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衙内

腐朽破旧的木门呲啦一声推开,李二秀大喇喇进屋,买回的烤鸡、米酒被她随意搁在瘸了脚的烂板凳上,眼珠转了转,挂着一层油渍的嘴唇抿了抿,便要往墙角走去。

周大丽见状,重重咳嗽一声,冷厉的目光瞥去,李二秀闻声停住脚步,犹豫半晌不情不愿地回身,两颗细圆眼珠却依然忍不住频频往墙角落去垂涎目光。

满是灰尘的角落处,此时正依偎着一对手脚被缚的男女,女子额头青紫,脸颊肿胀,加之发面凌乱几乎瞧不出本来面目。

一旁倚靠于她怀里的男子倒还算体面,月白色衣衫仅仅脏了裙摆,面如冠玉,身似修竹,即便此情此景之下也难掩俊逸出尘的容颜。

只可惜这位俏公子先前太过吵闹,不得已喂了他一粒**散,眼下已彻底昏睡过去,没个大半日怕是见不到那双摄人心魄的眸子了。

李二秀颇为遗憾地咂咂嘴,又把痛恨的眼神移向碍眼的华服女子,不甘心地啐一口唾沫:“有钱的猪头三夫四侍,老子们半个夫郎都讨不着!如此俊俏的公子居然……居然只是这猪头女人昨日才过门的五侍夫!”

她越说越气,一把操起手边的弯刀:“等拿上赎钱,我就宰了这猪头!带美人远走……”

“带什么带!”一个鸡骨头砸中李二秀额头,周大丽冷声骂道:“见着美人就走不动道的混东西!少给老子添麻烦!拿了钱还杀人,你当刺史会轻易放过咱们?”

杀……杀人!

暗色掩藏下,华服女子的手指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若不是今儿赶巧官差在柳棉街抓探子,咱们能有机会遇上你说的猪头?”周大丽斜睨一眼深陷昏迷鼻青脸肿的猪头女人,皱了皱眉,冲着李二秀又是一顿大骂:“谁让你下这么重的手?若把人揍死了,还换个屁的赎金!”

李二秀倔劲上来,不服气道:“揍她怎么了!老子还要阉了她!让她有命回,没命……”

眼看李二秀起身,周大丽赶忙将人拉住,深吸一口压住脾气,软和了语气:“你这愣头青,说两句还不行了,伤不得伤不得,这可是咱们的摇钱树啊,等拿了赎金什么样的美人得不到,寻青楼销金窟,咱们去玩上三天三夜……”

“好了,快坐下,明儿一早还要去约定的地方拿赎金。”周大丽顾全大局,难得大方一回,“你先睡,我守着。”

她实在怕了血气方刚的李二秀 ,万一这人半夜将孟衙内撕了票,或者对那位俏公子做什么,都是天大的麻烦。

累了一天,李二秀没再傻犟,依言躺着干草睡下,不多时便打起呼噜。

听着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周大丽算计着明日拿人换钱的流程,自觉天衣无缝。

此等坑蒙拐骗的事情她做过不少,一贯只图钱财,从不害人性命,这票纵然干得大了些,也不算全然没有把握。

如此计较一番,精神不知不觉松懈下来,周大丽眼皮一合睡了去。

不知过去多久,寒风灌入脖颈,周大丽脑袋一歪猛然惊醒,她下意识往黑黝黝的墙角看去,这一看霎时打了个激灵。

人不见了!

*

孟初夏背着男子一路狂奔,一口气跑出破庙至少三里地。

身后静静悄悄,鬼影都没一个,应当暂时安全。

她环顾周围,四处与一路跑来的景致没啥差别,入眼皆是隐隐绰绰的山林竹子。

她不知晓逃跑的方向是否正确,一时也顾不上分析自己好端端在万人演唱会听歌,怎么一晃神就到了破庙,还成了被人绑架且即将撕票的人质。

更不对头的是……

凭借稀薄的月芒,她低头瞧瞧自己一身繁复的衣裙,好精致的汉服哦,宋制?明制?

甭管什么制了,是古代她完蛋了!

孟初夏丝毫没有穿越到古代的喜悦,几千年君王统治的朝代,一个比一个封建,女人必须三从四德、相夫教子,倘若她穿成了闺阁女子,更是一辈子关在金丝笼子里,毫无自由可言。

摸摸自己衣裳,轻薄丝滑,真好。

瞧这个质量,完蛋了,她十有**是大家闺秀。

孟初夏皱了皱脸,生命危机尚未完全解决之前,她没有功夫继续哀愁下去,很快迈出又快又稳的大步,奔走在黑夜中的林间小路上。

有一点让她意外的是,她身为女子,更是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竟然能够轻轻松松地背着一个身量不矮的男人跑上大半小时,并且不累不喘,身体素质也太硬了。

孟初夏腹诽之际,前方道路尽头出现十几处逐渐移动而来的火把,隐约还能听见几声呼喊“衙内”的声音。

衙内?

孟初夏停下脚步,应该就是来营救他们的人。

所以她背上的男子是……衙内?

肯定是,衙内一贯都是纨绔子弟的代表,人傻钱多的那种,十分适合作为绑架的对象。

那两个绑匪谈话中曾提及要阉了谁,其中一个更总是一口一个"猪头"的,定然都是针对背上男子的。

看来这个衙内不仅颜值堪忧,品行也不太好,恐怕没少欺男霸女。

至于绑匪口中的美人……

孟初夏甜甜一笑,肯定说的是自己。

穿到古代她很不满意,但穿成美女多少填补了一点遗憾。

如果能够不囿于闺秀的身份,还能够像从前一样快乐追星就好了。

余光察觉火把愈发接近,孟初夏将猪头衙内随意扔向草地,也不给半分眼神,她是彻头彻尾的颜控,素来不给丑人眼神。

身上少去重量,她轻松不少,理了理衣裳和头发,端起电视剧里看来的古人姿态,仰望着终于肯从云雾中钻出的纤月,不动声色地轻轻抚摸手腕上的金手镯。

玉珠钗、金手镯,好充足的追星资本,可惜……回去以后,怕是连家门也走不出了吧。

想到这茬,她刷地瞪大眼眸。

她和猪头衙内一同被绑,关系定然非同一般,难道她是对方的小妾!

孟初夏顾不上思考,拔腿就要跑,此时一名高个女人疾步走来挡在她身前,二话不说屈膝跪下,嗓音大如洪钟:“衙内,属下来晚了!”

孟初夏被声音震得后退半步,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在脑袋里乱嗡嗡碰撞。

徐徐扫视来人,高举火把的队伍中竟是女子居多,回想破庙里两个绑匪尽管看不清面容,声音乍一听粗声粗气的,却也更多偏向于女人的声线。

那时她便疑惑女人当绑匪,不是不行,却有些不符常理。

此刻看来,不合常理的地方太多。

孟初夏沉住气,淡声道:“你……叫我什么?”

看着主子冷淡的表情,云朵紧张不已,急忙叩头告罪:“都是属下失职,没有保护好衙内和五侍郎,请衙内责罚。”

孟初夏愣愣地眨了眨眼,抿唇不语。

下一瞬,她的大脑以光的速度疯狂转动,一抹古怪的浅淡笑容从她嘴边荡漾开来。

穿越了没错,不过并非传统古代。

孟初夏弯着微笑的眉眼,缓缓转头,凝视着不久前被自己草草扔下,此时已被小厮小心翼翼扶起,眼眸紧闭却难掩温柔的俊美男子。

没印象,却分外熟悉的一张脸,莫名的似曾相似。

孟初夏向来喜爱美好的人事物,对美男子的熟悉感尤为频繁,早已稀松平常。

夫郎,周围也一水的粗犷女人。

是女尊世界没错了。

她的适应能力颇好,既然对方是自己的俊俏夫郎,那可不能随便扔在地上,她冲着小厮微微颔首,“我来扶,你去叫医生……大夫看看他的情况。”

小厮惊讶的脸庞赫然溢出几分苦尽甘来的欣喜,又张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犹豫半天却没开口,带着复杂的神情匆匆离开。

这位风流衙内与她的俏夫郎之间,似乎有些故事。

回去再慢慢了解。

孟初夏收回好奇的视线,将人打横抱上马车。

马车缓缓启动,半路上头发花白的大夫总算赶来,稍作诊断说道:“衙内,五侍郎身体无碍,只是中了常见的**散,服下解药不出半炷香便可醒来。”

孟初夏点点头,亲自给夫郎服下解药,大夫离开马车后,她又生怕男子在马车颠簸中撞上脑袋,让人枕在自己膝上。

男子身上特有的浅浅馨香溢满封闭的车厢,缠绕着心扉,孟初夏低眸凝望对方恬淡的睡颜,心底不禁感慨:“女尊国的男人就是不一样,好香,好俊秀,若去当爱豆不知迷倒多少女孩……”

话音未落,那场期待已久星光璀璨的演唱会场景猝然涌入脑海,她下意识闭目回溯,却满是一片打马赛克般的高糊画面,甚至她根本想不起去看的谁的演唱会。

“谁的呢……”

动人心弦的歌声,俊美如星辰的男人,是谁?

看不清。

记不得。

孟初夏摇摇脑袋,罢了,世间美男千千万,想不起一个半个也没关系。

何况眼前腿上枕着一位俊夫郎,家中还有四位夫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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