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眼热又好奇,一时之间姜家门庭若市,从早到晚没断过人。
凑热闹的居多,毕竟村里难得出一件新鲜事。
上一回还是去年谢家真假少爷的事。只是那回没甚热闹可看。谢宝得了消息一溜烟跑县城认亲,一去不复返。谢行是隔壁几月后天寒地冻时回来的。等村民知道热闹已经过去了。
也有诚心问价的,听到要价四十两一亩众村民咋舌。
“姜富和王桂花莫不是疯了?下河湾都卖不了四十两。”
姜富对村民的冷嘲热讽嗤之以鼻。消息刚放出来,周猎户天没亮就上门,他的地抢手着呢,可不得要高价。
别说四十两,大山村许多人家连一两现银都拿不出来。
村民自给自足,粮食自己种,鸡鸭自己养,还有自己织布纺衣的。村民手里有粮但不一定有银子。
需要银两购买的生活物资,多数村民还得把手头的粮食换成银两再去购买。钱还没捂热就换出去了,相当于另一种方式的以物换物。
在这种艰苦的环境下。村民得需求不断被压缩,基本只剩吃穿能让自己活着的需求。大伙都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不是不苦,只是习惯了苦,于是觉得一切正常。
“你们真想卖地还是想坑人钱?哪有中等地卖四十两的?”
“年前想卖姜明换钱,年后卖地换钱。姜家的,你们别不是犯了事?到时不会连累咱们吧?”
村民越说越离谱,众人纷纷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凑出几十版的故事。没一版是好的。
姜富和王桂花本来都不是好脾气的人。以前还能装着,自冥婚一事后名声差了,渐渐地懒得装了,开始暴露自己的真本性。
他们一开始还能忍着回答村民各种问题。有羡慕姜家足足有二十亩地的,自然也有眼红说风凉话的。王桂花一听别人唱衰她家顿时就装不下去了。嫁的好一直是王桂花人生中引以为傲的事情。
“姜成不在,姜明这个免费劳力也跑了。姜家是越来越不行了。现在落到要卖地过活。”
张婆开个头,其他村民当即不管不顾当着两人的面说起来。没一句是姜富和王桂花爱听的。
“没见有甚大事啊,也不像过不下去的样子,好好的怎么要卖地呢?问也不肯说,难不成真犯了事?”说话的瘦高个好奇地抓耳挠腮。
“指不定是姜财来在外面犯了事要使银子嘞。毕竟就一个儿子也不能不管吧。”
“不能吧。姜家小子不一直在外边读书嘛。”
“读了十几年也不见读出甚来。姜家小子以前瞧着是个好的,实则不然。年前那回可是把姜明押在家里。要不是谢家小子去得快,夫郎都要没了。这事搁你你乐意?”
旁边的村民挠着头不说话。年前不还说姜明克亲就姜富两口子心善养大他,怎么现在口风变了?
他愣愣地想着,咋谢家小子没事哩。年前还是里长到县城把人拉回来,听说那时病得不大行了,想着落叶归根才把人拉回来。怎么跟姜明成亲后,日子越过越好了。每回从谢家门前屋后过总飘着肉香,可真馋死个人了。
“姜明是不是克亲还说不定呢。”农家汉子说话直接,他这么想就这么当着姜富两口子的面说出来。“瞧姜富一家不都活得好好的。这都十几年了也没见克着谁了。”
那姜明克亲的说法是从哪来的。他笨想不到,聪明点的却马上想通其中的脉络。
“姜家竹林那边的地,还有下河湾那边的地。我记得以前都是姜成攒下来的家底。”
这一句话在姜家院中炸开锅,众村民情绪更是高涨。
提起姜成,大山村年纪大点的村民还有印象。
姜成是大山村唯一的木匠,以前村里打家具都要找姜成。姜成手艺好不偷工减料,收费便宜。又是在村里头,村民能时不时上门看到自家订做的家具,安心得很。姜成死后,大山村要打家具只能到大河村找木匠,还得自己拉回来。
姜成人好,往常村里谁家桌子凳子坏了,自己修不好的,姜成有空就免费帮忙修。他死时,全村人都来送他。
说起姜成不少村民又念起他的好,说起姜成的旧事。
“姜成就该再娶一个,生个小子给自己摔盆。王媒婆给他介绍的寡妇多好啊,可能生了。还有黄花大闺女愿意跟他的,偏偏他都不稀罕。说怕后娘欺负他家哥儿,他有他家哥儿就够了。”
那村民压低声音,实则依旧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继续说:“姜成还说家底都是给他家哥儿攒的,等他死了都留给他家哥儿。”
这话不是没人说过。
姜成死后家产给了姜富,村里就议论纷纷。不过自从姜明克亲的说法出来后,渐渐地就没村民再说了。
那村民说完自己有些疑惑,姜成最后怎么把家底留给姜富了。难不成是他记错了?
“姜成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他有些疑惑。毕竟十几年都过去了,记混了也有可能。
“说过说过。”很快有村民附和他:“还说要多给姜明攒两亩下河湾的黑土地嘞。我当时就说谁要是娶了姜明就有福咯。可惜我家当时没小子。”
院中的讨论由“一亩地卖甚价钱”到“为甚卖地”,再说到姜成身上。现在开始说起姜成的家底有多少,最后为何给了姜富。
听得姜富大汗淋漓。
王桂花又气又怕操起扫把挥过去,破口大骂:“去去去,瞎凑甚热闹。”
村民一开始的恭维,王桂花听得得意。她自幼矮小不好婚配,当时嫁给姜富时穷得叮当响,还是姜成替姜富出的聘礼摆的酒席。哪曾想后来姜成死了,她家的日子蒸蒸日上了。
说到要卖地的事,王桂花心生不爽有些不舍。毕竟有二十亩地是多让人羡慕的事。可一想到要自己耕种。王桂花又苦着脸。
想到筹到银子,姜财来做上买卖很快能大富大贵,心情马上畅快起来。
该死的泥腿子见识浅短,等它儿子飞黄腾达,他们一家要搬去清溪镇住。这些泥腿子以后想见她还得着看门的通报呢。谁爱种地谁种去,活该他们一辈子在地里刨食。
结果不知是谁开的头扯到姜成身上去,村民越说越兴奋,一边用怀疑的眼光把他夫妻俩扫了个遍。姜富还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王桂花可忍不了。
她本来就看村民不顺眼,加之现在觉得自己很快能当有钱的太太了,尾巴已经翘起来,更不待见村民。
“一群穷光蛋聚我家,连一亩地的银子都凑不出来,光凑热闹来了。我可不招待你们。”王桂花开始赶人。
她说话难听,村民还是不肯走闹着在起哄:“王桂花,你说说姜成为甚把家产都给了你家姜富?”
“姜成当时死得意外,姜明还没灶台高,可不是姜富说啥就是啥。”
王桂翻着白眼无赖道:“我儿子给他摔盆了。不给我家难不成给你?哪有把家产给哥儿的,最后嫁出去不都便宜别人家了。快走快走,别踩脏我家的地。”
“王桂花你说话忒难听。没见过哪家往外赶人的。大伙来问问价都不行。”
“你们还真想四十两一亩地卖给周猎户?忒坑人。下河湾都卖不到四十两。”
“有本事他去买下河湾的地啊。他不要有的是人抢着要。”王桂花推搡着村民离开,姜富还在一边“见谅见谅”挂着假笑。
锁上院门两口子气急败坏。
“儿子又来催了。得想个办法。”姜富恨恨地看着院门,气愤村民的闲言碎语,更气愤周正不识好歹不肯出四十两。
王桂花坐在院中石板上想着衣服没洗心中发愁,怎得一天到头没完没了的要干活。不行,她不能过这样的日子。儿子可是说了,以后要买两个奴才伺候她。
“当家的,你说儿子的买卖真能成?”王桂花不聪明但也觉得投几百两能收回几千上万两的买卖渗人。这么好的事谁不藏着掖着,还能拉他儿子一起?
姜富咬着牙下定决心:“富贵险中求。没问题的。”
他这么一说,王桂花真信了。几十年来,她一直靠着自己的男人,姜富也让她真靠住了。她不缺吃喝,家里的活有姜明干,日子过的好。她对自己的男人有信心,只以为这次跟以前一样,他说行就一定能行。
姜财来没说做什么买卖,但姜富多多少少猜出一些。
一本万利的买卖都写在夏律中呢,诸如放印子钱、私设赌场、走私盐铁、与胡人通商等。
这些被官府抓住是要下大狱的,姜富想着有些害怕。但想到其中的暴利,他很快又给自己和王桂花下定心丸:“有甚可怕的?青天大老爷都一起能出甚事。财儿能遇到这等好事,是祖宗保佑,是咱家的机遇。”
“那是,我儿子好本事。”王桂花美滋滋地想。
她家很快就要有两桩喜事。官老爷的庶女看上姜财来,他们家不讲究嫡庶,只要是老爷家的女儿就了不得,那得抬多少嫁妆进门。姜云也要嫁给老爷的侄子,虽然是做妾但也是有人伺候的,真能带她吃香喝辣,不枉她辛苦呵护姜云十几年。
村民忙着春种闹过一阵,姜家很快没了动静。没人上门,姜富两口子反倒急了。姜财来那还等着银子呢,要是银子不够到嘴的鸭子飞了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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