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时间里，有半夜，翟子路都能听见隔壁传来的叠在一起的笑声，其中夹杂的幸福让人艳羡又嫉妒。
翟子路翻了个身，轻轻叹息，或许是该放弃了，再继续下去也没任何机会，怪只怪遇见的时间太晚，不然先拥有景晏的人一定是自己。
多想无益，翟子路忍住这些乱乱的思绪，逼着自己去想别的，之后才渐渐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陆承渊满面喜气地推开门，就听旁边屋子的门也是一声轻响。翟子路从里面走出，目光看过来时，陆承渊恰好扭头，与他四目相对，看见了他眼下的青黑。
本着不要把关系闹得太僵的想法，陆承渊伸着懒腰，随口问，“没睡好？”
“睡不惯。”翟子路恹恹答，像是真的没睡好，脾气都变差许多，不掩嫌弃道：“床板太硬了，不习惯。”
牙根儿顿痒，陆承渊冷哼一声，十分不屑，“哦。”
说完，转身到水缸旁舀过盆水，错过翟子路身侧时，冷冷一瞥，“景晏还没起，他昨夜有些太累了。你要是饿的话，可以先去李二哥家里吃早饭。”
“累了”二字被刻意重读，丢下这句话，陆承渊便进了屋，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翟子路。
另一头，李二家正热热闹闹地收拾打包物件，大包小包地堆在门外，全是要带到云城去的东西。
李二狗颠颠地捧着昨日的玩具跑到李二身旁，“哥哥，这些也要拿过去。”
李二分神瞧了眼，“这不是你景晏哥哥送给陆灵的东西吗？”
他挑出几个，都是时兴的，没怎么见过的玩意儿。其中有一个跟小鼓一样的东西，两边系着长绳，绑有小球，轻轻一晃，就有悦耳的鼓声响起。
李二狗高兴地拍拍胸脯，“都是灵灵送我的！”
“瞧人家对你多好，以后你可也要好好对他。”
“那是自然，我以后要和灵灵一直一直在一起，就像哥哥和柳哥哥这样！”李二狗的话脱口而出，没有觉得半分不妥。
可这话到了李二的耳朵里就完全不一样了，他和阿柳的关系可跟弟弟脑袋里想的不用，想着不能让弟弟从小就歪了，便蹲下身，尽量委婉道：“二狗，你可以跟陆灵好，但不能像我们这样。”
怕李二狗难过，他还刻意放轻了语气，不曾想即便这样说，李二狗还是嘴一瘪，委屈不已，“为什么？我想和灵灵住在一起，哥哥为什么不让？”
这问题问的，李二完全不知该如何回应，还好阿柳这时走进屋来，李二忙喊住他，将这事又跟他说了遍，便双目殷切地看着他，期盼他能好好跟李二狗解释一下。
“二狗过来柳哥哥这里。”阿柳在木椅上坐下，李二狗走过去，他就将他抱坐在自己怀里，声音温柔，“你还小，等之后到了云城就会明白，男子将来都是要和女子住在一起的。”
“骗人！你和哥哥，灵灵他哥哥和景晏哥哥都是住在一起的，柳哥哥是哥哥的媳妇，我也想要灵灵做我的媳妇！”
此话一出顿时震惊了屋中的人，李二诧异难当，哐当坐在了木椅之上，与对面的阿柳对视，皆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李二表情难言，向来都狂放直言的，此刻却被这话给噎得不知该说些什么，“……二狗，那也不是，我跟你柳哥哥，我们是相爱的。”
李二狗完全听不进去话，提高声音反驳，“我和灵灵也是相爱的！”
门前影子一晃，陆灵欢快笑着跑过，像是在追着什么玩。
“陆灵。”李二出声把他喊住，让人进了屋。
把两个小孩都往跟前一放，李二紧张兮兮地搓手，看看旁边坐得端正的阿柳，又瞧瞧面前的两个小孩，先对着陆灵道：“陆灵啊，哥哥有点事想问你。”
“什么啊？”
似是不好启齿，李二面色犹豫，“你…你喜欢我家二狗吗？”
陆灵歪了歪脑袋，反应这话的意思，刚开口要应，突然想到昨夜的事，气还没消全乎，便哼着拒绝，“不喜欢，我才不喜欢他呢。”
李二狗愣了，可怜巴巴地转头，“灵灵，你怎么变卦了？前两天我们一起躺在床上的时候，你还说你只会喜欢我一个。”
“那会是那会！我现在变了，不喜欢你了！”陆灵骄纵地偏过脑袋，连人都不看了。
这下子李二狗直接傻眼了，而李二听后反而舒出口气，与阿柳对视后，便让陆灵出去了。
只剩下自己的弟弟，一切就都好说了，李二语气严厉了些，“你瞧，我都替你问了，陆灵又不喜欢你，你俩这算什么相爱？”
“他撒谎。”李二狗觉得委屈，那天晚上都说的好好的，居然变卦了，难过地蓄满眼泪，“反正我不管，我要跟灵灵一直在一起。”
李二反应不及，甚至还没开口安慰，眼前小孩就可怜得哭了出来。
“怎么了，这是？”陆承渊出言问道。
刚进院子，就听一阵嘹亮的哭声从屋里传出，那声音一听就是李二狗会有的。
李二回头，像看到了救星一样，走到陆承渊二人跟前，“你可算来了，再不来，我们这就要被泪水淹没了。”
“啊？”陆承渊诧然，偏头看了看正被阿柳揽在怀中安慰的小人。
李二极快地解释了一番事情的经过，陆承渊越听眼睛瞪得越大，最后连嘴都张大了，“哈？”
指节指指还哭个不停的小孩，“他喜欢陆灵？！”
“是啊是啊。”李二连连叹气，扫一眼院中站着的翟子路，低声道：“你小声些，咱们两家的家事，还是别让外人知道了。”
“哦。”陆承渊还是无法完全接受这个事实，呆呆看了眼身侧的崔景晏，又思绪乱乱地挠挠头发，“嗯……陆灵怎么说？”
李二又叹，“刚问完，说不喜欢。”
“那不就好办了！”陆承渊猛一拍手，苦恼不再，“也就是在这村里，小孩子不多，等去了云城就好了，路上都是可爱的小姑娘，到时候一起玩在一处，他俩就都不会这样了。”
“希望如此吧。”
陆承渊拍拍他的肩膀，宽解道：“放心，等到了云城这事就不叫事了，他们还小，不太懂嘛。”
注意到屋中已经打包好的包袱，“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嗯，差不多了。”李二也不再忧心这个，“一会吃个早饭就走吧。”
陆承渊点点头，瞥见窝在阿柳怀中人儿，转身时又看见趴在门边，试探着往里伸脑袋的陆灵，看起来也是听到了这哭声，所以才过来了。
陆承渊瞧着这两人，默默地没有说话，直到走到院外，身侧的崔景晏忽然开口，问起了这事，“你不想他们二人在一处？”
“有点，总感觉怪怪的。”
崔景晏轻笑，“因为一家子都是断袖？”
陆承渊听出他的调笑，忍不住拍拍他的额头，“是啊，我就已经是个断袖了，陆灵再是，我怕他是受了我的影响。”
崔景晏瞧出他眼神中流露出的担忧，学着他，回敬一番，也拍拍他的额头，“我觉得你想多了，若是他本身就喜欢二狗，那么不管你是不是断袖，都改变不了他。”
陆承渊细细思考，拉下他的手在掌中揉搓，“你说的对，担心那么多也没用。”
正说着，李二粗犷的话音传来，“承渊兄弟别聊了，快过来吃早饭吧。”
陆承渊回应一声，便与崔景晏一道走了过去。
几个人坐在一桌上，翟子路安静地不发一言，接下李二递来的粥，却不放在自己面前，而是特意搁在了崔景晏跟前，照拂意味很深。
陆承渊隐忍着情绪，将自己面前那碗粥跟崔景晏前面那碗调换一下，“我比较想吃这碗。”
翟子路掀眸，瞧他一眼，眼底笑容温煦，但总有股子割刀般的冷意，“喜欢就吃。”
一顿早饭在暗戳戳的刀光剑影中度过，后来把一切行李装上车，几人便驾车离开了这个生活了多年的村子。
离开时，还有村人相送，艳羡着他们即将去往城中居住。
过了正午，在路上潦草解决完午饭，几人的马车才终于进了云城的城门。
马车先到了陆承渊他们所住的铺子，把一切东西都卸了下来之后，翟子路立在马车前，微笑着与几人道别。
主要还是冲着崔景晏说的，语气珍重，“今日一别，以后或许没有再见的时候，若是他日有事，景晏还可以来我的铺子中寻我帮忙。”
“多谢。”
哪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陆承渊巴不得他现在就走，总是在景晏面前晃来晃去，看着就讨厌。
“走好，就不送了哈。”陆承渊冲他挥手，这次是真心实意地笑了。
等人真的走了以后，陆承渊如释重负，仿佛胸口里的闷气都消失了，阴霾散去，觉得生活都明朗起来。
他牵起崔景晏的手，面朝这间规模不算多大的铺子，无限憧憬，“景晏，以后你就是这间铺子的老板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