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渊喝酒喝得多了,两只眼睛都在打转,眼皮子更是沉得像铁,向下压着,要盖住双眼。
不过意识还清醒着,时不时就要瞄一眼那边坐着的人。
他倒是一点都不看自己,只顾着跟别人聊得热火朝天,当真是无情,所以小心翼翼的人就只有自己嘛。
陆承渊不满地瘪嘴,被酒液浸得润泽的双唇小幅度地嘟起,两只眼睛雾气蒙蒙,还萦绕有幽怨,宛若在夜色中等候丈夫的妻子,逐渐浮出深闺不满来。
就这么直勾勾地把人看着,不遮不掩,时而灌下口酒,喉头滚动明显,好似故意这般,想让人注意到。
不过可惜,崔景晏此刻正因为听了阿柳的事而感到心疼,踌躇着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他实在不是那种会出言安慰人的人,也就之前跟陆承渊说过,可那也是因为二人足够熟悉,故而如今对着这个也就才相处不到两日的人,当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崔景晏在冥思苦想个解决之法,自然注意不到那边幽怨近乎含泪的殷切目光,陆承渊眼看着他连眼睛都不转一下,顿时情绪大跌,跌入了冰窖中,爬都爬不出来,快给冻死了。
其实搁在平时倒没什么,顶多就是小小的难过,坏就坏在眼下饮了酒,酒精会在无意识中放大任何一点细微的情绪,陆承渊只觉得自己很委屈,委屈大了。
到底为什么这人的脾气这么怪,转头就生气了,也没有个道理。
道歉不顶用,连撒娇也不顶用,到底他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陆承渊思绪乱乱糟糟的,根本想不明白这些复杂的事,只觉得崔景晏这个人真是怪。
害羞的时候,双耳总是先红,尽管表情冷淡,但一看那耳朵就总能知道他其实是害羞了。
不仅如此,这相貌也漂亮的很怪,那样一个山沟沟里,居然会生出这么个美人,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
陆承渊托着腮,摇摇晃晃又端起酒碗往自己嘴里送,刚入口,手腕就叫人给摁了下去。
“好兄弟,怎么自己喝闷酒!”
李二此刻也是醉得一塌糊涂,口齿都有些不清不楚了,含混着让人听不大明白。
陆承渊也没挣,顺着那力道,将酒碗搁回到桌上,“二哥我看你是喝多了,不如回去休息?”
李二当即剧烈摇头,甩出好些嘴里的酒涎,“我没醉!我跟你说,我还能再喝两坛!”他伸出手到陆承渊跟前,信誓旦旦地晃了晃。
陆承渊忍俊不禁地叹口气,拉下他的手,“这是五,你瞧瞧,你都醉糊涂了!”
“我没有!”他嚷嚷起来,随即挪着屁股连带圆凳一起,擦着地,慢吞吞地往陆承渊那边磨。
离得很近了,肩膀紧挨着肩膀,他忽然压低声音,吐着熏人的酒气道:“其实……我知道你和弟妹又吵架了。”
陆承渊本对于他的靠近有些不适,主要是那嘴里的味道当真是让人忍受不了。但一听这话,陆承渊的酒劲顿时清醒了大半,连要把这人推开都给忘了。
他怎么知道的?
陆承渊慢腾腾地转着脑袋,没等想明白,附在耳边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你别跟我装糊涂,我跟柳儿都看得清清的。”两根粗指作势戳戳眼睛,“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看到什么了?”
“你瞧瞧你还嘴硬,吃饭的时候你俩都不是一起来的,我还瞧见弟妹那脸冷的啊,忒吓人!”李二感叹似的靠在陆承渊身上,似乎忘了自己有多沉,把陆承渊压得只往一旁歪。
“然……然后呢!”陆承渊唇齿都咬紧了,拼力顶住他的身体,把他脑袋往外推了推。
“作为兄弟,我当然要帮帮你了。”被推开头的李二仍然死赖在陆承渊的身上不肯离开,“总不能看着你俩一直吵架吧。”
听他这么一说,陆承渊推李二脑袋的手一停。
他说的很有道理。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床头吵架床尾和,没有什么是……”话音突然变得暧昧,连眼神都眯缝到一起,李二稍稍抬起脑袋,轻声轻气道:“睡一觉不能搞定的。”
“你什么意思……?”
“哎呀,这还需要我点明嘛,被窝里那点事,你俩不会没干过吧。”说完这些,李二被臊得厉害,鲤鱼打挺般坐直了身体。
而被压得歪了半边身体的陆承渊这才缓缓坐直,见他隐隐有些娇羞的模样,惊愕的瞬间更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被窝里那点事……
“怎么?你俩还没—”李二露出惊讶的表情。
“嘘!”陆承渊及时止住了他的话,免得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李二拍拍嘴,示意自己不会乱说话,瞄了眼那边还在畅谈的二人,便矮下身子勾过陆承渊的肩膀,“头一次送你去云城的时候,我记得你也说你们还没做,现在这都多长时间了,竟然还没有?”
陆承渊挠挠鬓角,莫名觉得这个话题聊起来有些尴尬,“这……这也不代表什么……”他试图挑开李二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可转而又被人摁着肩头往下矮去,近乎是躲在了酒坛子后窃窃私语。
“你这想法可不对啊,你俩要是互相喜欢,怎么可能到不了那一步,你难道不想跟他再近点,亲密接触接触?”
一瞬间,前一夜在床上拥吻着的画面闯入脑海,那滋味真的好,像是漂浮在云海上,整个人都幸福得冒泡。
确实是想要再近一步的,如果能够感知到他的全部就更好了。
于是陆承渊羞涩着点点头,像个刚嫁人的小姑娘,对未来一切充满好奇,又有些不知该如何做。
“想是想的,但我们同为男子,要……”
李二立刻懂了他的未尽之言,大手拍拍他的肩头,“好兄弟,原来你是不懂这个。”另外一只手伸进怀里,掏动几下,拿出本掌心大小的册子来,“喏!看了这个你就什么都会了!”
陆承渊模模糊糊大概知道那是什么,从他掌心接下。
册子封面无字,白白的,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然而翻开封面后,展现在眼前的东西却是火辣辣的惹眼,让人忍不住热血沸腾,冒出簇簇火苗来。
陆承渊啪地合上册子,小脸熟透了,飞快端起桌上半满的酒碗咕咚喝下,勉勉强强压下了那股子冲动。
“哈哈哈哈哈!”李二看他这样,忍不住又拍上他的后背,“这就不行了?没事,日后做得多了,看这些都不觉得有什么了。对了,这本就送给你,我那儿还多着,都是背着阿柳买的,你可千万别给我捅出去。”
陆承渊呆愣愣地点头,他哪里还有那心思,仅仅瞧了一眼册子上的内容,就到现在还没有办法消化呢。
天知道,他要如何跟景晏像画册里那样子做。
晚上宴席将散,阿柳扶起喝得醉醺醺的李二,同陆承渊二人道别后便走了,留下屋中二人安静不语。
崔景晏刚听了阿柳的一番话,心里难免翻腾,觉得自己确实不该把自己封闭起来,总是把心思放在心里。
而此刻的陆承渊满脑子却都是画册上的那页图,挥之不去,像是刻在了脑海中。尤其当这屋子里就剩下自己和景晏两人时,那种灼热的感觉便又烧起来了。
气氛焦灼又凝滞,陆承渊轻咳着掩面要走,再待下去,怕是都不能呼吸了。
可刚迈出一步,就跟踩到软趴趴的棉花上一样,没有落点,双腿一哆嗦竟是要倒下。
手臂在空中胡乱挥动,眼瞅着就要倒下,不过下一瞬就叫人给拽了住。
陆承渊站稳身子,醉蒙蒙地回眸,“景晏。”
崔景晏对上他雾气缭绕又格外炙热的双眸,像被狠狠烫到了,顿时就要撤开手。
“别。”陆承渊先一步反握住他的手,“别再抛下我了。”
那语气可怜,带着哀求,大抵是醉酒,嗓音也软软绵绵的,没什么力度。
心脏剧烈一跳,崔景晏忍不住屏住呼吸,怕自己的喘息声太大会把人吓到。
陆承渊飘飘悠悠地蹭过去,捉着那只手,像寻求凉意般将其深印在颊侧,“我们和好吧,好不好?我不想你一直这样冷冰冰的待我,你都能跟阿柳说说笑笑,对我就不行吗?”
这副动作像极做错了事的小狗,尤其那双湿漉漉的双眼,望过来时真的让人心怜。
他总是有这样的本事,一点也不端着,总是把姿态放到最低来祈求自己的原谅。
可自己这样的任性,他会不会厌烦,或许现在不会,但之后一定是会的。
崔景晏止不住地想着这些事,阿柳的劝告也在脑海中翻来覆去,慢慢的,竟生出些隐秘的惶恐不安,害怕自己会把这人越推越远。
而这些对于未来的恐惧一步步推着心里的话瞬间脱了口,“我……其实是我对你起了妄念,那会你又那样子说,让我觉得你好像没有,只是我一个人有……”
崔景晏突然而来的剖白,反而让陆承渊迷茫,他喝了酒,脑子转得慢,也想不出来他这话里的妄念是个什么意思。
“所以可以和好吗?”陆承渊歪过脑袋,水润的双唇印在那白嫩的手背上,不等人回答,唇瓣蹭着那抹白上移,他又问,“可以吗?”
密密实实的吻在肌肤上漫开麻痒,崔景晏根本说不出话,想说的全数化为了喘息,腿弯打颤,步步后退间靠在了桌上,手指后撑,慢慢屈起。
陆承渊逼近,直接凑到了崔景晏身前,喷着热息,埋首在他颈项间,“你不肯原谅我……”他深深叹息,“或许二哥说的是对的,床头吵架……”
他嘟嘟囔囔的,崔景晏根本没听清楚他的话,“什—”
话在半路突然变了调,像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倏尔提高好几个调,“承渊……不……不要……”
崔景晏慌乱又难堪,躲着他探过来的手,死死捂紧了衣摆,遮住那点子被陆承渊挑起的妄念。
“为什么?”陆承渊不放弃地抓住他的手,不容拒绝地让他露出那地方,“为什么不能碰?我不仅想碰你的,还想让你碰我的。”
他捉住崔景晏发烫的手,往自己身上拉,“你摸摸,这都是我对你的心思。”
一瞬福灵心至,陆承渊忽然想明白了崔景晏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拉着他的手重重一按,粗气颤悠悠地喘出。
“妄念我也是有的,不比你的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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