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时分,天还未亮,李春乔已经做好了早饭。
如今嵇无为受伤,他做的都是比较清淡的。
一个瘦肉粥,里面放了些紫花地丁,水煮鸡蛋和红参大骨汤。
他把饭菜端去了嵇无为房间,男人大概是昨晚没睡好,这会儿倒是睡熟了。
李春乔不忍叫醒他,他去厨房同赵炎一同用了早饭,俩人一边吃一边轻声聊着。
赵炎见他神色委顿,问:“你昨晚没睡?”
李春乔吃了一个鸡蛋,点头道:“他伤成那样,我睡不着。”
“我看你就是过于紧张了,放心吧,他结实的很。相信要不了多久就可以下地了。等天亮了我回老家一趟,无为不是让我帮忙找个护工吗?我寻思,还是得知根知底的才放心。”
李春乔见他像是有了人选,抬眼问:“你认识的?”
赵炎喝着碗里的大骨汤,一股浓浓的红参味儿,但是很鲜美。
“下次少放点红参吧,太补了也不大好!人选我是有了,就我那个亲表弟。十七了吧今年,身强力壮的,关键是他人比较本分,还踏实能干。”
“那挺好啊!赵炎哥,我等会儿把你隔壁房间收拾下,他到时候住那间可以吗?”
“行啊,你看着安排。”
李春乔吃完饭收拾好厨房,端了热水去了嵇无为房间。推开门见他已经醒了,只是没精打采地靠在床头。
李春乔快步走近,将热水放在洗脸架上。
他取了脸巾打湿又捏干,细心的帮嵇无为擦洗面部和手指,柔声道:“无为哥哥,你饿了吗?”
嵇无为轻轻摇头,嘴唇泛白且面无血色,尽显疲惫。
他没什么精神和食欲,任由李春乔动作。
但见小孩儿乖巧又期待地看着他,于是笑问:“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李春乔立刻放下脸巾,走去桌边,试了试粥汤的温度,正好!
他眼睛亮亮的,说:“有瘦肉粥,红参大骨汤还有煮鸡蛋。无为哥哥,你想吃什么?”
嵇无为知道他很早就开始准备了,不想拂了他的心意,说:“都来点儿吧。”
“好!”
李春乔将鸡蛋剥了放粥碗里,又另外舀了一碗大骨汤,端过去放在床头矮柜上。
“无为哥哥,咱先吃粥吧。”
小家伙儿说完就准备喂人。
嵇无为有气无力的笑道:“我只是伤了腿,手还是能动的,自己来吧。”
“噢!”
李春乔有些遗憾的将粥递给他,转身弯腰抱起旁边竹筐里的脏衣物,想拿去清洗。
他从小就开始帮家里人洗衣服了,不管春夏秋冬皆是如此。
冬天的时候河水冰凉刺骨,他手指因为长了冻包,根本无法自然活动。
但王氏不让他烧热水用,说是浪费柴火。
嵇无为见状赶紧出言拦下。
“咳!衣服就放那吧,等护工到了,他洗就行。”
那里面有他的贴身衣物,给一个哥儿洗,这恐怕不妥!
“无为哥哥,你这不让做那不让做的,那我怎么照顾你啊?”
李春乔泄气地站在床边,手里还抱着衣物,他哀怨的看着嵇无为。
嵇无为无法,那些衣物他本就不打算要了,说实话,作为独生子,他从未穿过带补丁的衣物。
“行吧!那你烧热水泡一下得了,裤子已经破了,直接扔掉吧。”
“补一下呢?”
“算了,也没什么时间穿。”
“......”
李春乔一想,也是啊!他就没见嵇无为穿过带补丁的,哪怕是在家干活的时候。
再说穿着这样的衣物去做生意,有失体面不说,谁还会买你的商品呢?
就连嵇无为捡到他时,他穿在身上那套衣物都被扔了,后来,嵇无为给他买了两套寻常人家哥儿穿的款式,料子柔软厚实又御寒。
傍晚时候,赵炎带了他表弟过来,是一个高瘦的青年。
他见了李春乔便露出个憨憨的笑脸。
“你好,我叫陈康。”
李春乔也也笑着回:“你好,我是李春乔。”
陈康一到,见过嵇无为就麻溜地干活了。
帮嵇无为练习走路 ,做饭,洗衣,打扫卫生,劈柴这些他通通干了。
因此,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李春乔时常觉得自己无所事事。
这天中午,陈康伺候着嵇无为吃中饭。
李春乔坐在椅子上晃着小腿儿,一面吃一面偷瞄着那两人,忍了半天终于没忍住。
“无为哥哥,我还是回家吧,你这有陈康哥一个人好像也行了。”
嵇无为喝完最后一点汤,将碗递给陈康。
他侧身对着李春乔,说:“你着什么急,家里这些事陈康做得很好,你闲不住就跟着赵炎吧,学着记账,帮忙打下手什么的。”
李春乔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嵇无为那里漏了破绽,已经微微掉了半马。
他开心得不得了,一手抓住男人的衣袖,无疑有他的激动道:“那我有工资吗?”
“有有有。”
“嘿嘿,我一定好好干活。”
他高兴完转头又对陈康说:“陈康哥,晚饭我们一起做吧。”
陈康见他如此高兴,便说:“行啊,刘大夫说无为哥得多吃些鸡鸭鱼,豆类的东西,我们等下做酸汤豆腐吧。”
“好!”
李春乔说罢赶紧去厨房泡了半斗黄豆子,晒干的黄豆需要泡一个时辰。
泡胀后用石磨碾磨成生豆汁,将其倒入锅中烧热,用细密的白纱布过滤。
再将过滤后的豆汁倒入干净的锅里煮沸,停火后加入适量自然发酵的热酸汤点制。
用勺子轻轻搅至絮状,待到絮状豆花沉淀,最后装进干净的木盒子里挤压成型。
如此,酸汤豆腐便做成了。
俩人一直在厨房忙活,嵇无为则靠在床头看书。
他好歹是过了童试的人,自是有些学问的,前几日李春乔无事便让他讲书给自己听。
嵇无为见他听得专心,有意试探道:“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哎呀,这后一句我怎么记不起来了。”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小孩儿立刻接住,说完就见嵇无为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笑。
李春乔忐忑不安,结结巴巴道:“我,,我前段时间听你念过。”
“喔,是吗?我竟然搞忘了。”
“是啊!我还记得呢。”
“......”
如此这般,嵇无为后来又旧茶新泡的试了几番,李春乔回回上当,但小孩儿根本没有察觉。
真是一个猴儿一个拴法。
嵇无为怎么都不明白一个爹不疼后娘不爱的哥儿是怎么会诗经论语的,而且会的还不少,见解也很是独到,极有天赋。
最近,李春乔越发觉得嵇无为看他的眼神有点怪,但他又说不上来。
如今,他整日帮着赵炎做事,也没工夫细想。
晚上,俩人披星戴月赶在晚饭前回来。
赵炎先将账本给嵇无为过了目,自他接手之后,生意仿佛更好了。
也可能是因为天气的原因,桂花酒和烧酒都卖得很好,如此下去,只怕酿好的酒卖不了多久了。
嵇无为看完账册,懒洋洋的说:“我觉得陈康做事还不错,以后就留下帮忙吧,过了年我再盘两个店。”
赵炎立马笑道:“好啊!”
赵炎有些高兴,表弟年纪也不小了,他家里穷,舅舅常年卧病在床,舅母也时常念叨怕他娶不上媳妇。
如果能像自己一样帮着嵇无为做事,那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说完事,赵炎将嵇无为搀扶到轮椅上,推出房间去吃饭。
厨房里,李春乔熄完火,他小心的将烧红的大块木碳装入坛中,盖好盖子。
这样,嵇无为冬天就有碳用了。
陈康炒好最后一样菜,端上了桌。
今晚他们吃的是清汤菜豆腐,香煎豆腐烧牛肉,清炒萝卜苗,肉沫酸豇豆,紫花地丁鸡蛋汤。
丰盛极了。
如今四个人吃饭,菜的分量做的比较多,都是用大碗装的,中午剩的一碗大骨汤陈康热了端给了嵇无为。
四人围坐一起,陈康刚来不久,每天吃这么好的菜,眼睛都笑眯了。
他和李春乔两个年纪小,共同话题也多,这会儿一边吃一边说话。
“今天的豆腐烧牛肉很好吃哎,陈康哥。”
“那你多吃点儿。”
“嗯,其他才也很好吃。”
“嘿嘿,我经常做饭。”
嵇无为喝完大骨汤,吃了李春乔给他夹的牛肉和豆腐,点了点头,笑道:“陈康做菜确实好吃!色香味都齐了。”
李春乔一边吃一边跟陈康聊天,还分出一点儿余光偷瞄着嵇无为,感觉男人的侧脸很下饭。
嵇无为最近吃得不错,膝盖上的伤口都结了疤。
应该是家里人多了,他成日心情也很好,脸上都长肉了,五官也柔和了不少,显得整个人更加的俊美无疆,面若冠玉。
赵炎喜欢吃菜豆腐,他夹了一大块蘸了蘸水,美滋滋地塞进嘴里。
“他在镇上一家生意不错的餐馆里做过学员,跟人大厨学了几招,后来大厨把自己的亲戚弄了进去,他就被迫下岗了。”
陈康很高兴大家喜欢他烧的菜,他的脸上挂满了笑容,因为眼睛有点小,笑起来就眯成了一条缝。
“无为哥,你明日想吃什么菜?”
“你看着来就好。”
“行!”
嵇无为最近已经可以慢慢走几步了,但就是骨头在受力的情况下还是疼得厉害,估计还得半月才能走动。
转眼十二月末了。
在护工陈康的精心照料下,嵇无为能利用拐杖慢慢行动了。
这天上午,天灰蒙蒙的。
陈康回了老家,昨天帮忙做好了高粱酒,嵇无为给他发了工钱,他全部带了回去,要给父亲抓药了,顺便跟爹娘讲一声,以后都有活干了。
赵炎和李春乔也没去店里,他在院子里劈柴,准备给嵇无为屯点儿过冬,一会功夫就劈了一大堆。
嵇无为和赵炎聊着天,他躺在躺椅上,身上是李春乔给盖好的毯子,脚边还有个烧得很旺的火盆。
他见小孩儿乖乖的把劈好的堆进柴房,码在墙边整整齐齐的。
来来回回跟蚂蚁搬家似的,看起来可乐。
赵炎一边挥汗如雨,一边注意着他,担心他受凉。
“我说你就不能躺床上吗?今天湿度大,风刮得还挺冷的。”
李春乔正抱了几块木材,哒哒哒往柴房去。
闻言回他:“不会的,我给无为哥哥盖了两个薄毯,而且他穿得厚,就让他在院子里透透气嘛,天天躺床上怪难受的!”
“你倒是会照顾人。”
“怎么,你也想有人照顾你?”嵇无为反驳他。
“......”
三人东一句西一句的聊着。
这时,院子外面传来敲门声,赵炎放下斧头走过去打开了门。
只见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女人,飞快越过他闯进来。
她看见站在柴房门口李春乔,立时尖声道:“大家快看啊,我家哥儿就是被他家藏起的,我托人找了一个多月才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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