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渊几人默契地没去追问于适,宋昱宁所说的三年前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每个人都有不愿意说的秘密,他们也没必要非要搞清楚那些都是什么。
天色已晚,即便有千万种想法,此刻也实现不了,只好分道扬镳,各回各屋,先睡个安稳觉再说。
医馆里屋子不多,除了于适因为深得掌柜喜欢,自己单住一间,其他人都是挤在一间屋子里。
陆承渊和崔景晏同睡一间,他们出来得着急,连灯都来不及点,这会回去也只能摸黑进去。
哐当一声,崔景晏的闷声痛呼紧随其后,陆承渊迎着月色转身,扶住他紧张问,“撞到了?”
“嗯。”崔景晏手掌按在腰侧,紧弯着腰,连身子都直不起来。
听他抽气的声音,陆承渊急得团团转,努力瞪大了眼,将崔景晏扶到床边躺下,又在黑暗里点亮烛台。
有了亮光就好多了,陆承渊走回床边,崔景晏正捂着腰际,身体蜷缩,额上冒出好些冷汗。
“叫我看看。”陆承渊想瞧瞧他的伤势,便在床畔坐下抬起手,“该是刚才撞到桌角了。”
指尖刚碰到崔景晏的手背,就被他闪躲过去。
陆承渊不由放轻了声音,哄道:“景晏听话,别躲,让我瞧瞧。”
崔景晏掀起长眸,鬓发揉乱在床畔,双眼还因痛意而泛起泪花来,当真是一副楚楚可怜惹人疼的模样。
陆承渊吞咽几下,手指屈起却又忍不住想往前伸,“你瞧你疼得都快哭了,我看看到底伤成什么样了。”
崔景晏犹豫片刻,慢慢撑坐起身,落发披散绕颈滑落。
指尖抵着腰际的衣袍,揪起小撮,慢腾腾地向上撩起,跟掀新娘子的盖头般,露出白嫩嫩的肌肤。
除此之外,还有大片的红痕印在上面。
陆承渊被那小片的白晃晕了眼,他从来不知道男子也可以生得这般白净,皮肤细腻得好像是最上等的绸缎。
不过被那红一冲,他又清醒了,“都红了,一会就该生淤痕了。”指尖靠近,轻点在那红痕上,“很痛吗?”
抬眸的瞬间,崔景晏颤巍巍地“嗯”出一声,身子瑟缩,显然已是痛极,眼周还盘旋着清泪,将落不落地悬在眼睫上。
这模样给陆承渊看得心疼坏了,“我去找江池郁要点药来,你等着我啊。”
一阵风似的卷出门,刚巧碰到提着木盒出门的江池郁,陆承渊二话不说朝他奔去,掐住他的双肩,边晃边道:“景晏撞到腰了,都肿了,有药没有?”
“………”江池郁被晃得眼晕头昏,抬手制止他道:“陆兄,停一下,我快吐了。”
“哦哦哦,不好意思。”陆承渊赶忙撒开手,站定在离江池郁足有三四步远的地方。
江池郁缓过口气,苍白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些,从提来的木盒中拿出个小瓷盒递给陆承渊,“活血化淤的药膏,涂上就能好。”
“多谢!”陆承渊接下,又跟阵风似地跑没影了。
回到屋里,崔景晏还是离开前的姿势,掀着上衣的一角,静静等待着人。
“景晏,药来了。”陆承渊讨赏似地飞奔到崔景晏面前,带起的风撩动他耳畔的碎发。
“江池郁说这是活血化淤的药膏,只要抹上就能好。”他打开盖子,里面的药膏扑出股子清香,意外的好闻,“来,我给你涂上。”
“等……”崔景晏想要拒绝,奈何陆承渊已经挑起一小块药膏往那红痕处按去。
腰间凉丝丝的,缓解了痛楚,他力道放得也合适,倒没再叫人感觉到疼。
崔景晏也就不再抗拒,感受他的指尖在腰间轻轻打转。
低垂眼睫,面前的人专心极了,大约是为了控制力道,额上涌起细细密密的汗珠。
目光像是被固定住了,怎么也挪不开,从额头慢慢下移,滑过高挺的鼻梁,深邃凹陷的眉骨,再往下到微微嘟起的淡色唇瓣。
双眼停住,崔景晏不由抿了下干涩的唇,再抬高视线时,蓦然撞进了双幽深含笑的眸光里,心里一惊,带着被人发现的惶恐转开了眼眸。
“景晏,我要在云城留下,可能很危险,你若是不—”
“我愿意的。”崔景晏头一次这般急切,近乎是抢着说话。
陆承渊颇为惊讶地看他,在他避开视线之前蓦地笑了出来,声音也跟着轻了不少,只有两人能够听清。
“那好啊,我们一起开间铺子,我是老板,你就是……”他一顿,崔景晏试探着看他,透出些紧张。
“你也就是铺子的老板,跟我一样的。”
陆承渊歪头露出口白牙,笑得恣意,崔景晏轻“嗯”一声,眼神黯淡一瞬,心里更是淌过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另一头,房门被只净白的手敲响,于适强忍着背痛起身开门。
被烛火照亮的一瞬,江池郁腼腆轻笑,避躲着目光不太敢与他相触。
“你来做什么?”于适这次的语气好多了,大抵是有了早前共患难的友谊,他对着这人也没了过多的敌意。
“我…来送药。”提起手中的药箱轻晃,叮叮当当的脆响迭起,江池郁忙止住手,生怕惹了人不喜。
于适背痛得厉害,不太想与人浪费口舌,“我屋里有。”话顿,他又追加一句道:“多谢你来送药,天色已晚,你先回吧。”
见他要关门,江池郁慌了,“等一下。”顺道抬手抵住了门扉,不叫人关上。
于适不满地看他,他脸却红透,小声又谨慎着道:“于郎君的伤在背上,不好上药,我见晚上郎君也没唤人来,所以…想着过来帮郎君上药。”
“不必。”于适拒绝得干脆,半点后路不留给江池郁。
他擎住两边门扉,挑眼睨着江池郁抵门的手,冷道:“还不松手?”
“哦哦。”
忙撤了手,门扉逐渐合拢,烛火的暖光也慢慢变小。
突然烛影摇晃,打在墙上的影子也跟着一晃,三千发丝直坠而下。
江池郁一瞬瞪大了双眼,伸开双臂,直愣愣地接住那蓦然倒下的人,扑了药香满鼻。
待到于适转醒,背上的疼痛不停歇地袭来,勉力适应后,他看清周围环境,才发现自己已躺在了床上,只不过是背朝上。
后背微凉,浓郁的药味弥漫。
于适清楚有人给他上了药,偏头往外瞧,见那分明已被他拒之门外的人,此刻正桌边支着头打瞌睡。
眼神转暗,于适故意轻咳出声,桌边的人果然惊醒,慌里慌张地瞧过来,恰好撞上于适的目光,“于…于郎君,并非我故意要进来,只是—”
“我知道。”于适撑着床榻坐起身,青丝披散,笼上了暖色的烛光,却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情,“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江池郁也不多说,立马起身,走到门边将要开门时,听到里面传来道声音,“多谢你帮我上药,不过我更习惯一个人做这些事。”
这声音遥遥传来,感觉隔得很远,更刺得人心生寒。
江池郁道了句“好”,推开门后默默走远了。
次日清早,由江池郁在旁帮着,陆承渊把要买下这铺子的想法跟江掌柜说了。
但他还生着气,完全忽略身侧不断给眼色,搞小动作的自家儿子,直接抬起手干脆道:“五十两。”
“嗬……”陆承渊倒吸一口凉气,这五根手指就跟座山似的,哐当一下压在了肩膀上。
五十两啊,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江池郁也觉得他要价太高,启唇试图转圜,“爹,五十两太高了,这铺子不也是您从别人手里买的?这都经了几手了,哪还值得了五十两。”
“你小子最好别说话,不然这价还得涨。”
父子俩较起劲来,陆承渊跟旁边两眼一黑,这叫一个愁啊。
上哪儿去凑五十两?
他昏昏乎乎地离开,直奔等在外面的崔景晏而去,“景晏啊。”尾音拉长,脑袋一低,啪嗒坠在他的肩膀处,“五十两,要五十两。”
“这么贵?”崔景晏也被这几乎是天价的价格惊得一愣,“不然我们出去再问问,或许云城里有更便宜的。”
“对哦。”陆承渊瞬间有了精气神,直起身子笑着夸赞道:“还是我们景晏最聪明了。”
灿烂的笑脸跟朵花似的在面前晃来晃去,崔景晏瞧着瞧着脑袋有点晕乎,像飘到了空中,好似是被他给晃晕了。
后一步出来的江池郁眼见俩人这样,尴尬地不知该往何处走,只好抵拳咳嗽两声。
陆承渊这才回眸,忍不住叹道:“你爹这铺子卖得太贵了,我看我是无缘买下它了,一会我们去外面找找,看有没有更便宜的。”
江池郁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
稍作收拾,陆承渊与崔景晏一道要出门,碰上刚喂完黑牛的李二,李二拍拍身上的草叶,问道:“要出去了?”
“嗯,我和景晏出去再找找铺子,江家这铺子有些贵,实在是买不起。”
“多少钱?”李二问。
陆承渊比出个数,“五十两。”
“嗬!”李二的反应比陆承渊当时还要强烈,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天娘嘞,还真是贵,是该出去再找找。”
“可不,现在就去找。”陆承渊错身要出去,李二又把他喊住,“等等啊。”
“既然现在承渊兄弟也没啥事了,我就想着回村里报个平安啥的,阿柳性子软,这么些天不见我一定吓坏了,你肯定能懂吧。”
李二挤挤眼,眼神若有似无地扫过他身侧的崔景晏。
“能懂能懂。”陆承渊走上前,状似无意地挡在崔景晏身前,遮住了李二那意味深长的目光。
“那你就先回去,顺道替我照顾下陆灵,他估计急坏了,等过两日我们找到铺子就回去。”
陆承渊:没钱哭哭,老婆求安慰。
崔景晏:没事,再找找啊。
江池郁:为什么我不会隐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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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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