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安心

“桑家那日的动静,就死了一个叶宿缈?”

楼船上,旭华帝卿纨扇横于眉前,眺望江水之上挂着白幡的船化作一个小黑点。

“跑去熄灭引线的护卫也死了一大半。”

风举应声回禀。

“好大的手笔。”

旭华帝卿放下手,回身走到美人榻前坐下,华盖下江风习习,宫侍烹茶,乐师抚琴。

旭华帝卿扬了扬眉,“但也真够蠢的。”

风举,“殿下,卑下还查到桑家家主桑汝焉之所以会与叶宿缈合作,皆是因叶宿缈告知她早已被亲儿下了绝嗣药,而今的桑香并非她的血脉,桑汝焉经过一番佐证,回府就亲手杀死了桑香,而后下定决心要除了亲儿,便答应了叶宿缈的提议,却不想未曾伤到上官芸分毫,如今叶宿缈一死,桑汝焉自认与神威山庄有了过节,又明着得罪了上官家,于是早在昨夜之前,收拾金银细软,带着一个五岁孩童出发上京。”

旭华帝卿摇了摇纨扇,“桑汝焉这是打算糊弄了事,只不知她投靠的是谁,竟将这种差事交给桑汝焉来办,看来也是成不了事的主。”

旭华帝卿说着,笑了一声。

“不过这个桑岑,敢下绝嗣药给他的母亲,实在心性非凡,寻常人哪个敢这么大逆不道?”

旭华帝卿看向风举,“若是你有这么一个夫郎,同榻可能安枕?”

风举目光微顿了下,揖着手,回,“卑下会休书一封,送他归家。”

旭华帝卿颔首,有些兴味的笑,“可是上官芸却十分钟情她的这位夫郎,她,已经不止一次让本殿如此意外了。”

“对了,上官芸不见踪影数日,可是去做什么了?”

旭华帝卿颇有兴致的问道。

风举禀道,“回殿下,眼下上官芸带着她的夫郎,两人正在焦郡的一处客栈下榻,底下人还查到桑岑有了身孕,上官芸请见死不救神医为她夫郎调理身子,所以滞留不归。”

旭华帝卿纨扇停住,“不是说才落了胎?”

风举低着头,“见死不救神医亲自把出的喜脉,应当不会有假。”

旭华帝卿眉梢微动,“如此说来,那前一次便是藏了猫腻了。”

旭华帝卿目光中几分讶异,越发感到好奇,“上官芸这也忍得?本殿还以为她的心中第一是上官家,第二是她的爹爹,第三才是她的夫郎,未曾想她竟能将前两者抛后,将桑岑放到首位?这世上真有女子会如此相待自己的夫郎?”

旭华帝卿感慨完,支起下巴,有些若有所思。

“殿下,殿下。”

旭华帝卿抬眸,思绪回笼,“风安?”

“殿下,大殿掌侍从宫里递出口信,说平王殿下请陛下指婚殿下与上官芸,陛下没点头,可不知平王殿下请陛下屏退左右后,说了什么,陛下竟然有些意动,大殿掌侍请殿下早做对策,以免圣旨一下,再无转圜。”

风安风尘仆仆,跪下揖手,急急禀道。

旭华帝卿放下手,显然也微楞了下,“平王姐,为何请旨?”

风安摇头,“卑下打听不到消息,只知道平王此举,似有朝凤殿示意,至于翟凤君为何突然想插手殿下婚事,卑下托人在朝凤殿暗中探查,除却翟凤君近日莫名开始茹素念经,并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旭华帝卿放下纨扇,端起茶,微抿一口,静静思附几息。

“母皇允过本殿婚事自主,若本殿不愿,便是母皇下旨,本殿也能让圣旨原封不动的退还回去。”

风安,“殿下,是打算放任平王请旨?”

旭华帝卿放下茶盏,弯眸轻笑,“这事该急的,可不该是本殿。”

风安与风举对视一眼。

旭华帝卿纨扇掩唇,兴致盎然,“上官芸,本殿等着你,来寻本殿。”

桑府,马年荷知道京城绝非等闲之地,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得罪人,只想留下来,大把的捞钱。

于是,桑汝焉说要上京,马年荷一脸忠心耿耿的说要代家主守好桑家,不让家主有后顾之忧。

桑汝焉审视了她好一会儿,点头允了马年荷留下。

这一日,桑府上上下下,都得看马年荷的脸色做事,马年荷头一次感到日子如此逍遥快活,免不了有些得意忘形。

春夏院的奴侍来报,屋子里蚊蝇飞舞,蚂蚁乱爬,臭气已经遮掩不住。

家主已经离府,请马年荷定夺。

马年荷这才想起府里还死了一个人。

处置桑香尸骨的时候,马年荷嫌麻烦,直接让人等天黑了,将尸体丢去乱葬岗。

底下人谁都不愿沾晦气,你推我拒,好一番来回。

兜兜转转,最后让两个才进府两年,一直在干倒恭桶活计的丫鬟接了差事,两人并不清楚府里的风波,哆嗦着胆子用木推车,月黑风高之时,推着尸体到了乱葬岗,结果一阵颠簸不小心让裹住尸体的大被子松开了一角,露出了桑香的脸来。

两个丫鬟大惊失色,吓的捂住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过去一炷香的功夫,一人白着脸开口,“马,马管事竟然杀了小小姐……”

另一人浑身发颤,“咱们不会要做替死鬼了吧?”

话音未落,两人眼中更是惊惧。

“报官……要不还是报官吧?”

“可,可家主不在,马管事在桑府一手遮天,万一她倒打一耙,咱们还不是要替她顶罪?”

“那,那你说该怎么办?”

“找主君,咱们去找主君,主君一定不会放过真正的凶手。”

“可是我听说主君根本不在兆月院,咱们要去哪儿找他……”

“找不到,就贴告示,咱们请人写告示说清楚这件事,让乞丐发的全城都是,到时候马年荷就算想污蔑咱们,咱们也能有话说。”

“好……好好,我听你的,就这么办,我知道几个穷酸童生,就住在城外,两三个铜板就能叫她们办事。”

“那还等什么,将尸骨先运回去,找个地先藏起来,咱们把告示贴出去再说。”

两个丫鬟掉转木推车,冲着推车上的尸体拜了好几拜,鬼鬼祟祟的回转。

第二日,天蒙蒙亮,城门一开,各处聚集乞丐的地方,年纪小的乞丐为了吃上热乎馒头,争抢着去贴告示。

等到天光大亮的时候,告示贴在显眼的地方,小乞丐们被衙差追赶,有的急的将告示往天上一扬,大风一吹,都能越过高高的院墙,进到院子里。

街上沸沸扬扬,都在说恶奴弑主的事。

赵兰庭被拘禁在一方小院里,推开窗子,看见一张纸从屋檐飘下来,伸手接住。

而后,看守的侍卫便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叫。

赵兰庭疯了一样,要往外闯,侍卫皆有身手,都险些拉不住,好不容易将人打晕了。

时辰过去,赵兰庭一醒来,又开始大闹。

侍卫几次手刀落下,又几次被尖叫哭声刺激耳朵,赶进屋子,面对痛失女儿的赵兰庭。

最后一众侍卫终于捱不住,向楼船上的风举禀告了此事。

风举思量一瞬,去向殿下说了赵兰庭闹起来的事。

旭华帝卿玉箸搁下,“本殿都忘了赵兰庭这个桑家主君还在本殿手里,罢了,留着他也无用,且放他出去,本殿乐得看热闹。”

“是。”

风举退了下去。

赵兰庭如愿获了自由,跌跌撞撞的跑向桑府。

途中,两个丫鬟将他拦下,跪地一个劲的磕头。

“主君可回来了,奴婢们可算将主君盼到了。”

赵兰庭见到自称是桑府的丫鬟,抹去泪,喝问,“香儿呢!马年荷将我的香儿怎么了!”

两个丫鬟连忙爬起,引着赵兰庭去了一个破庙。

赵兰庭抖着手揭开大被子的时候,看清了女儿的脸,嚎啕大哭。

“马年荷!桑岑!桑汝焉!我要你们为我的香儿陪葬!我要你们不得好死!!!”

官衙的鼓声咚咚咚的敲响,一个丫鬟跪在赵兰庭身后,在木推车前,跟着抹泪叫屈。

一个丫鬟用力敲鼓,喊着县令大人做主!

衙差出来接状纸,孙县令在府衙里,看了衙差呈上的状纸,瞠目结舌。

“这位桑家主君,竟然状告自己的妻主,还要上官家的正君到堂,一并受审?”

“大人,这事闹得满城皆知,大人只怕是为了面子功夫,也得有个表态。”

新升上来的张县丞揖手,禀道。

孙县令沉默不语,好一会儿,才道,“桑家家主上京了,本官还是往上官家送一封信呈禀清楚此事,问一问本官该如何行事吧。”

衙差带着信,匆匆赶去上官家。

听雪听见管家来报,去府门外接下了信。

“告诉你们大人,这事与我家正君不相干,都是桑家家主做下祸事,你们大人只管去桑家拿了马年荷问话,之后的事,我家大小姐若有旁的交代,自会送信给你们大人。”

“是,卑下记下了。”

衙差揖手,躬身,再三作揖。

而后,告辞离开。

听雪收回目光,抽出信,看了一眼。

“赵君郎,如此行事,看来还是得告诉大小姐一声。”

听雪将信塞入怀中,叫丫鬟去马厩牵马出来,翻身上马,交代了几句话给丫鬟转达给听雨,一扬马鞭,快马出了城。

焦郡,上官芸哄睡夫郎,掀被下榻。

今夜无月,风声大作,灯笼烛火忽明忽暗,树影张牙舞爪,犹似鬼怪夜行。

“见过上官大小姐。”

黑衣人收了哨子,冲着上官芸揖手。

“秦鱼与他爹爹应当已经与你家殿下会合,为何还派了你来?”

上官芸负手,踱步到凉亭里,回身问道。

黑衣人回禀,“殿下,得您助力,十分感激,只是眼下,还有一事,需请上官大小姐略施援手。”

上官芸移开目光,“何事?”

黑衣人低着头,“请上官大小姐,相请见死不救神医去一趟北陵,此事紧迫,殿下唯有上官大小姐一人可托,请上官大小姐务必相助一二。”

“便是如此”,上官芸嗤笑一声,“此事,我也爱莫能助。”

黑衣人微抬了下眼,而后压低声,“那若是秦沁将军需要呢?”

上官芸侧眸,目光微凝,“秦沁?”

黑衣人近身,几乎用气音禀道,“殿下冒天下之大不韪,救下了秦沁将军,还望上官大小姐念在殿下此胆量与大义的份上,务必应下此事,不然任由秦沁将军伤重不治,一直昏睡下去,只怕会再也醒不过来。”

上官芸抓住了黑衣人衣领,“你家殿下救了秦沁?却到如今才说?”

黑衣人,“卑下知道上官大小姐顾忌夫郎怀着身孕,需要神医出手,但是北陵十三军能安定至今,殿下功不可没,还请上官大小姐通融,不然战火一起,燕安也未必能太平多久。”

上官芸将人撂翻在地,踩着黑衣人心口,居高临下的看着,轻笑出声。

“凭你,也敢威胁我?”

黑衣人脸色微白,气息短促,“还有……一事,平王请陛下为旭华帝卿指婚,人选……正是上官大小姐……”

上官芸神色冷下。

屋门吱嘎一声,黑夜里格外清晰。

上官芸抬眸,桑岑举着烛台,眼神震惊且迷茫。

“妻主……”

上官芸眉心蹙紧,将脚下的人踢开。

“怎么不披件衣裳就出来?”

桑岑看着妻主近前,被妻主气息笼罩,一瞬安心下来。

仰着头,举着烛台,“妻主,才不会尚帝卿的对吗?”

上官芸摸了摸夫郎的脸,低眉含笑,“有你就够了,岑岑。”

桑岑笑起来,侧开一步,望向凉亭里蜷曲身体的黑衣人。

“妻主,就再帮一次十六殿下吧。”

桑岑勾上妻主小指,仰起下巴,弯着眸,“我讨厌那个平王,她光倒霉,我都不解气,得她失势,谁都能踩一脚才好。”

上官芸反手轻叩了下夫郎额间,“岑岑,这话得藏在心里。”

桑岑笑,“所以,妻主是答应了吗?”

上官芸接过夫郎手里烛台,将人揽进屋里,轻笑,“自然。”

黑衣人看着屋门关上,龇牙咧嘴,扶柱站起,“早知道,当着人夫郎的面说了,做什么偷偷摸摸的,嘶,殿下的招,还没人夫郎一句话管用。”

黑衣人一瘸一拐的抱怨,捡起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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