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师爷给她留的除了独版的前朝词集,还有些东陵律法的相关书册,遣词造句通俗易懂,还举有例子,沈荧看的津津有味,一时也不急着走了。
不一会,就听到外面传来阵阵吵嚷声,似乎有什么人要进来,而程虎他们在拼命阻拦。
“我刚刚明明看见沈姑娘进去了,怎么可能不在!你们骗人,我不信,让我进去看看……”
这时沈荧掀开帘子走出去,手里还拿着律法相关的书册,皱眉道:“怎么了?”
程虎黑着脸忍气吞声看了那约莫四十来岁的锦衣妇人一眼,没说话。
锦衣妇人一脸讨好的上前道:“沈姑娘!我想请你帮忙撰写状书,我叫韦淑芬,是朱颜坊的掌柜,大家都叫我韦掌柜,前些日子有个富商来挑了一批货,可我们送过去后他却以质量有问题为由,不肯付接下来的钱……当地百姓都知道我朱颜坊的口碑,怎能干那有没良心的事?”
程虎上前伸胳膊一拦,就要把人往外挡:“沈姑娘伤还没好利索呢!今日不上值,走走走!”
“唉!我付钱!我不让沈姑娘白写……”韦淑芬挥着手帕道。
“程捕快,让韦掌柜进来吧,这案子简单,写起来很快的。”沈荧说。
程虎左右为难:“可老陈头说……”
“陈教头不在,你就当没见过我就好了!”虽然不知道老陈头跟程虎说了什么,但沈荧还是决定帮韦掌柜这个忙。
韦掌柜遭遇的事她刚刚恰好在书册里看到,一份状书写起来得心应手,放下笔将墨痕吹干,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写好了,韦掌柜,给你。”
韦淑芬接过状书看了又看,连连夸赞沈荧人美心细字也好看,然后又仿佛突然想到什么,从袖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锦囊递给了她:“沈姑娘,这是报酬。”
沈荧微笑着摇摇头:“我不要,我并非真正的状师,怎能获取酬劳呢,只要能帮到大家,我就很满足了。”
韦淑芬怜惜的端详着沈荧,多好的孩子啊。
接着,她又掏出一精致的白玉瓷瓶放到桌上沈荧手边:“就知道你不会收钱,那你就收下这个吧,权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这是……”沈荧好奇的打开瓷瓶,一股熟悉的淡香伴着杏瓣似的水红色映入眼中,正是那天苑欣拉她一起试的那款口脂。
“那天沈姑娘在店里试过的,我没见过哪个姑娘涂这个颜色这么好看,若姑娘有心上人,绝对能将他迷得神魂颠倒的!这款口脂,就赠予沈姑娘了,沈姑娘可千万莫要推辞。”韦淑芬笑眯眯道。
沈荧不知想到什么,脸一红,起身朝韦淑芬行了个小姐礼:“那,多谢韦掌柜。”
韦淑芬将状纸仔细收好,兴高采烈的走了 ,出衙门时正巧撞上萧腾云和陈休,二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陈休的脸色立即冷了下来。
“萧捕头!陈教头!”
程虎刚跑过来就被萧腾云在脑门上敲了一下:“不是告诉过你们别让她再来了吗?”
程虎委屈的捂着头道:“本来以为她拿了书就走的,谁知道磨叽半天不出来……韦掌柜又那么泼,愣是要往里闯我们也没办法。”
“小虎子,自己废物别怪到女人头上,人家夫君就在这站着,你就说上坏话了?”萧腾云冷笑两声。
“哎哎!我错了,是我废物拦不住韦掌柜,陈教头你别往心里去哈!”
陈休本想着再好好审审贺毅轩的,沈荧此番遇险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明明有那么多差事可以介绍她去做,他非要自作聪明的把她安排进自己人众多的衙门,可怜他以为的最安全的地方,却险些要了她的命。
她养伤的这段时间他好几次站的远远的看她坐在门口晒太阳,却没勇气走上前跟她说一句话,告诉她不辞而别是他的错。
他属实没想到她今天会来,迟疑后问道:“人还在里头?”
“就在后堂。”程虎转身指了指。
萧腾云拍了拍他的肩膀:“去看看吧!这么多天没见,小丫头该想你了。”
见一面也好,有些事还需他亲自去讲。
沈荧刚收拾好书册,心血来潮还在唇上点了些韦掌柜送的口脂,正要离开,冷不丁瞧见又进来一个人,本以为又是来找自己写状书的,可抬眼一看,来人令她瞬间失了神。
半个月没见,她险些没认出他来,陈休仍是一身黑色劲衣高大俊朗,表情清肃,一双墨瞳毫无波澜的瞧着她。
想说的话太多,一时竟不知该从哪句讲起。
“陈教头……”她低声唤道。
“脚伤好了?”陈休问。
“好了。”
又是一阵相顾无言的沉默,就连陈休都情不自禁的看向了别处,留给她一个棱角清晰的侧脸。
“陈教头,我有话想跟你说。”沈荧鼓起勇气道。
“说吧。”陈休点头,等她先说完他再说也不迟,她要说的也无非就是要跟自己道歉,或者感谢自己救了他之类的话。
沈荧鼓起勇气道:“我想当状师。”
“不行!”陈休厉声拒绝,将她吓了一跳,委屈的低下了头:“为什么……”
“太危险。”
沈荧也不急着走了,赌气似的坐在椅子上,“你们怎么都这么说,这次明明只是我不小心而已……”
陈休走到桌前将双手撑开,直直的盯着她义正言辞道:“阿荧,你还不是状师就遇到了这样的事,叫我怎么能放心?你可知吴师爷为何腿脚不便利?只因他当年惹怒了权贵,险些叫人打死。”
沈荧忽然觉得可笑,抬头看了陈休一眼,眼中满是悲戚与失望,“所以这天下,就不能有公道,正义了吗?陈教头,你可知我被他们囚禁欺辱时都不曾怕过,可平安回来后大家的话却让我心寒……现在竟连你也这样说。”
沈荧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滚滚落下,久别重逢的喜悦荡然无存,本来还指望着能好好说会话,可谁知他这么长时间没见着自己,上来就是一通否定呢?
陈休从未见过沈荧这幅样子,尤其那眼神里对自己的绝望,简直令他心痛至极。
他只好走到她身边,将手轻轻放在她肩膀上安抚道:“阿荧,公道正义当然要有,只是,我不希望你再受到伤害了。”
肩上突如其来的重量令她思绪一滞,老陈头这是在……哄她?
红着眼抬头一瞧,恰好对上他焦急的目光,她不知怎的心情忽然就好了不少,莞尔道:“所以陈教头,你可以保护我吗?”
陈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低头一瞧,那人儿正冲着自己浅笑,清致秀气的脸庞上泪痕未干,眼睛还有些红,半个月没见,她似乎变得更美了,尤其是唇上一抹杏红,散发着阵阵郁香,令他险些失神低头吻下。
自己几时也变得这般轻浮了。
“陈教头,让我当状师吧……”沈荧被他直白的目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侧过脸去,轻轻咬了下唇道:“……求你了。”
陈休怔住,什么叫求他了,这是跟他撒娇呢?她要当状师只要县令大人与师爷举荐即可,完全没必要经过他的同意,刚刚怕也只是知会他一声罢了,她竟这么在意他的感受,一定要他点头才行吗?
她是真把他当夫君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陈休便再也想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竟是无奈点了头。
沈荧擦去眼泪,破涕为笑,只要老陈头同意,她便再也不怕任何人的阻拦。
“多谢陈教头。”
陈休还是有些气的,自己明明是来阻止她再继续待在衙门的,怎么她一哭就心软了呢。
“别高兴太早,当状师是要由举荐人向陶大人递荐书的,除非吴师爷同意,否则无用。”陈休道。
沈荧认真点头:“多谢陈教头提点!”
陈休没说什么便离开了,他有些摸不透沈荧的心思,她一口一个陈教头叫的认真,明明是有意想跟他保持距离,可又分外在意他的感受,他向来不喜欢别人叫他那个外号,可那日雨夜她高烧神志不清,娇憨迷蒙的叫他老陈头,他听来竟是十分悦耳。
傍晚,沈荧就带着礼品亲自去拜访了吴师爷,在得知了吴师爷的腿疾由来后,对他更添敬佩。
在说明来意后,吴承望先是沉默,后与其他人一样出言相劝,状师这一行的危险性他最清楚不过,怎能让沈荧这样的小姑娘涉险呢,不过想到自己一把年纪还没收到合适的学生,也心有苦楚,凭他的身体状况,说不定哪天就死了,莫非以后百姓遇到不公,都要去找贺毅轩那样的状师?
“阿荧啊,你当状师,你家人可都允许?”吴承望颤巍巍道。
沈荧想了想道:“陈教头允许,他答应会保护我的!”
“麒麟武场的陈教头?他与你有何干系?”吴承望疑惑道。
本以为自己与老陈头之间的事已经传的人尽皆知了呢,大家都默认他们的关系还好,也省的她解释,可吴师爷年纪大了鲜少听到镇上的新鲜事,对八卦也不感兴趣,竟对此一无所知。
“陈教头他,与我有婚约……算是我夫君。”沈荧声音越来越低,脸红的似要滴出血来。
老陈头:还学会哭了是吧!你再哭……别哭了宝,你说啥都成(づ ̄3 ̄)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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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言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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