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怎么办

然后,紧随着的便是一句质问。

“才病,又是折腾着回桑府,又是折腾着去茶舍,究竟有什么事值得你这么不安分?”

桑岑咬唇,眼泪扑簌簌的下来,闷在衾被里不说话。

可是显然这一回的避而不答,再不能轻松逃脱,臀上又是连着两下,桑岑呜咽出声,手指紧攥着衾被,扭动身子,想要躲开妻主的手,然而整个人连人带被的被圈在妻主膝上,压根没有挪动的可能。

桑岑身子微微颤起来,害怕妻主的逼问,又害怕一旦回答,轻易就被看出破绽,天人交战之际,眼前一亮。

裹着头的被子从外被掀开,桑岑泪眼模糊的抬起眼睛,神色中的纠结与恐惧彻底暴露在妻主眼前。

而后,下巴被抬起,桑岑直面着妻主的审视,心肝胆脾俱颤,眼泪大颗大颗的从眼角滑落。

上官芸眸光骤凝,眼神里根本看不到一点柔色与怜惜,冷冷的,甚至还有点阴翳。

桑岑僵直了身子,一点都不敢挣扎。

屏息对视的刹那,他都感觉自己成了一张浸着墨的白纸,被妻主一览无余的看进眼里。

“妻,妻主……”

桑岑慌的厉害,有一种强烈的错觉,就仿佛此时此刻秘密已经被揭晓,受着生杀予夺般的审判。

而那屠刀就在妻主手中,悬在他的心上,悬在他那岌岌可危,濒临崩溃的意志之上。

任何藏在黑暗里的东西,都将被光明笼罩,展现出它不堪且卑劣的一面。

而这样的人,一直待在她的身边,竟然蒙骗了她那么久,仍旧执迷不悟。

桑岑眸光震颤,像是哑了声,脸色逐渐苍白。

上官芸注视着夫郎眼睛,从试探到难以置信,不过转瞬之间,脸色彻底寒了下去,“你竟然怕成这样?”

桑岑眼睛湿润,被这一声满含冷意的话语,给唤回神志,惊觉如今只是陷入了妻主的圈套,连忙眨巴了下眼睛,委屈无辜的看着妻主,可怜巴巴的掉泪。

上官芸看着这张惹人怜爱,凝露含珠,瑰丽似云霞般的花颜,有片刻的晃神。

以往,每每他露出这样的神色,是否也是如眼下这般,明明心有恐慌,却粉饰太平,事不能与她言,既畏惧她,又害怕她,偏偏装出撒娇卖乖的模样,屡屡意图蒙混。

而她纵容,由着,惯着,以至于到眼下,才发现原来她的夫郎真正害怕的是自己。

不是宿白,更不是任何人,任何事,真正令他如此忐忑,谨小慎微的,竟然是自己。

上官芸觉得自己的心在一点点的往下坠。

越查,越靠近真相,她搁在心上的人也跟着逐渐面目模糊。

过往三年的同床共枕,举案齐眉,如同被蒙上了层雾。

她发现自己认知里的夫郎变得有些陌生。

他真的喜欢她吗?

心悦一个人,会需要如此防备,如此费尽心思的隐瞒吗?

上官芸目光一寸寸的逡巡着夫郎的脸,松开桎梏他下巴的手,抹去他脸上的泪。

桑岑心里却丝毫没有松口气的感觉,只感觉眼前的妻主虽然动作温柔,但样子漠然又疏离,就连视叶宿白为劲敌与威胁的时候,都没有过这样若即若离,好像离妻主越来越远的恍惚与惊悸。

难道他疏忽了什么,还是错漏什么?

桑岑气息极轻,努力回忆每一件事有无露下的马脚,可是翻来覆去的思忖,依旧一无所获。

正当他感到焦灼费解的时候,妻主不知何时离开了他身边,远远的坐在书案前,屏风模糊的印出她的身影,叫桑岑看不清晰,又心慌意乱。

桑岑撑起身子,衾被从身上滑落,覆在腰间,盖住膝弯。

透过屏风,看着妻主许久,桑岑指微微蜷起,铺天盖地的安静,沉默又紧绷,他想出声打破,但又不敢。

桑岑没有能解释一切的说辞,更没有能让妻主相信自己的把握,他的妻主太敏锐了,三年的琴瑟和鸣,已经足以让他足够了解她。

妻主不会容忍这些,更不可能容许这样的自己继续待在她的身边。

若再让她知道,从婚约定下开始,就是一场交易……

桑岑不敢想象妻主会怎样看待这三年的过往,这是最可怕的后果,也是他最不想要的结局。

他必须瞒着她,也必须瞒住她。

哪怕是错,他也不想回头。

桑岑忍住泪,不再看向屏风,抱膝缩在床榻上,将自己圈紧。

孤零零的感觉,他很早就习惯了。

如果没有妻主,也许他能忍受一辈子。

桑岑扁了下嘴,羽睫湿湿的,微颤。

可偏偏上官芸是她,给他希望,给他勇气的人,在大婚之日,就这么站在他的眼前。

桑岑从没有那么感激过上苍,赐予他这样的奇迹。

茫茫人海,他从未奢望过的人,竟然成了他的妻主。

与他耳鬓厮磨,与他亲密无间,眼里有他,心里也只装着他。

桑岑眼泪落下来,闭上眼睛,轻轻的抽泣。

而后身上一暖,衾被圈住了他。

桑岑睁开眼,侧过脸,看见妻主已经背过身去,又要去书案那边,忍不住指勾住她的衣摆,就这么轻轻拉着,心弦脆弱的紧绷。

两人谁也没说话。

不知过去几息,桑岑的眼泪掉的欢快。

最后妻主的衣摆从指尖划过,桑岑什么也没抓住。

心就像空了一块,桑岑垂着眼,抿着唇,发颤。

就在这间隙,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分开了他的唇,轻抚过微微颤着的唇瓣。

桑岑下意识抬眼,眼睛睁的大大的。

上官芸垂着眸,与夫郎通红的眼睛对视良久,负在背后的手紧握。

桑岑唇齿张合,小心翼翼的抓住妻主袖摆小小一角,眼角掉着泪,“妻主,别不要我……”

上官芸偏开眼,胸口起伏一瞬,又落回目光在夫郎眉眼,深深看着。

桑岑抿了下唇,却误含住妻主的指尖,羽睫颤了下,想要松开唇,却发现妻主的眼睛微微有些深邃起来。

桑岑心中一动,贝齿轻磨了下。

上官芸额角青筋微跳了下,一下抽开手,眼神落在夫郎唇上,抿直唇,面无表情的脸有片刻的难堪,一瞬又归于平静。

视线偏上,看着夫郎目露希冀的乖巧讨好模样,上官芸眉微抽了下。

桑岑赶忙扑上去,抱住妻主的腰,泪汪汪的仰头,“妻主,我头好晕,好像又烧起来了……”

然后,桑岑如愿看到妻主抬手,将手背贴在他的额上,眉心微微蹙起,眼底有隐隐的关切刹那而过。

桑岑知道这会儿妻主一定心软了,只要心一软,妻主就会什么都不和他计较,心里一喜,眼神微微亮起,“妻主,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会乖乖喝药,不会再胡闹了,也会快些好起来,不叫妻主担心。”

上官芸手拿开,“松手。”

桑岑呛咳几声,眼睫低垂,“没力气,动不了。”

上官芸冷冷嗤笑,“那桑府是怎么回的?茶舍又是怎么去的?”

桑岑闭上嘴,不说话,赖在妻主身上,不动弹。

结果手腕被按住什么地方,忽而一麻,被妻主捏着,就离开了她的腰。

桑岑不敢置信的抬眼,被仰头按在床榻上,衾被盖下来,遮住了他的视线。

等到他探出脑袋,妻主已经绕过屏风,去开了屋门。

门外,听雪应是,退下去请安排在私宅的大夫。

而后,屋门再次吱嘎一声,关上。

桑岑眼睁睁看着妻主又回了书案前,提笔蘸墨,不知在忙着什么。

这情景,就像又回了刚成亲那会儿。

他等着妻主与他亲近,妻主却兀自忙着事务,仿佛就像忘了屋里还有个人似的。

若非他不小心踢到花瓶,低呼一声,妻主只怕还埋首在案头。

这般想着,桑岑在床榻上滚了滚,脚上金铃叮铃铃响了一圈,桑岑蒙着头,偷偷去瞧书案前妻主的身影,眼尖的发现那提笔的手顿了下。

桑岑又呛咳几声,踢了下被子,叮铃铃的脆响过后,趴在枕头上,眼巴巴的看着妻主。

上官芸不动,只是提笔的动作慢了下来。

桑岑目光紧凝着,小声,“妻主,我好渴。”

上官芸提笔的指微微捏紧笔杆,须臾,将笔放下,起身去倒了茶。

桑岑裹着被子跪坐起来,看着妻主绕过屏风走近,也不去接,视线落在茶杯上,又抬起,望着妻主。

上官芸眸色黑漆漆的,静看夫郎片刻,将手递到夫郎唇畔。

桑岑眼睛始终不离妻主,微抿几口,润湿了唇,冲着妻主笑。

“妻主最好了。”

上官芸收回手,眼里倒映着夫郎笑颜,冷淡依旧。

这时,屋门叩响,听雪推门进来,迎大夫进屋。

桑岑还没来得及看出妻主神色间的变化,床帘就被放了下来。

“伸手。”

上官芸言简意赅。

桑岑抿了下唇,将手腕探出帘子。

一块锦帕搁了上来,大夫的手指轻轻摁在上头,把着脉。

没多少会儿,大夫就收了回去,声音在帘子外响起。

“尊夫郎风寒未愈,不宜多思多虑,需得心境平和,好生歇息,再则,依脉象看,幼年时似曾有药毒淤积,虽后多有调养,但仍需仔细,小心将养,不可操之过急,服用催孕之药。”

桑岑心咯噔一下,这才想起这是在私宅,不是上官府,或是林府,疏忽大意,竟叫大夫说了实情。

上官芸嗯了一声,命听雪送大夫出去。

屋门开阖,脚步声远去。

桑岑听着动静,久未听见妻主说话,忍不住掀开床帘。

探出的头,撞上妻主沉凝的眼神。

桑岑怵了下,想要缩回脑袋。

上官芸将床帘掀起,握住了他的手。

桑岑微弱的挣扎了下,就不再动了。

上官芸看着夫郎垂着的脑袋,几息后,终是放开了手。

桑岑心里苦涩弥漫。

头顶在这时落下一只手,似有叹息声拂过耳畔。

“岑岑,我该拿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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