是有无数声音在黑暗中低语。两人对视一眼,握紧武器,弯腰钻进了洞口。山壁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只有洞口的风还在呼啸,仿佛在为这趟深入黑暗的旅程发出警告。
“弗蒂诺,不要相信这里你听到的任何声音,包括我的。”韦格兰特的声音异常严肃,他紧紧握住弗蒂诺的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你只要紧紧拉住我就好,不管发生什么都别松手。”
弗蒂诺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被他拉着往前走,光束在他脸上晃动,能看到他紧绷的侧脸和微微颤抖的睫毛——显然是被周围活肉墙壁的景象吓到了。
突然,一阵细碎的低语从四面八方涌来,那声音既像无数人在耳边呢喃,又像肉块摩擦的黏腻声响,属于不可名状的恐怖。韦格兰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脑子开始发沉,他猛地意识到不对劲,连忙想拉着弗蒂诺往回跑:“快走!这里的污染太强了!”
可转身的瞬间,他却发现身后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人穿着黑色风衣,手里举着一支火把,跳跃的火光映出他半张脸,看上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眼神在阴影里显得格外诡异。
“谁在那!?”韦格兰特厉声喝问,握紧了弗蒂诺的手就想追上去,那风衣的打扮和酒馆老板的描述太像了!
然而刚跑两步,无数混乱的画面突然塞进他的脑子里——蠕动的骨架、哭泣的人皮、祭坛上发光的猫眼石……各种恐怖的意象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的意识撕裂。韦格兰特知道自己被精神污染了,他咬着牙掏出匕首,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的太阳穴刺去!
“噗嗤”一声,鲜血喷涌而出。他靠着食尸鬼的自愈能力强行稳住意识,感受着破碎的脑组织在体内重新聚合、生长。当新的意识逐渐清晰时,他低头一看,掉落在地的旧脑浆已经开始发黑腐烂,散发出恶臭。一股从未有过的恶心感涌上喉咙——他竟然对自己的“身体”产生了排斥,这在以前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韦格,我没事。”一只手轻轻摸上他的脑袋,是弗蒂诺的声音。
韦格兰特抬头,看到弗蒂诺正看着他,眼神平静得有些异常。“没事就好。”他松了口气,刚想检查对方有没有被污染,却听到弗蒂诺指着洞穴深处说:“我们离开这里,好吗?往那个地方走。”
“为什么要往那个地方走?”韦格兰特瞬间警惕起来,那里明明是洞穴最深处,能量波动最诡异的方向。
“往那个地方,必须往那个地方!”弗蒂诺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眼神里充满了疯狂,他猛地甩开韦格兰特的手,用头疯狂地撞向旁边的活肉墙壁,“去那个地方!快!”
韦格兰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眼前的弗蒂诺眼神空洞,动作僵硬,完全不像被精神污染的混乱,反而像个被操控的木偶——这根本不是真正的弗蒂诺!
“别装了!”韦格兰特眼中红光一闪,凝聚出巨大的血色镰刀,“你是谁?把弗蒂诺弄去哪了?”
假弗蒂诺转过头,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嘴巴咧开到不合常理的角度:“他在……很安全的地方……”
韦格兰特没有废话,镰刀带着破空声劈了过去,瞬间将假弗蒂诺劈成两半。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那具身体化作无数黑色的蠕虫,钻进了墙壁的缝隙里消失不见。
洞穴里恢复了死寂,只剩下韦格兰特粗重的呼吸声。他握紧镰刀,心脏狂跳——真正的弗蒂诺被抓走了!他立刻举起灯,光束在黑暗中疯狂扫动:“弗蒂诺!弗蒂诺你在哪!”
回应他的只有墙壁渗出液体的“滴答”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属于弗蒂诺的微弱呼救。韦格兰特咬了咬牙,转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冲去,不管前面有多少陷阱和伪装,他都必须把弗蒂诺找回来。
韦格兰特在洞穴深处又一次瞥见了那个穿风衣的身影,对方正背对着他往祭坛方向移动。他立刻握紧镰刀追上去,打算拦住对方问个清楚,可刚冲到那人身后几米远的地方,对方恰好缓缓转过身来——韦格兰特的脚步猛地顿住,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根本不是一张人脸。风衣的领口下空荡荡的,没有脸皮覆盖,猩红的肌肉组织直接暴露在外;眼窝深陷,里面没有眼球,只有两个不断渗出粘液的黑洞;嘴巴大张着,没有牙齿,只有黑洞洞的喉咙在蠕动。活脱脱一具被剥了皮的行尸走肉,黑色的粘稠液体顺着他的脖颈往下淌,浸湿了风衣前襟,在地上滴出一滩滩恶心的污渍。
韦格兰特强忍着不适皱紧眉头,语气冰冷:“弗蒂诺在哪?把他交出来!”
那家伙没有回答,只是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黑色的苦水不断从嘴里涌出来,顺着下巴往下滴。
韦格兰特往前逼近一步,镰刀的刀尖抵住对方的胸口:“我说,你是酒馆的那个神秘老板吧?你是不是艾伦·克尔?”
听到“艾伦·克尔”这个名字,那家伙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黑洞洞的眼窝转向韦格兰特,像是在“看”他。下一秒,他猛地低下头,一口黑色的苦水精准地吐在了韦格兰特的胸口上!
“卧槽啊真恶心!”韦格兰特瞬间跳开,看着风衣上沾染的黑色粘液,只觉得头皮发麻,那液体散发着腐烂的腥臭味,沾在衣服上黏糊糊的,“你他妈有病啊!”
“呕……呕……食尸鬼……大人……”那家伙突然断断续续地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每说一个字都伴随着剧烈的呕吐声,黑色的苦水不断从喉咙里涌出来。
“啊?什么?”韦格兰特愣住了,指着自己一脸错愕,“你说我?食尸鬼大人?”他什么时候成“大人”了?这货怕不是被精神污染傻了?
“呕……呕……”那家伙没有解释,只是一个劲地干呕,黑色的苦水淌得更凶了,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他的身体开始不自然地抽搐,暴露在外的肌肉组织微微颤抖,风衣下的手指关节以诡异的角度弯曲着。
韦格兰特看着他这副半人不鬼的样子,心里的厌恶渐渐被疑惑取代。这反应不像是装的,更像是被某种力量折磨到崩溃的状态。他皱着眉后退一步,避开对方不断吐出的苦水:“你到底在搞什么鬼?艾伦·克尔,你把弗蒂诺藏哪了?祭坛上的献祭是不是你干的?”
可那家伙像是没听到他的问题,只是一边干呕一边喃喃重复:“食尸鬼……大人……祂要来了……都要死……”
黑色的苦水在地上积成一滩,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韦格兰特看着眼前这具不断腐烂的“活尸”,突然意识到——这可能就是艾伦·克尔。几十年的献祭和别西卜的侵蚀,已经把他彻底变成了这副非人非鬼的样子,所谓的“交换生命”,不过是让他以另一种方式腐烂罢了。
“回答我!弗蒂诺在哪!”韦格兰特再次逼近,镰刀的寒光映在对方黑洞洞的眼窝里。洞穴深处的祭坛方向传来隐约的能量波动,他知道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韦格兰特注意到,自从这家伙察觉到自己是食尸鬼后,动作里竟透出一种诡异的敬畏,不再像刚才那样只会机械地吐苦水。他心里立刻有了主意——或许能利用这份“敬重”套出真相。
“你身上的血肉、生命力,是不是都献祭给别西卜了?”韦格兰特盯着他黑洞洞的眼窝,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艾伦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只黏糊糊、泛着黑液的手猛地抓住了韦格兰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嘶哑的气音从喉咙里挤出来:“救我……我是……艾伦……”
韦格兰特嫌恶地皱起眉,用力甩开他的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残留的粘液:“你身上的肉滑腻腻的,是被别西卜活生生剥了皮?”他指了指对方暴露在外的肌肉组织,“点头或摇头就行,我知道你没有舌头,说不出话。”
艾伦的身体僵硬地动了动,沉重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哀鸣,像是在确认这残忍的事实。
“那么好。”韦格兰特往前逼近一步,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我问你,你这种愚蠢的敬重,对那所谓的‘别西卜大人’维持多久了?醒醒吧!你女儿根本没有复活!她从一开始就是被那怪物杀死的,祂怎么可能把女儿还给你?不过是利用你的执念,把你当成提供祭品的工具,享受这场永无止境的‘自助’罢了!”
“呵……”艾伦喉咙里挤出一声怪异的气音,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他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残破的身体在地上抽搐,黑洞洞的眼窝对着韦格兰特,嘶哑地反抗:“别西卜大人……不会的……祂承诺过……”
韦格兰特眼神一厉,反手抽出腰间的匕首,干脆利落地砍下自己的一根手指。断指在他掌心蠕动变形,很快化作一条血淋淋的舌头。他一把捏住艾伦的下巴,将舌头硬生生塞进对方喉咙里:“现在能说话了。告诉我所有真相,不然我会让你体会比剥皮更难熬的痛苦,让你连求死都做不到。”
舌头似乎起了作用,艾伦的喉咙剧烈滚动了几下,终于挤出清晰却沙哑的字句:“您……您是看到我的日记……才找到这里的吧……”他顿了顿,黑液顺着嘴角往下淌,“我已经80岁了……从年轻时就在……试图拯救自己的女儿……”
“当年我因为过于恐惧别西卜大人的力量,差点在矿洞里吓死……祂就是根据我的恐惧……杀死了我的女儿丽塔……”艾伦的声音开始发颤,带着深入骨髓的悔恨,“祂说……我的女儿只有化作‘诱饵’,引诱更多活物献祭,才能有机会让祂恢复力量……到时候就能让丽塔‘回来’……”
“我最害怕的事……就是家人遭遇危险……可别西卜大人……却用这个惩罚我……”他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可这么多年了……祭品送了一个又一个……我的女儿……根本没有回来……”
韦格兰特愣住了,消化着这惊人的信息:“喂,你是说你已经80岁了?按时间算,你在40岁左右就遭遇了矿洞危机,遇到了别西卜?”他猛地反应过来,“这说明别西卜果然不是因为最近猫眼石失控才出现的!祂早就存在了!”
信息量太大,韦格兰特的脑子飞速运转——猫眼石失控只是吸引了别西卜的注意,让祂变得更活跃,但这怪物的根源远比他们想象的更早。艾伦被蛊惑的时间、献祭的年限、别西卜的存在方式……所有线索都在推翻之前的推测,露出更复杂的真相。
“所以酒馆的献祭根本不是为了帮别西卜吞噬猫眼石能量,而是你几十年来从未停止的、愚蠢的交易?”韦格兰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你把无辜的少女喂给这个杀死她的怪物?”
艾伦没有反驳,只是用新生的舌头发出呜咽般的哭声,黑色的苦水再次从嘴角涌出,这一次,里面似乎混着无声的忏悔。洞穴里的活肉墙壁随着他的哭声微微蠕动,仿佛也在为这场持续了几十年的悲剧叹息。
舌头似乎起了作用,艾伦的喉咙滚动了几下,终于挤出清晰的字句:“我的女儿……丽塔……她一直在以命换命啊……我……我只是想再见她一面……哪怕是最后一面……”
“所以呢?”韦格兰特的声音冷得像冰,“你就用那么多无辜少女的命来献祭?还有你自己!看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值得吗?”
艾伦沉默了,黑洞洞的眼窝里渗出黑色的粘液,像是在流泪。过了很久,他才喃喃道:“如果……如果能再摸一摸丽塔的脑袋……就好了……别西卜大人……食尸鬼大人……求求你们……”
韦格兰特看着眼前这具被执念和痛苦扭曲的躯体,心里一阵纠结。他沉默片刻,低声道:“真是个自私的家伙。你的女儿也好不到哪里去,明知是骗局还接受这种交换。但你们说到底,都是被别西卜蛊惑的可怜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来帮你解脱吧,好吗?”
“丽塔……丽塔……”艾伦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满是绝望的呢喃。
韦格兰特轻轻拥抱了他一下,尽管对方的身体冰冷滑腻,散发着恶臭:“你们会在地狱相遇的。我保证,等解决了别西卜,会尽快找到你女儿的灵魂,让她和你团聚。”
艾伦的身体猛地一僵,明明之前还在抗拒死亡,听到“相遇”二字,却突然放松了所有力气。别西卜的力量将他变成不死不活的养料容器,普通手段根本杀不死他,只有食尸鬼的力量能彻底终结这一切。
“爸爸!”就在这时,艾伦似乎听到了什么,黑洞洞的眼窝里闪过一丝光亮,他挣扎着想要抬头。
韦格兰特不再犹豫,手起刀落,镰刀精准地劈断了他的脖颈。头颅滚落地上,黑色的液体喷涌而出,很快在地上凝固成黑色的晶体。
“安息吧。”韦格兰特看着渐渐失去生机的躯体,低声说道。洞穴里的活肉墙壁似乎也安静了些,那些渗出的液体渐渐停止了流动。解决了艾伦,接下来就是找到弗蒂诺,然后彻底终结别西卜的恐怖了。
别西卜仿佛感受到了宿主艾伦的彻底死亡,洞穴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嗡鸣,无形的精神波如同潮水般涌向韦格兰特,试图侵入他的思维。无数混乱的画面、疯狂的低语瞬间冲击着他的意识——腐烂的人皮、哭泣的少女、祭坛上蠕动的触须……各种恐怖意象疯狂撕扯着他的理智。
“弗蒂诺……弗蒂诺……”韦格兰特咬紧牙关,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挚友的名字,像念诵咒语般对抗着精神侵蚀。这个名字成了他意识里唯一的锚点,死死拉住他即将崩溃的神经。他现在什么都顾不上,只想找到弗蒂诺。
他很清楚,以自己现在的力量根本无法战胜别西卜——这东西至少比阿尔卑斯山上那个沉睡的山神恐怖一百倍,祂的精神污染无孔不入,力量更是深不见底。但韦格兰特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熊熊燃烧的怒火,他攥紧镰刀,依旧一步不停地朝着祭坛方向前进。
“**的!”韦格兰特恼怒地咆哮,对着周围蠕动的活肉墙壁挥下镰刀。“唰”的一声,一大块带着血丝的肉块被劈了下来,黑色的粘液喷溅而出。他抓起掉落的肉块,狠狠攥在手里——那沉甸甸的分量、黏腻的触感无比真实,根本不是幻觉。
韦格兰特毫不犹豫地将肉块塞进嘴里,大口吞咽。食尸鬼的本能让他从这些异化组织中汲取能量,更重要的是,这实打实的触感彻底打消了他对未知的绝望。别西卜再恐怖又怎样?祂能操控血肉,能污染精神,但祂制造的伤害是真实的,祂留下的痕迹是可寻的,那就不是不可战胜的!
剩下的只有滔天的杀意。韦格兰特的眼睛泛起猩红的光芒,镰刀上凝聚的能量几乎要溢出来。那他妈可是弗蒂诺!是和他一起出生入死、在图书馆拉着他的手说“谁害怕了”的挚友!是他在这操蛋的世界里为数不多的牵挂!
“别西卜是吧?”韦格兰特一边往前走,一边疯狂劈砍着挡路的活肉,肉块飞溅中,他的声音带着嗜血的狠戾,“今天就算拆了你这破山洞,我也要把你揪出来挫骨扬灰!”
他吞噬着不断切下的肉块,身体因汲取能量而微微膨胀,伤口在自愈能力下飞速愈合。洞穴的精神污染还在持续,嗡嗡声几乎要震碎耳膜,但他脑海里只有弗蒂诺的脸——那个会吐槽他路痴、会在危险时挡在他身前的家伙,绝对不能有事!
每一步都踩在黏腻的液体里,每一次挥刀都伴随着血肉横飞。韦格兰特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在这活山的内脏里横冲直撞,所有对未知的恐惧都化作了保护挚友的决心。别西卜越是想用恐怖逼退他,他的杀意就越是炽烈。
此时的弗蒂诺在一阵剧烈的恶心感中猛然醒来,意识像是沉在黏稠的液体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聚焦。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柔软而温热的空间里,四周是泛着肉粉色的褶皱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味道,像极了生物的内脏——这里分明就是一个类似胃袋的地方。
“救……救命……”身后突然传来微弱的呼救声,带着熟悉的温柔。弗蒂诺浑身一震,下意识掏出手枪对准声音来源,手指扣在扳机上微微颤抖。
随着他的动作,一个模糊的身影从褶皱壁的阴影中慢慢浮现。那是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长发披肩,眉眼温柔,看上去正是他母亲当年去世时的模样,一点都没变老。
“妈妈?”弗蒂诺的声音瞬间哽咽,手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人明明在他十岁那年就因保护自己去世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弗,你长大了啊。”母亲的声音带着笑意,眼神里满是慈爱,像小时候那样温柔地看着他。
“妈妈,真的是你吗?”弗蒂诺往前扑了两步,又猛地顿住,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你怎么没穿外套?这里很冷的!”他慌忙脱下自己的风衣,快步冲上去披在母亲肩上,双手因为激动而不停颤抖。
他很想告诉自己这是幻觉,是别西卜的精神陷阱,可大脑里的理性早已被那股诡异的力量压制得几乎消失。母亲的体温、风衣下传来的触感、熟悉的香水味……一切都真实得让他无法抗拒。
“能看到你长成这么可靠的大人,我们都很开心哦。”母亲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语气里满是欣慰。
“你们?”弗蒂诺愣住了,猛地抬起头四处张望。
下一秒,他听到了更让他心脏骤停的声音——父亲爽朗的笑声从头顶传来,祖父沙哑的咳嗽声在身后响起,可他怎么转头都看不到人影,只能听到那些既遥远又清晰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母亲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指尖的温度温暖而真实:“妈妈一直没有怪你,当年你没能救我,不是你的错。你看,你现在已经变成能保护别人的大人了,妈妈很骄傲。”
“妈妈,我好怕……”弗蒂诺再也忍不住,扑进母亲怀里失声痛哭,双手死死抱住她的腰,仿佛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当年我不该跑出去玩耍的,如果我在家,说不定能救你……请原谅我……”
“傻孩子,哪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母亲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妈妈会永远陪着你,再也不分开了。”
弗蒂诺在母亲的怀抱里哭得像个孩子,所有的坚强和警惕都在这一刻崩塌。胃袋般的空间里温暖而安静,只有亲人的声音在耳边环绕,让他几乎要沉溺在这虚假的温柔里,忘记了洞穴外的危险,忘记了还在寻找他的韦格兰特,忘记了这一切都是别西卜编织的陷阱。他只想就这样抱着母亲,永远不醒来。
儿时的那个午后,阳光明明很好,却成了弗蒂诺一辈子的噩梦。那天母亲让他在自家的小杂货铺看店,可他没坐多久就耐不住性子,揣着零花钱溜出去和伙伴们在巷口玩弹珠。等他满头大汗地跑回店里时,身后却悄悄跟了个影子——一个眼神涣散的男人,手里紧紧攥着一把猎枪。
那男人一进店就把枪往柜台上一拍,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眼神死死盯着弗蒂诺:“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你这小崽子,敢抢我的钱!”
弗蒂诺被吓得缩在角落,他根本不认识这个男人,更别说抢东西了。后来他才知道,这人是附近出了名的精神病患者,那天不知从哪偷了把猎枪,在街上乱晃时正好看到弗蒂诺跑过,就偏执地认定是这孩子抢了他的“宝贝”。
男人越说越激动,突然抓起猎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接对准了弗蒂诺的脑袋。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头发传来,弗蒂诺吓得浑身僵硬,连哭都忘了。就在那扳机即将被扣动的千钧一发之际,刚从里屋出来的母亲尖叫着扑了过来,一把将他推开——
“砰!”
枪声在狭小的店铺里炸开,弗蒂诺摔在地上,回头看到的最后一幕,是母亲挡在他身前,鲜血从她额头喷涌而出,碎骨和脑浆溅在墙上,像一朵骤然绽放又瞬间凋零的、猩红的花。那画面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他的记忆里,一辈子都忘不掉。
“妈妈——!”弗蒂诺撕心裂肺地哭喊着,爬过去想抱住母亲软倒的身体,可双手摸到的只有温热的血和黏腻的组织。
那劫匪似乎被枪声惊醒了些,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女人和满地的狼藉,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扔下枪就往外跑。可没跑几步,就被接到邻居报警赶来的警察按在了地上,他嘴里还在胡乱嚷嚷:“是他抢我的东西……是他先动手的……”
后来的日子里,弗蒂诺总在梦里回到那个午后。母亲挡子弹的背影、枪声的轰鸣、墙上那朵“花”的形状,还有自己撕心裂肺的哭喊,一遍遍在脑海里重演。他不止一次想,如果那天自己没有贪玩,如果乖乖待在店里,如果早点发现那个男人……可没有如果。
在那个治安混乱的小镇,孩子们出去玩从来都无法保证安全。巷子里可能藏着醉汉,拐角处可能窜出劫匪,连阳光明媚的午后都可能突然降下致命的灾难。母亲用生命给他上了最残酷的一课——有些危险,从来不会给你反应的时间,而有些离别,一旦发生就是永恒。
所以当别西卜化作母亲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时,弗蒂诺才会瞬间崩溃。那是他深埋心底最痛的伤疤,是他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愧疚,也是别西卜最精准的武器。
弗蒂诺浑身都在发抖,他怕的从来不是死亡,而是再次体会失去家人的滋味。当年母亲倒在血泊里的画面已经刻进骨髓,如今全家就剩下他一个人,冷不丁听到父母和祖父的声音在耳边环绕,积压多年的委屈和孤独瞬间决堤,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母亲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轻声问:“你交朋友了对吧?听声音,是个很可靠的孩子。”
“嗯!”弗蒂诺吸着鼻子点头,提到韦格时,哭腔里多了丝暖意,“他是个很好的怪物,虽然是食尸鬼,但我喜欢他!我们是挚友!”他顿了顿,脸颊微红,“其实刚开始我只想利用他的能力,毕竟食尸鬼的力量很有用……但是他的眼神很干净,比很多人类还要真切,他会在我害怕的时候拉我的手,会在我胡说八道时揍我,却从来没真的伤害过我……”
“小弗,其实你心里是想保护好韦格的,对不对?”母亲打断他,语气里带着了然的笑意。
“嗯。”弗蒂诺用力点头,没丝毫犹豫。
母亲却话锋一转,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其实并不知道这种情感是什么吧?说起来,你不觉得韦格有时候面相像个姑娘吗。”
“才不是!”弗蒂诺立刻反驳,脸颊更烫了,“他的身体是男的啦!我在超自然图鉴上读到过,食尸鬼是双性体质,他们的性别取决于占据身体的主导性别,韦格明显是男性形态!”
母亲笑了起来,眼神却渐渐变得诡异:“可你依旧心怀愧疚,对吗?你想保护韦格,其实是不想看到‘女孩子’受伤吧?你自己意识不到,但身体会潜意识这么做——就像当年你没保护好我一样。”她凑近一步,声音压低,“韦格那么厉害,你觉得他真的需要你的保护吗?说不定你只是在弥补自己的愧疚感呢?”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弗蒂诺脑海里炸开。他猛地愣住,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了大半。母亲从来不会这样说话,她永远会鼓励他、相信他,而不是用这种诛心的话戳他的痛处。
“我不是他的累赘!”弗蒂诺猛地后退一步,拉开和“母亲”的距离,眼神里燃起倔强的光,“他会来找我的,我也会去找他!我们说好要一起解决别西卜的!”
“你不愿意和家人待在一块儿了吗?”“母亲”的声音突然变得委屈,眼眶里渗出黑色的泪水,“小弗,妈妈等了这么多年,就想重新见你一面……你要丢下我去找别人吗?”
胃袋般的空间突然剧烈收缩,周围的肉壁开始蠕动,母亲的身影在他眼前扭曲变形,温柔的面孔渐渐融化,露出底下黑洞洞的轮廓。弗蒂诺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挣脱这个陷阱,韦格还在外面等他,他不能被别西卜的幻象困住。
弗蒂诺突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张开双臂拥抱住“母亲”,声音温柔得像在撒娇:“我不去找他了,妈妈,我们永远在一起吧。”
“母亲”立刻紧紧回抱住他,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意。周围的肉壁剧烈蠕动起来,父亲和祖父的身影也渐渐凝实,他们围上来,一家人紧紧相拥,温暖的触感几乎要将弗蒂诺彻底融化。
就在这时,弗蒂诺的眼神骤然变冷,藏在身后的手猛地抽出一把匕首——那是他醒来时掉在地上的备用武器。他毫不犹豫地抬手,锋利的刀刃瞬间划过“母亲”的脖颈!
“噗嗤”一声,头颅滚落地上,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其他“家人”的身影刚想后退,就被弗蒂诺反手投掷的匕首刺穿胸膛,应声倒地,化作一滩滩蠕动的黑泥。
“妈妈已经……死了啊……”弗蒂诺看着地上的头颅,声音发颤,下一秒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妈妈她死了啊啊啊!妈妈她死了!!!”
他捡起地上的枪,抡起枪托疯狂地砸向那颗头颅,“砰砰”的闷响在空间里回荡。“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用她的样子来骗我!!!”他的眼眶通红,泪水混合着愤怒滚落,“我的母亲才不会让我留在这里!她当年可是说过,就算我变成漂泊天涯的过客,只要活得开心就好!!!”
头颅被砸得稀烂,黑色的粘液溅满他的衣服。弗蒂诺盯着地上模糊的碎肉,突然像是被戳中了最痛的伤口,对着残骸嘶吼:“我他妈根本不是为了祖父找什么猫眼石!那是你们强加给我的责任!你们休想再用亲情束缚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地上的碎肉突然蠕动起来,那颗被砸烂的头颅竟然重新睁开眼睛,黑色的血泪从眼窝涌出,声音带着诡异的欣慰:“长大了……我的小弗终于长大了……”
“闭嘴!”弗蒂诺一脚踩碎残骸,黑色的粘液溅到他的裤腿上,“母亲”的气息彻底消散在空气中,再无踪迹。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看着空荡荡的空间低声呢喃:“世世代代……祖父父亲都是因为猫眼石死的,只有我逃了出来……母亲,别再妨碍我了。”他的声音哽咽,带着无尽的疲惫,“我再也不想看到墙上那朵‘花’了……可我永远记得,我的母亲能为了我这个没用的儿子挺身而出,她真的……很棒……”
“她总是鼓励我要勇敢,要去寻找自己的生活,而不是用亲情绑架我,让我离开现在的意义……”弗蒂诺抹了把脸,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我得去找韦格,然后……找到猫眼石,彻底了结这一切。”
他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残骸,轻声说:“晚安,妈妈。这次,换我来保护想保护的人了。”
胃袋般的空间开始剧烈收缩,肉壁上裂开一道缝隙,透进外面微弱的光线。弗蒂诺握紧手枪,深吸一口气,朝着光亮处冲去——他知道,韦格一定在外面等他,他们还有未完成的约定。
此时的韦格兰特正劈开最后一道肉墙,镰刀上的血珠还没滴落,肩膀突然被轻轻拍了一下。
“韦格,我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弗蒂诺的声音。韦格兰特的神经瞬间绷紧——他清楚记得弗蒂诺还被困在精神陷阱里,这绝对是别西卜的诡计。他握紧镰刀,刚想猛地回头拦腰砍去,余光却瞥见身后的身影:那是弗蒂诺的模样,却浑身是血,半边身体已经溃烂,露出森白的骨头,分明是一具残尸。
韦格兰特的动作僵住了,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他不怕弗蒂诺真的死亡,生死本就是常事,可他怕这种无法逆转的残破——就像他自己的身体一样。100年前,他刚变成食尸鬼时,曾煞费苦心走遍各地,寻找变回人类的方法,翻阅过上千本古籍,试过无数种偏方,可全都无济于事。如果把食尸鬼的存在比作一种病,那他就是那个被判了终身无法治愈的患者,永远困在不死不活的躯壳里。
他看着眼前的残尸弗蒂诺,无力感像潮水般涌来,低声叹气,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好歹变成马啊,我最怕那玩意了……变这种样子,是想吓谁?”
话音刚落,周围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全都是弗蒂诺的语调,从四面八方涌来:“韦格,这边!”“看这里啊!”
韦格兰特猛地转头,心脏狠狠一缩——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好几个身影,全都是弗蒂诺的模样,却有着五花八门的死法:有的脖颈扭曲成诡异的角度,眼睛瞪得滚圆;有的胸口破了个大洞,黑色的血液还在汩汩流淌;还有的半个脑袋都没了,脑浆混着粘液淌了一地。他们就这样歪歪扭扭地站着,对着他“打招呼”。
“韦格,为什么……治不好我……”一个弗蒂诺的尸体捂着流血的腹部,声音虚弱得像风中残烛,“我好痛……你不是食尸鬼吗?为什么救不了我?”
“真是奇葩。”韦格兰特捂着发胀的脑袋,试图驱散这些诡异的幻象,可脚步刚动,就被几个尸体围了起来,挡住了去路。他们的眼睛空洞洞的,却像带着千斤重的质问,死死“盯”着他。
“你不是很厉害吗?”另一个断了腿的弗蒂诺拖着身体爬过来,抓住他的脚踝,“为什么连我都保护不了?是不是因为你根本不在乎我?”
韦格兰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别西卜显然看穿了他最深的恐惧——不是死亡,而是身为食尸鬼的无力感,是无法保护珍视之人的愧疚。他明明拥有不死的能力,却连让重要的人活下去都做不到;他能治愈自己的伤口,却治不好这该死的“病”,更无法驱散身边人的痛苦。
“滚开!”韦格兰特挥起镰刀,却在即将砍中的瞬间停了手——那些尸体的脸上,分明带着弗蒂诺平日里鲜活的表情,哪怕此刻扭曲而恐怖,也让他下不去手。
尸体们越围越近,腐烂的气味和弗蒂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困在原地。韦格兰特第一次感到如此窒息,比面对任何怪物时都要绝望。
“烦死了啊,你们……”韦格兰特被吵得头疼,挥着镰刀不耐烦地低吼。
“我是真的弗蒂诺!你看我手上的枪伤,是上次抓贼时被打的!”一个带着枪伤的弗蒂诺举着手臂嚷嚷。
“我才是真的!我这压伤是上次帮你搬石头砸的!”另一个瘸着腿的弗蒂诺立刻反驳。
“闭嘴吵死了!”韦格兰特被他们吵得头都要炸了,镰刀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你们这群乱七八糟的假货,给我他妈排排坐好!”他不知哪来的耐心,竟真的用镰刀逼着那些残尸排成了一列,像训话一样站在他们面前。
“嘿枪伤弗蒂诺,你觉得小漂泊现在会干什么?”一个断了手指的弗蒂诺戳了戳旁边的同伴,声音里带着戏谑。
“那当然是害怕我们烦啦~”被叫做“压伤弗蒂诺”的残尸拖着瘸腿晃了晃,“毕竟他最不擅长应付麻烦了~”
弗蒂诺们又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有的猜弗蒂诺在哭鼻子,有的说他肯定在找武器,吵得像一群菜市场讨价还价的大妈。韦格兰特被吵得要死,猛地瞪过去,猩红的眼瞳里闪过一丝杀意:“再吵就杀了你们!”
这句话果然管用,弗蒂诺们瞬间闭了嘴,一个个僵硬地坐着,空洞的眼睛里竟透出几分委屈,像被老师训话的小学生。
韦格兰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盯着眼前一排“弗蒂诺”,突然开口问道:“喂,弗蒂诺们,如果是你们——或者说,如果是真正的弗蒂诺,他会害怕什么?”
最左边的枪伤弗蒂诺立刻抢答:“家人死去!他最怕失去亲人了,小时候他妈妈……”
“你们是恐惧产生的幻觉,对吗?”韦格兰特打断他,眼神锐利地扫过每一个残尸,“是别西卜根据弗蒂诺的恐惧制造出来的假货。”
一个脑袋半烂的弗蒂诺摇了摇仅剩的半边脑袋,声音含混不清:“按理来说……我们是能量聚合体!算生物!有自己的意识!”
“意识?”韦格兰特冷笑一声,“你们的意识不过是复制了弗蒂诺的记忆碎片,加上别西卜的恶意罢了。”他往前走一步,镰刀抵在最前面那个残尸的脖子上,“说,真正的弗蒂诺在哪?别西卜把他藏到什么地方了?”
弗蒂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一起咧开嘴笑了起来,笑声尖锐而诡异:“他在……很安全的地方……和我们一样……永远留在这里……”
“看来问你们也没用。”韦格兰特眼神一冷,镰刀猛地挥下——但他没有砍向残尸,而是劈向了身后突然蠕动起来的肉墙!“砰”的一声,肉墙被劈开一道裂缝,露出后面更深的黑暗,隐约能听到熟悉的呼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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