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笑怒

沈荧应了单致远的案子,因为案情涉及较大,她不得不打起精神格外用心地应对,幸好这几日也无人找她写状书,让她有时间专心研究符合此案的律法和以往案例。

乱七八糟的卷宗堆了一桌子,沈荧皱着眉翻翻这本,抄一点,再随手抄起另一本,翻看后划掉了磨痕未干的上一句,凡是有用的,都被她誊了下来,比一遍遍的翻阅要节省时间。

萧腾云等几个捕快站在门口远远看着,谁也不敢上前打扰。

沈荧这样的状态已经维持了三天之久,明眼人一看便知她接下了一个了不得的大案子,可谁都没上去问,大家都知道她接有接的道理,一旦接了,就会认真去做,更不会反悔。

早晨上值,下午下值后回家,按部就班,毫无异常。

萧腾云再一次将她的近况告诉陈休时,陈休表面淡定喝酒,心里却有点按耐不住了,隔天便去了衙门。

彼时沈荧刚有些思路,奋笔疾书在纸上写的飞快,一旁已经叠了厚厚一摞草稿,门帘被掀起起,她仅抬头看了一眼来人,便埋头继续写自己的,神态毫无波澜。

陈休知道她赌气为哪般,竟是连那声陈教头都不叫了。

陈休心中又好气又好笑,这小姑娘就这么不相信自己吗?转念一想,这还是阿荧第一次跟自己赌气,反倒生出几分亲切,若是这种时候她还能心平气和的叫自己一声陈教头,那他才应该头疼了。

“阿荧。”

多日未见,这一声轻唤,直接令她笔尖一颤,一滴浓墨落到纸上,她本打定主意再也不理他,可这时候他就站在不远处叫她,让她忽然倍感委屈,他怎么还有脸来找她,叫她呢?

在老陈头这么强势的人面前,她只有软弱的份。

沈荧仍是未应,却放下笔将头转向了一侧不去看他。

陈休轻笑着走到她身后,伸手撩起她的一缕头发在指尖捻拨,“你见过傅云芝了,她对你说了什么?”

“你怕她对我说什么,她就对我说了什么。”沈荧赌气道。

“我跟她之间什么也没有。”陈休从没觉得自己这么有耐心过,继续低声道:“我之前看她身世可怜,确实对她有过帮助,但从未要求过她任何回报,也不会接受她任何形式的报答……”

“你不要求,不接受,所以你也不抗拒,不面对,心安理得的享受她为你做的一切,你希望她能自己明白,可她却是越陷越深了……陈教头,云芝姐姐很可怜,你若心存善念想帮她,不如就遂了她的愿呢……”

陈休听到这话顿时心如刀绞,火气噌一下就冒了上来,他双手撑在桌上,眼中迸发出无尽怒火,似乎要将她吞噬殆尽:“你,再说一遍?”

沈荧这是第一次看到老陈头真正发火,更可怕的是还是对着她发的,她从小到大虽没少被嘲讽谩骂,可从没承受过这种滔天怒火,当即怔怔的看着他,一动也不敢动,良久后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在衣襟上融开一朵水花。

“你若心存善念想帮她,不如就……”沈荧不想认怂,一开口声音都在哽咽着打颤。

陈休没等她说完,一拳重砸在桌面上,只听喀嚓一声脆响,堆满卷宗的桌案缓缓裂成了两半,桌上的纸张书籍倾落一地,笔墨四散,满目狼藉。

沈荧又害怕又委屈,索性捂着嘴抽泣不止,眼泪更是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往下落,将陈休的心砸出一个个深不见底的坑。

他上前一步,踩在那些宣纸书卷上,伸手抚去了沈荧脸上的泪珠,蹲在她身前,怒极反笑:“阿荧,我都快三十了,你当我是个女人就喜欢呢?你记住了,老子只喜欢你一个,别忘了咱们是有婚约的,你若再敢说那种话,就别怪你老陈头……振、夫、纲了。”

沈荧听完连哭都吓得止住了,只是怔怔盯着此刻半蹲在自己身前的男人,陈休身材高大挺拔,与他在一起时她从来都是仰头看他,今日终于俯视了他一回,她看着眼前男人俊美漂亮的五官,丝毫不见仰视时的坚毅漠寒,这让她感到陌生,就像他刚刚在她面前表现的那样陌生。

她不敢相信刚刚那通话会从陈休嘴里说出来,这还是她认识那个老陈头吗?

愣神之际,萧腾云为首的几名衙役匆匆忙忙闯了进来。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众人见到这骇人一幕,皆是有点摸不着头脑,也没冒然上前。

沈荧回过神来,求救般的看了萧腾云一眼,整个身子都是软的:“这人……这人公然在衙门行凶……毁坏公物……阻挠办案……不抓起来吗?”

在衙门当差这么多天,基本的律法她还是知道的,她此时不想跟现在的老陈头多待一刻,她怕他再发疯,将方才那一拳砸到自己身上,看来爹说的没错,老陈头真是太可怕了……

“呃……”沈荧说的有道理,几人不得不上前,本意想好言好语将老陈头劝走,奈何“陈教头”三个字刚说出口,陈休却头也不回:“滚。”

几人对视一眼,默契的转身便走。

沈荧目瞪口呆,这里可是衙门,他们可是衙役啊!怎能因为老陈头一个字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呢?她是老陈头的未婚妻,就不需要被保护了吗?

“萧捕头!”沈荧带着哭腔就要追上去,还没跑出两步就被陈休一把扣住手腕,轻松向后一带,继而落入一结实的怀抱中。

身后人轻声一笑:“就这么想把你老陈头关牢里?”

“你放开我……”沈荧脸一红,嘴上仍不饶,奈何怎么也挣不出那双有力的臂膀,“你再不松手,我就……我就要叫了!”

“叫什么?”陈休好奇问道。

“我就叫……你非礼我!”沈荧回答的一本正经。

“噢……”陈休都被她逗笑了,在她耳边戏谑道:“那就叫吧,不过我保证你要是这么叫,他们更不敢进来了……我教你一招,下次若遇到这种情况,你不能叫非礼,你要叫,走水了,快来人救火。”

沈荧耳根发烫,心中的委屈更浓了,明明是他做的不对,凭什么还敢这么对自己说教,几天不见,老陈头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陈教头,你怎么能……这么欺负我。”沈荧声音又是一阵哽咽,顷刻间便红了眼眶。

陈休也觉得自己做的实在过分,从她说出那句话将他彻底激怒后,他便如同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沈荧还是个小姑娘呢,自己犯得着跟她发这么大火吗?

“这件事是我做错了,我会跟傅云芝说清楚……阿荧,别气了。”陈休说完,似是在她手里塞了个什么东西,摸着像两把钥匙,“以后除了你,谁都不让进来。”

手心的两把钥匙如烙铁般发烫,沈荧从没被人这么哄过,还是被大家都惧怕的陈教头温声软语的哄,当下心中便不气了,小声说:“到底是谁气啊,把桌子都砸烂了……”

沈荧说完便蹲下身收拾起书卷纸张,陈休也弯腰帮忙,他识字不多,也看不懂沈荧写的是什么,但凭她这几日的用心程度,他猜测这案子一定不一般。

“你这几天都在忙什么?”

沈荧一顿,犹豫了会决定不告诉他,毕竟此案事关重大,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若是老陈头知道了,说不定还要阻止她,她可不想再见识他的脾气了。

“没什么,一件普通的案子罢了,是我学的不精,需要查很多资料才能写好。”

陈休没再问,眼中却笼上一层浅霾。

不愿说就算了,偏还要骗他,她自以为演技精湛,能瞒过一个大她十岁,且心悦于她的男人。

下午,新桌子送了过来,沈荧却没了上值的心思,单手托腮凝视着手心的钥匙看的出神。

不一会,单致远来了,二人聊了许多与案情有关的细节,包括届时可以伴随出庭的人证,可以尽力获取的物证,等一切能证明殷浮有罪的证据等,沈荧边听边记,时不时蹙眉细想,那副认真样子令单致远都看的出神。

“让我进去,我要见沈姑娘!”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嚣,程虎几个大概想到了上次的韦掌柜,以为是又一个遇到冤情来找沈荧写状纸的,这次也没怎么认真拦,傅云芝就这么哭的梨花带雨的扑到了沈荧面前。

她自从魔窟被救出后,陈休看她可怜,给了她些盘缠,原本想让她远走他乡,可她偏选择留在云霄镇,还被好心的纺婆收留做女工,往年她数次示好均是得不到回应,她自然也知道陈休家的院门并不是特意为她开的,可每次她踏进去,闻到属于他的气息,都感到无比满足,那里也是她感到绝望时唯一的慰藉。

可方才陈休却找到她,说了令她无比心碎的话。

她想到了沈荧,他名义上的,比他小十岁的未婚妻子,一定是她对他说了什么,才让他突然要跟自己彻底断绝关系,斩断那最后一丝羁连。

“沈姑娘……我上次说的很清楚了,我不求他给予我任何东西,我只想待在他身边,这都不可以吗?我以后一样会伺候你的啊,我会帮你洗衣裳,做饭,我求求你不要赶走我!”傅云芝的状态宛如癫狂,双目通红,神情憔悴,与初见时大不相同,可想而知受到了怎样的刺激。

沈荧没想到她会找到这来,当即愕然,她句句悲戚,可怜十足,却不是为她。

她也不敢再做老陈头的主,谁知道他要怎样振夫纲呢?

“傅姑娘,我们都该有自己的生活,陈教头对你如何,与我无关。”

“你撒谎,一定是你跟他说了什么,不然他怎会突然要跟我恩断义绝,再不来往!”似乎是又想到陈休说完毅然转身的背影,她不禁双手掩面痛哭,继而悲戚的抬头看了她一眼,道:“既然他觉得这样好,那就这样吧……劳烦你给陈教头带句话,就说,云芝今后不会再打扰他了……”

沈荧听到最后一句便觉得不对,果然,话音刚落,只见她猛然转身,发狠般的朝着门口伫立的红漆柱子撞去。

沈荧:老陈头生气好可怕TAT……

老陈头:反了你了,还想叫人抓我,这顿惩罚先攒着,咱成了亲屋里慢慢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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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笑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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