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们就是江小郎君说的那对要开铺子的小夫妻啊!”
孙静檀莞尔,脸上又挂起和煦的浅笑,经那日光一照,格外生动。
“夫妻?”云京泛起迷惑,把面前两个人从头顶看到脚,打了个圈后,不解的目光最后落在二人紧紧相牵的手上,顿时一惊,活像是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你们是……”云京又急又诧,连话都说不明白了。
孙静檀从他背后走出,不满地略一蹙眉,轻斥道:“云京,愈发没规矩了,快去买些伤药回来。”
云京这才如梦初醒般止了话,“夫人教训的是,我这就出去买药去。”
说话间,人已经退到了门外,飞快扫过眼陆承渊二人便快着步子离开了。
陆承渊也没拦他,主要身上的伤确实有些痛,且大部分都抽在了手背,不及时上药的话或许真会伤及跟骨。
万一手残了,那还刺什么湘绣,更别提借此来开铺子赚钱了。
“多谢夫人。”想是这么想,不过陆承渊仍旧守着礼数,即便错不在自身,却还是跟人道了谢。
孙静檀和和气气地免了他这样的客气,“怎的还跟我道起谢来,你身上的伤是叫云京打的,买些伤药也是理所应当的。”
话落,就往旁边走去。
这间铺子的架构与陆承渊手上那间并不相同,一楼门面看着不大,内里却有乾坤。
以槅门做隔,划出好几个部分,就如同一间间精巧的小屋子,雅致非凡,看不出是个卖蚕丝的铺子,倒像是显贵人家的居所。
其中不仅有专门摆着蚕丝的地方,还有已经制成布匹的,摆在架子上,摊开了一小面,供人赏看。
“也别在外头站着了,进来边喝茶边说话吧。”孙静檀走入旁边的槅门,清雅的黛紫色裙摆在地上层层荡开。
陆承渊低眸与崔景晏对视过,这才牵着手进往里去了。
里头像是个会客的地方,摆着一方软榻,并有张方桌,周围又放了几个木墩子。
进去时孙静檀已经落座,提过桌上的玉色茶壶就开始斟茶,陆承渊与崔景晏就势坐了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夫人,我听云京刚才的话,最近是有人在刻意为难你们吗?”
氤氲开淡香的茶汤徐徐落入盏中,带来的热气模糊了孙静檀的面容,她浅浅颔首,平淡道:“不知江小郎君同你们说过没有,我原先是跟宋家做生意的。”
一杯很快斟好,素白的指尖推着它到了陆承渊的跟前,陆承渊转手又推到了崔景晏那处,接着道:“这事我听他说过,但他说的模糊,只说你与宋家发生了些冲突,后来这生意上便断了与他们的往来。”
孙静檀继续斟茶,半点影响也不受,镇定的仿佛不像是在听自己的事情一般,“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宋家的绣庄在云城占了大多半,谁要是能跟他们做生意,那日后必定是富贵不愁。
况且蚕丝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大有别的店家也在跟宋家交洽,只是我手上的蚕丝品质最好,价格也公道实惠,他们才愿意与我们做了这笔生意。”
听了这番话,陆承渊心起疑窦,“既是这样子,完全是双赢的局面,那又为何会起冲突?”
孙静檀搁下玉茶壶,嗑出声脆响,把倒好的茶推给陆承渊,“世上哪有双赢这样好的事?利之一字,天生带刃,谁不想独揽所有。我家的蚕丝虽好,可也是由人精心养了许久,花了大心血才得到的。
但宋家那小儿嫌这嫌那,总是刻意找些莫须有的错处,把蚕丝的价格一压再压,最后竟直接让我们把桑园子低价卖给他们,说是我们养得不好,白瞎了这片地。可那是我夫君留给我的东西,我怎么可能卖给他们?”
话说到这里,不必再细说,陆承渊心里也已经了然了。只是没想到又跟那宋昱宁扯上了关系,当真是个大瘟神,非要把所有人都搅得一团乱,他才能满意了。
“夫人没答应,所以他们便断了生意,又三番五次的找人来闹事?”
孙静檀略略点头,“倒也没闹出些大麻烦,只是跟蝇虫似的恼人,况且上官府也要不来理,只好忍了。”
“怎会如此!”陆承渊气上心头,急得握拳锤了把桌子,震得杯中茶水四溅。
崔景晏探过手,安抚性地拍拍,“夫人,听您的意思,是已经报过官了吗?”
“打从头一次生事便报了,但那些官差都推三阻四的不乐意管。我其实早知官府的做派,倒也没想要个结果,只是为了震慑。不成想我儿和云京反倒是一个赛一个的脾气大,这不,这次还把你给误伤了。
说到此,孙静檀喃了句,“云京这孩子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话音才落,外头便传来阵脚步声,孙静檀弯了眉眼,“才说完,人就回来了。”旋即起了身,要出去迎。
陆承渊和崔景晏也跟着起身,不及转身,便听一声急切的“娘”从背后响起,听着声似乎很着急。
孙静檀听闻此动静,也跟着一诧,很快视线范围内就出现了一人,她看着人才喊了声,“子路?”
这二字一出口,陆承渊就忍不住皱了皱眉,怎么感觉在哪里听过,这莫名的熟悉感。
“娘,我听说又有人来闹事了,您没事吧,云京呢?这时候他不在您身边又跑哪儿去了!”一连串的话吐出,说话的声音忽然顿了下,“这二位是……?”
陆承渊此刻已经捏紧了指骨,隐隐发着抖,这声音要多耳熟就有多耳熟,齿根都在不觉间咬紧了,发出咯噔闷响。
下一瞬,惊喜的话音炸响,“景晏!”
指骨咔嚓一声,发出骨响,身侧的崔景晏转过身子看着眼前人,语气里有掩不住的惊讶,“翟郎君。”
陆承渊这才跟着转过身,入目就是那张令人生厌的脸,他还记着,这人可是惦记过景晏的,是名副其实的情敌。
翟子路的眼神很快转到陆承渊脸上,忽而深深一笑,“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陆郎君。”
陆承渊顿时气血上涌,差点炸了,这一时的信息量实在太大,带来的冲击更是难以消化。
自己最讨厌的情敌竟然是孙夫人的儿子!
上次说“走好不送”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此刻就像是囫囵一巴掌扇过,打得眼冒金星,浑不识物。
“哈哈,确实有些快。”话都是从齿缝里逼出来的,尽是听得出的干巴。
这时身旁一道清香掠过,黛紫色的衣摆翩然,再看过去,翟子路跟前已是站了个人。
“你瞧瞧你,跑得是有多着急,额上全是汗。”见了儿子,孙静檀开心更盛,取了帕子就要给他擦汗。
翟子路抬手拦下,“娘,我都多大了,不用您给擦了。”目光有意无意地瞄过孙静檀身后的崔景晏。
“你这孩子平日里可不是这副模样—”
“娘您少说两句,那什么,云京呢?这小子又跑哪儿去了?”他生硬的转了话题,孙静檀只道是儿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便没往深处想,“我叫他出去买伤药去了。”
“伤药?!”翟子路大惊失色,拉起孙静檀的两手就开始仔细查看,“娘伤到哪儿了?我就今日才没看着,那群混头子就把娘给伤了,您等着,我这就上宋府给您报仇去!”
“慢。”孙静檀忙拉住风风火火的儿子,“冒冒失失的,伤的不是我。”
“啊?那是谁?”
孙静檀往身后看,刚要开口,就被翟子路给打断了,“是景晏受了伤?”他火急火燎地掠过去,抬手就要抓崔景晏的双手,便跟给孙夫人看伤时一样。
不料手还没抓到,身前就挡过来只胳膊,同时冷冰冰的话音响起,“伤的是我。”
翟子路侧看向那手臂的源头,疑道:“是你?”
“没错,而且不是被你口中所说的人给打的,是云京伤了我。”
“啊?”翟子路更懵。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这时门外突然又不合时宜地响起轻快的话音来,“夫人,药买回来了!”
云京很快奔进铺子里,打眼向右,瞧见了里头堆在一块的几人,讶声道:“呀,少爷!您怎么突然来了?”
刚刚不是还没在吗。
“你打他了?”翟子路问道。
云京很快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事,结巴了一下,“那……那是个误会,我们刚刚都解决完了。”
孙静檀再看不下去,扯过自家儿子的衣袖,“有什么事坐下来再说,云京已经把药买回来了,先给小郎君把药上了。”
等几个人再次坐下,这桌上原本和和乐乐的氛围顿时变得紧绷起来,像是绷紧了的弓弦,如刃一般,把空气割得四分五裂,而这气氛的变化主要归结于陆承渊和翟子路两人。
“看不出翟郎君竟然是孙夫人所生,这脾气秉性倒是不太像的。”陆承渊这会手臂搁在桌上,身旁坐着的崔景晏正挑了些药膏往他伤处上摸,一听他这话,手下一重,痛得陆承渊龇牙咧嘴起来。
“景晏……”他发出声不满的低喃。
崔景晏不予理会,压着声提醒,“说话注意些。”
一听这话,陆承渊心内的醋坛子已然打翻了一半,偏这时坐在对面的翟子路还在添油加醋。
“陆兄,不知这次找上我母亲所为何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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