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沧甲这才意识到海口还是夸早了,这大过年的,上哪买那材料去?
二人面面相觑,良久,才听宋余叹道:“我有一法子,你听是不听?”
“什么法子?”
“笨法子,”宋余说,“各家去收,咱去借了大伯家的驴车,把镇上的几个村子都走一遭,能收到多少全凭造化。”
他油倒是准备的多,家中其余各样要用的东西都剩不少,可也就相对于年后去镇上售卖的程度来看,真做出来最多也就几十上百瓶,万万达不到齐行行商的采买的。
只是而今也没有多余的法子,只能这般挨家挨户问过了。
其实蜂蜡一事解决了啥都好说,就这蜂蜡难寻,寻常人家养蜂最多三五箱,谁会想着卖掉蜂蜡不让蜜蜂筑巢啊!
时间紧凑,两人不敢耽搁,锁了门就朝宋家大门而去。
不想到时他爹一家竟然也在,听明来意,他笑道:“我当是什么大事儿,不就是蜂蜡?交给我,晚上就给你寻来。”
李沧甲心中大喜,“那就先谢过爹了!”
宋山摆手,“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沧甲随我一道去,我也不知具体数量,你自去定夺。”
宋罹本也想跟着,被宋山喝住:“大冷的天儿不在家随弟弟看书写字,出去做啥?”
宋罹向宋余求救,宋余知他爹这是有话要同李沧甲说,便装做不知,自去了一旁。
李沧甲随宋山去后院把驴车装好,接过宋余的荷包,就随着宋山一道离开了村子。
等驶在乡间小道,没人了宋山才开口:“身体可大好了?”
李沧甲恭敬道:“劳岳父挂心,已好全了。”
却哪料宋山语气急转,冷声质问:“阿余嫁过来前两日你可曾来过我家?”
李沧甲循着记忆仔细回想,只这么一思索,冬风吹着竟觉冷汗直冒,慌张到,“是小婿仰慕阿余已久,才会用了些下作手段,岳父若打骂,小婿绝不还手说一句不是!”
“哼!”宋山停下驴车瞪视他,“你还敢想着还手?”他一鞭抽在李沧甲身上,连着三鞭,鞭鞭劲狠,看着他不躲不避方才恨声道,“这三鞭便算作给我儿出气,你可有怨?”
宋山几鞭子抽得结实,饶是李沧甲穿着厚衣也是疼得额头冒汗,此刻回话却还是强忍痛意,尽量声音平缓着开口:“小婿不敢。”
宋山心觉还是个抗事的,便重又驾上驴车,微缓和了语气问他:“阿余可知晓?”
他不敢撒谎,只能老实道:“我还未敢告知宋余。”
原身拿了蒙药给了宋王氏,两人沆瀣一气将昏迷的宋余送至李沧甲房中,这才有了后续一切事宜,先时他不曾仔细回想,却没留意竟是原身给了宋王氏蒙药!
“那便烂在肚子里!”宋山心底叹气,阿余性子同他娘一般极其烈性,倘若知晓了原委,怕是做出些惨烈的事情来,而今李沧甲改过自新,他家阿余也过得好好的,如此往事不提也罢。
只是该敲打的还是得敲打,“若我知晓你待阿余半点不好,我定将你千刀万剐!”他虽老实不多说话,但从来不是个良善之人,否则也不可能短短几年挣到这许多银钱,只是其间心酸他不曾为外人道罢了。
曾经他善信家人,致使大儿婚事被害,幸而李沧甲迷途知返善待他家阿余,否则……他咬了咬牙,千错万错都怪自己信了那臭女人欢好时的一面之词!他也有错,大错啊!
氛围一度低沉,二人不再说话,驴车行驶的乡道清冷寂静,李沧甲心中把原身骂了个天翻地覆,却又止不住地心疼起宋余来,倘若他没过来,宋余又不知罪魁祸首其实不止他后娘,于这般境地下跟那畜生相处一室……他打了个冷颤,竟是不愿细想下去!
而在他们走后,宋罹才避着余王氏将宋余拉至一旁悄声道:“前儿晚上爹回来后便一脸怒容地将宋王氏拉拽至房中,我不敢细听,只听见好像他们发现蒙药不见了。”
“现在才发现?”宋余以为他爹回来便会询问的。
“嗯,”宋罹点头,“先时不知被什么糊弄过去,这日瞒不住了,翻找许久也没翻出来。”
宋余了然,只道:“别让他们发现就成,那日……没人看见吧。”
宋罹肯定到,“没人,我是趁家中无人,关了门进去的,即便宋王氏后来反应过来冤枉我也没有证据。”
“那便无碍,”宋余道,“这件事便到此为止,以后休再提及。”
两人说了会儿话,宋余操心面脂一事,坐了会儿便辞别回了家,他准备先把家中已有的东西全都制出来,有多少做多少心里才踏实。
草药磨成粉其实很费时间,再加上还得熬油,烘蜡,一系事情过后,天已经擦黑了,他正担心着李沧甲和他爹寻蜂蜡一事是否顺利之时,就听屋外响起一阵车马的声音,他赶紧将做好的面脂盛出来,刚取下围裙,就听见大门被推开,李沧甲正在院儿里叫他。
“怎么去了这许久?”宋余端着两碗热水给两人各递了一碗问到。
宋山暖了暖身子方才替他解惑:“是在我曾经做长工的家中,他家以养蜜为生,这蜂蜡多的很,城中药铺多是在他这取货,因着路远,在县城郊下,故才这晚回来。”
宋余开心到,“买到就好,我饭正温着,这便端桌。”
宋山本打算进来转一圈就回去,见宋余这般高兴着张罗,心情也明快不少,跟着一道坐下用起了饭食。
临到离开时,宋余叫住他,给他带了两罐面脂道:“沧甲在这面脂中加了许多中药材,对上火长痘,或是寒风剌脸的寒伤都有益处,爹带回家中也可自用,不拘泥于小孩儿妇人的。”
宋山颤着双手接过,“好,好!”
宋余颇觉不是滋味,目送着宋山走远方才回神关上了屋门,回头却见李沧甲正站在他身后,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
那神色莫名其妙,无端令宋余心生猜忌,“怎么了?”
李沧甲蓦然回神,笑道:“爹还带我去了一位大夫家中买了药材,如今咱们材料齐备,明日便可开做了。”
宋余定定看他一会儿,半晌才笑道:“好啊,家中剩余我今日都做了出来,刚才盛起装入大陶罐中封了口,”顿了顿,他担忧到,“那一罐油可还够用?”
李沧甲默了默才道:“有剩余,”他将荷包交给宋余,语气不无心疼,“今日一趟又去了将近二两,咱做这面脂,算上先前县城的花销,成本就得将近五两,若是不能对半赚,咱这般辛劳就得提价了!”
“先时忘记问你,你同齐叔商量的价钱是多少?”
“还是二十文,”李沧甲道,“还是他主动开的口,估计利润极高。”
宋余惊喜,“原还想着十五文算极好了,竟不想还是二十文。”
李沧甲笑看着他,谁说不是呢?不过仔细思索一番,那些材料做一盒几十克重的面脂,五百罐其实绰绰有余的,如此确实是个赚钱的买卖。
就是成日在锅灶跟前不停地搅拌控温,既费体力,又费心神,初四下午齐行来收货的时候,便见到两个恹恹的年轻人,远没了初次见面时的精神。
他调笑到,“作何做个面脂竟像是被吸干了精气一般?年轻人这等体力还得多练啊!”
李沧甲也不作答,默默跟着一旁的小厮清点着数量,等到清点完毕才道:“齐叔所言极是,所以多来几个这样的大单子,我和夫郎不就练出来了?”
宋余在一旁捂嘴,这人当真是会打些算盘。
齐行倒是开怀笑道:“你这书生倒是有趣。”全没寻常读书人的迂腐呆劲儿,讲起话来费劲得很!
一共五百八十六罐,李沧甲抹了个整,算作五百八十罐拢共十一两六百文,齐行也大方给了二人十二两,道:“余钱算作那抹零的几罐了,也差不了太多。”
李沧甲无奈,得,顺水人情竟做到了自个儿身上。
还是宋余机灵,又送了一罐桔子酱给齐行一道搬至了马车上,齐行乐呵呵收下,“上回买了两罐回家,家中娃娃就说好吃,这一罐我就不推辞承情收下啦!”
“齐叔这是哪里的话,”宋余道,“不过是些农家的小吃食罢了。”
因要收拾离家的东西,齐行收完面脂也没多留,说了两句客套话便离开了,倒是给二人留下了宅子地址,只说有事知会便可。
李沧甲感慨道:“这做大生意的人处事就是周到,让人愉快不说,还不声不响就赚了大钱,真是让人羡慕。”
宋余瞅着鼓鼓的荷包心里高兴,轻推了一下李沧甲背膀,正待说话,就听一道痛苦的吸气声。
他双眉微凝,这几日这人睡觉都不曾翻身,一直侧着身子,原他还以为是怕冷蜷着,还多加了一层棉被,看这反应,竟是受了伤不曾?
他细细回想一番,却发现是自同他爹出去一趟后才有的反应,他心中有了计较,见李沧甲已神色如常,知也问不出什么,只暗暗记下了此事。
倒是李沧甲后悔不迭,多大点事儿,一个大男人还扛不住这点小痛!
索性宋余没多问他才松了口气,不过问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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