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山间忽然起了雾,浓郁地裹覆在周身,湿腻腻的感觉蔓延。

陆承渊摸过额头的汗珠,望了眼不见天日的林子。

这地方太大了,里面的树常年无人打扰,疯长起来,遮天蔽日。

崔景晏到底在哪儿?

他忍不住冲着山林高喊道:“崔景晏!”

声音荡出去没多久就被茂密的树冠给挡了住,有群鸟受到惊吓,扑扇着翅膀飞出,但除此之外再无半点动静。

进山后,陆承渊就直奔崔景晏原先在山中的住处而去,他想那人或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屋里,这才要回去拿。

可到山间的小屋一看,门前积了不少落叶,门扉更是严严实实地闭着。推开门后,扬起的灰尘激得陆承渊阵阵咳嗽,里面落满了尘,根本不像是有人来过的模样。

他急了,但也没有办法,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林中乱走,边走边喊崔景晏的名字,希冀他能够听到。

林子里的湿气很重,是前头下了暴雨后积攒下来的。

眼下还不到正午就起了浓雾,对于陆承渊来说简直是个坏到不能再坏的消息。

拨开挡眼的树丛,双眸在树枝繁茂的林间打转,忽然一抹蓝色在眼中一闪而过,他猛地转回眼冲着那抹颜色快步走去。

伸出的枝桠上挂着块长长的蓝色布条,陆承渊取下来一看,确定这就是崔景晏所穿的衣服无疑。

心底蓦然一紧,陆承渊稍微分辨下方向,便穿过树丛朝更高处走去。

抓着树干刚爬上个陡峭的山坡,一阵微弱的呻呼声传来,陆承渊循着声音往下一扫,当即脸色白了大半。

脚步凌乱地往山坡下走,踩着的泥土因为受潮变得格外湿滑,陆承渊又太过着急,差点没踩稳跌落下去。

分明到坡地的距离很远,可他只用了不到半刻,就到了那背对自己,正坐在地上的人的身侧,“景晏!”

崔景晏讶然转眸,“你怎么……”

他脸色不多好,唇瓣的血色褪了些,额上更是布满细细密密的汗。

陆承渊看在眼里,疾言斥道:“真是要急死我,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危险!为什么要……”上山?

眼珠转过,他忽然瞧见崔景晏搁在身前的竹筐子。

翠绿绿的新鲜桑叶堆在筐中,隐约可见蚂蚁大小的黑色虫子正在桑叶上扭动爬行。

陆承渊福灵心至,一瞬明白崔景晏这次上山的原因,确实是为了找东西,可却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他陆承渊。

“你……”话到嗓子口却堵住了,徘徊多时,陆承渊颤颤眼睫,放轻了声音问道:“伤到哪儿了?让我看看。”

崔景晏愣楞无言,好似还沉浸在陆承渊突然出现的震惊中。陆承渊自行查看一番,发现崔景晏屈起的右脚脚踝边透出血色。

“都出血了。”他单膝跪在崔景晏的身侧,无比小心地去看那块的伤势,然而刚褪下布袜露出鲜血淋漓的伤口,就听一声闷哼响起。

崔景晏咬紧唇,额上冷汗涔涔,陆承渊转眼看见,心疼道:“我先帮你包扎一下,一会回了村里,找村医来给你仔细看看。”

他撕下自己身上还算干净的一块布料,往伤处上盖的时候,手指都在不受控地发抖。

“不疼不疼,景晏不疼啊。”

尽管崔景晏没再发出半点声音,可从他不断发抖的右脚,陆承渊知道他一定是痛极了。

简单包扎过后,陆承渊抹去脸上如雨般的汗水,“我们回去吧。”他去扶崔景晏,“还能起来吗?”

崔景晏点点头,咬牙站起。可起身的瞬间,钻心的痛楚袭来,痛呼从唇中溢出,膝盖一软,崔景晏就要倒下去。

陆承渊将汗涔涔的他揽住,秀眉蹙得极紧,“你伤得太重了,我背你回去。”

崔景晏靠在他怀中,虚弱地摇摇头,“没关系,我可以的。”

“还说我是骗子,我看你才是骗子。”陆承渊转过他的双臂搭在自己的脖颈处,“搂住我。”

崔景晏没办法再拒绝他,乖乖地依着他的话将人搂住。

有力的双臂抄过他的双腿,崔景晏身子腾空一瞬,就让人给背在了后背上。

“走吧,小骗子。”他还有闲心跟人打趣,刚迈步要离开,耳侧一道声音混着热息落下,“筐子。”

热气像羽毛般滑过耳廓,痒极了,陆承渊微偏了偏头,“自己都伤成这样了,还管它做什么。”

他嘴里虽抱怨,却还是按着崔景晏的话提起了那竹筐子。

那筐子干净不已,也就底部沾上了些湿泥。

筐子里都是干干净净,翠绿翠绿的桑叶,被人特意擦去了露珠,趴在上面的蚁蚕没有受到半点影响,就像还待在树上那般。

足可见崔景晏有多宝贵它,自己都伤成了这样,却都没让这筐子受到半点影响。

陆承渊将筐子背在身前,默默收紧手臂将身后的人往上抬了抬,贴得更紧。

眼下背着个人再爬上坡显然已是不可能了,陆承渊扫视一圈,准备沿另一条山路下山。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崔景晏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随着呼出口的热气直往耳朵眼儿里钻。

不仅如此每迈出一步,陆承渊的侧脸都会一凉,是在晃动间,崔景晏的下颌不小心蹭过所致。

陆承渊忍着那热气所带来的酥麻,闷闷道:“早上村长过来告诉我村里讨论出的结果,他瞧见你不在,跟我说的。”

前半句话令崔景晏很是在意,“结果是什么?”

“将他们二人赶出村子,还有……”陆承渊转过下颌,恰好崔景晏此刻也侧过了头。

距离突然拉近,陆承渊的唇几乎要跟崔景晏的唇瓣对上。

呼吸交缠的那一瞬,陆承渊和崔景晏均是一怔,齐齐转开。

“还有你的房子……村长说会还给你。”

崔景晏手指蜷起,默了默后“嗯”过一声。

接下来就是良久的沉默,山中寂静,只有陆承渊踩过枯枝时的咔嚓脆响,以及两人衣襟擦过树叶时的簌簌响动。

“景晏……”陆承渊舔过偏干的唇瓣,眼神飘动间问出了从刚才起就一直想问的事情,“你是因为看见我一直唉声叹气的,所以才特意上山来找这些的吗?”

其实陆承渊心里清楚,可不知为何他想听崔景晏亲口承认。

空气静了几息,才听见一声轻到几乎听不清的“嗯”。

陆承渊忍不住偏头想看他,可想到刚才的事情还是放弃了,低头的瞬间唇角不由自主地翘起,像是心头欢喜非常。

他没转头,也就没瞧见背上的崔景晏此刻已经双耳绯红,嘴角同样牵起个浅浅的笑容。

他们就这样子慢慢往山下走,低低的絮语声在林间响遍。

大多时候都是陆承渊在说话,他像是突然被打开了话匣子,有说不完的话。

“我是个孤儿,六岁的时候被师父从福利院给领养回来的,之后就拜在他门下学习湘绣。刚开始学习的时候我很皮,师父总说我没个正经样子,一见到我就长吁短叹的,我就学着他的语气,说他再叹气,就要把自己给叹老了。”

陆承渊想到师父被气炸的样子忍俊不禁,可笑着笑着蓦然就停住了。

话声戛然而至,崔景晏感受到他的情绪变化,“你…不开心吗?”

陆承渊把他往上背了背,撒谎道:“倒也没有。”可话说完,他又想起昨日曾说过绝不再瞒他,于是摊开心扉道:“……其实谈不上不开心,只是有些遗憾。”

“我如今到了这里,师父那边我恐怕是没办法去……”他顿住话音,话音低了些,“没法去他墓前扫墓了。”

“你师父……”崔景晏没再往下说,心照不宣地闭了嘴。

他跟自己一样,都是无人可依,无处可去的可怜人。

崔景晏沉下头,在他颈边蹭了蹭,就像兽类安抚同伴时那样。

软乎的发丝在颈边骚动,陆承渊被他这样弄得失笑,“你这是在安慰我?”

崔景晏没应声,下颌落在他肩膀上,不再动弹了,徒留呼出的热息撩动陆承渊鬓边垂落的发丝。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

突然有阵阵巨响破开空气传来,轰隆隆的,响彻云霄。

陆承渊的心瞬间悬起,转头看去,就见旁边高高的山坡上大片泥土滑下,混着数不清的石块,就跟湍急的河水般往下冲。

不好!

“是泥石流!”陆承渊迅速调转方向,朝地势比较高的地方奔去。

但泥流太过迅猛,所过之处都被泥土所覆盖,如巨兽张大了嘴吞吃一切东西,只转眼间就冲到了近前。

千钧一发之际,陆承渊望见前方不远处有块巨石,他眼神死定在那处,什么也顾不上了。

泥流冲刷溅起土浆往侧脸上打,蓦然一痛,像是被里面卷起的小石块给打中了。

陆承渊全然不顾,就连脚下有块凸出来的石头都没瞧见,踩上去后脚猛地往一侧崴去,咯噔一声,痛楚袭边全身。

他咬紧了槽牙,死命撑着那削骨般的疼痛,在泥石流漫过来的最后一刻,背着崔景晏躲到了那块半人高的巨石后。

“砰”一声重响,巨石颤悠两下,落下些石灰来。

足以毁天灭地的泥石流被巨石阻隔,分成两股继续往下冲去,好一会儿才渐渐平息下来。

直到再听不见一丝动静,陆承渊才缓口气,劫后余生地叹道:“没事了,景晏,咱们可以—”

这时颈边忽然有热流滴落,陆承渊呼吸一窒,愣愣偏头看去。

颈侧的崔景晏阖着眼,身子软塌塌地就要滑下去,整片额头都被猩热的鲜血给染红了,流过鼻梁后还在不断往下滴落。

陆承渊双眸猛缩,惊声喊道:“景晏!”

陆承渊:我要赶紧赚钱带老婆进城!这山里太危险了!

崔景晏:昏迷中,勿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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