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番·靓女生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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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儿子儿媳斗嘴,一旁收拾相册的傅洁不由笑了笑。
饭后一家子人去看房,还是在老三区范围内,景足,人气也足。
南江北河,广州的好楼盘都围绕着珠江的景,傅洁对这座城市说不上陌生,毕竟公婆常年在这边,后来,她儿子也来了这里。
虽然在广州待过几年,但始终北京才是他的故土,是他长期生活和工作的地方,离开自己熟悉的环境,对谁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作为母亲,傅洁当时对儿子的离开痛苦又自责,她宁愿他发泄一场,把情绪和对她的怨恨都表达出来,也不想看他离开他们。
她想他对她这个妈该有多失望,才会选择南下广州。
那段时间她不敢给他打电话,不敢问他更多的生活细节,一而再的犯错,让傅洁在想到自己的儿子时,时常有一种沉底的感觉。
“妈——妈子!”
一声鬼鬼祟祟的喊声打断傅洁思绪,章茹按着肚子跑过来,拉她的手:“你看!”
她肚子已经显怀,傅洁手掌摸上去,正好感受到一阵胎动。
“好像在吐泡泡。”章茹说。
傅洁也点点头,笑着说:“今天很活泼。”
她仔细感受一阵,问章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也听章茹嘀咕几句。
正好这边房子看差不多,他们打算去看隔壁栋的户型,傅洁在离开时收到学生信息,她低头回复,忽然一道身影挡在前面:“小心。”
是丈夫叶庄,流理台的拐角太尖,他用身体挡住,轻轻把她揽过去。
一边的中介夸道:“您二位感情真好。”
章茹在打喷嚏没听清,回头问了句:“啥?”
中介嘴甜,立马又夸了几句:“感觉几位都好幸福,一大家的,老中青三代都特别恩爱。”
傅洁微怔,飞快地看了眼丈夫。
结婚这么多年,以前在北京也常听人说他们恩爱,但几年前被举报以后,异样的眼光更多一些。
那之后再听人夸他们恩爱,多少能察觉一些讥诮的意味。
但到广州再听,心底一时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走到电梯间,傅洁再一次看了看走在旁边的丈夫,儿媳妇给她找过的白头发,他头上的似乎比她多。
她想起她当年作为知青去了北大荒,本以为姐姐在那边安家多少会有些照应,没想到姐姐的日子并不好过,甚至后来生完孩子得了怪病,身为大队干部的姐夫却不肯带出去治,任由家里搞一些偏方逼着吃。
偏方不顶用,挨骂的反而是病人,她基本每次去都能听到姐姐在哭,于是咬起牙关,厚着脸皮给留在北京的同学打电话,也拿着假车票,领着姐姐上了回北京的火车。
长途火车,偪仄的车厢里每个人都像馊了一样,晕车的姐姐不小心吐在她身上。
傅洁一边安慰,一边听着她说不想活,也在晃荡的车厢中想起无势的父母,想起无缘的高考,也想起被别人抢走的回城名额。
她不明白为什么公平公正永远这么难,也不知道下乡生涯哪一天是个头,她感到愤怒与憎恶,但努力压抑下那份绝望,只是深深地埋下了头。
天亮到北京,第一时间赶去医院。
傅洁受不了蓬头垢面的邋遢样,把姐姐托付给同学,自己去卫生间稍微整理了一下。
也是在那时候碰到叶庄,腼腆但热情的一张脸,过来跟她打招呼,也把雨伞往她头上倾斜。
聊了几句才知道,他把她误认成那一天的相亲对象。
又恰好他跟她同学也认识,于是一群人寒暄几句,彼此都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后面再见,是她在黑龙江的田里插秧,烈日下没顶住,一头扎进泥泞的水田。
卫生院里再睁眼,旁边站着个年轻的白大褂,略带担忧的语气问:“醒了吗?”
傅洁反应了一会,直到白大褂准确地喊出她的名字,才想起是叶庄,北京见过的那位。
上次在北京见面的时候他还在学校读书,这会已经是一名实习医生,参加了这边的医疗援助,会待上一段时间。
叶庄推了推眼镜问:“头还晕不晕?”
他戴着一副方框眼镜,镜片好像又厚了。
傅洁摇摇头:“还好,现在不晕。”
她有气无力地躺了会,叶庄给她倒茶,守着她把药吃完,又问了问身体情况。
但傅洁没在卫生院待太久,醒来后,很快被大队的人带走。
因为支持姐姐离婚,她在回去后被姐夫乡里人针对,给她派了一堆男人的活,甚至让她一个女学生在酷暑天去插秧。
水田里插秧,裤脚必须挽得高高的,穿水鞋影响效率和工分,不穿,随时会有蚂蝗贴在脚上,黑乎乎,蠕动中毫不客气吸她的血。
等回到住的地方,听见其他的女知青们在讨论那位小叶医生。
在她们的形容中,他酷似香港的一位郑姓男演员,五官端正,长相白净,家里连着爹妈加一堆亲戚都是医院的专家医生,家境无可挑剔。
这样条件的男医生自然而然成了话题中心,女知青们夸他年轻又有耐心,也取笑他些许的脸盲,但那些取笑声后,是一片片倾慕的小心思。
傅洁却毫无感触。
他再好,也比不上她当时的恋人;人再英俊,也缺了一份阳刚之气。
可时代大考之下,到底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撑过去。
秧苗插完后,傅洁又被安排去工地当小工,满头满脸的灰,碎石块中踩都踩不稳,她扛着铁锹去和水泥去推斗车,每天都是腰酸背痛,苦不堪言。
这种日子过了几天,她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说父亲被厂里机器压断一根手指,接完电话后傅洁着急地往姐姐家赶,却见姐姐蹲在地上收拾治病的药,一旁年幼的外甥也嚎啕大哭。
她压下情绪安慰她们,又急忙回去干活。
地方很偏僻,旁边就是摞得高高的坟包,太阳一落下去,无边的阴森感,而那天工作结束后,傅洁抓了点干草铺在地上,对着那一片坟地拜了拜,为家人,也为自己。
她平时虽然不爱说话,但人不是娇气的性格,来这里以后吃过馊饭,喝过带沙的水,克服了环境和心理巨大的差异感,从来都没吭过一声,直到这一刻,她感觉自己熬不下去了。
磕头起身后,叶庄出现在她跟前,也看了眼着地下的草。
于是这个男人成了她的救命稻草,也成了她不得不嫁的人。
他们结婚的过程很顺利,她心里清楚他喜欢自己,无论是初次见面时的目不转睛,还是经常有意无意地守在她下工的必经处,以及在同学那里打听过她插队的地方。
他几乎是为她才去的那里支援。
所以他们结了婚,她也终于离开了吃尽苦头的地方。
婚后她考上大学,也顺利进了医院,同时生下儿子。
因为起步比别人晚,她拼了命地跑临床做课题,忙着考评忙着文章,孩子送广州给他父母带,家里的事也很少操心。
别人都说她嫁了个好老公,她却只有说不出的烦闷,她讨厌丈夫毫无个性,既不张扬也不风趣,一个毫无魅力的男人,令这场婚姻也看起来索然无味。
她原本讨厌花草,下乡的那些年总是各种过敏,但为了能不跟他长时间待在一个空间,为了给自己多找点事儿干,硬是一盆接一盆地养了起来,慢慢也真的爱上了植被。它们向光向阳,生机勃勃,与她毫无乐趣的婚姻生活截然不同。
太细致的男人,令她的婚姻越来越像一潭死水,于是她开始幻想另一种可能性,想她当时如果熬下去了,能顺利跟当时的恋人结婚,或者日子会比现在精彩得多。
这种可能性最折磨人,有时想想,简直像虹吸一样的深渊。
于是她常年在他们的婚姻里等待另一个男人,当那个人出现,她轻易就犯了错,然后被儿子发现。
那时她慌得像天塌了,在儿子面前手足无措,转头面对丈夫,也一度连丈夫的脸都不敢看。
他越若无其事,她却越在愧悔中生出一丝愤怒,极端的时候甚至想他也出轨就好了,偏偏他只会在家待着,围着书房和厨房,手术台和灶台,做人没有秘密,喝醉酒也只会发呆。
直到某一天她回家,看见他在阳台吞云吐雾。
不抽烟的人被烟呛得不停咳嗽,一只手撑住额头,盯着地板出了会神,发现她回来,扔掉烟头问饿不饿,晚上吃什么。
她觉得自己要被憋疯了,也不相信一个男的毫无血性可言,于是冲口而出道:“你也不用装了,有什么话直说。”
讲完,却发现心跳得无比厉害,厨房的反光镜里照出她无神的一张脸,嘴唇是发白的,整个人气都有点倒不过来,是比面对儿子时更重的慌乱。
而直到现在,傅洁也记得丈夫那时候的反应。
他撑着冰箱停顿了会,分明一副愤怒到极点的隐忍模样,转头却只问了句:“晚上炒点青菜吧,还有鱼香鸡,四哥往牛街捎回来的。”
他讲完,她心口的那阵气才慢慢倒了过来,整个人像脱力一样。
也是从那天起,她意识到她在意她的家庭,不仅是儿子,还有这个丈夫。
……
房子看完,傅洁伸手拨了拨丈夫脑袋:“你头发,抽空染一下吧。”
叶庄笑笑:“很明显吗?”
“挺明显的。”
“行,那听你的,回去就染。”叶庄握住她的手。
一行人往外走,傅洁摸索到丈夫手心的一道疤,恍然记起回国手术的姐姐讲起一件事,说离婚时男方并不放人,是他去了黑龙江把她和孩子从那边带出来,还把她前夫父亲的金牙打掉一颗。
也记起那年他在手电筒的光下一本正经地说:“傅洁同志,**说过,**员应该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无神论者。”
过几秒,却又低声道:“但无神论者不是完全地抵制神明,而且坚信有和坚信无都是一种傲慢,我们只是不宣传也不盲信……所以客观条件下,我觉得是可以向神明寻求一些精神慰藉的。”
她抬头,记起他略带戏谑,一脸笑意的青年模样。
在时过境迁的今天,她已经知道自己在婚姻中神游太久,那些年的躁动和执着,只是幸福的盈余状态。
眼一热,傅洁攥紧丈夫的手,也挽住他依然有力的胳膊。
电梯的反光镜里,章茹轻轻抠了抠叶印阳皮带:“喏。”她让他看他爸妈的亲密模样。
叶印阳看完,面不改色地把她带出电梯,一大家子人就这边的房子户型,周边教育和商业配套交流几句,各自回了家。
章茹在车上还没停:“你爸爸妈妈确实好恩爱啊……你不会多个弟弟妹妹吧?”
叶印阳觉得她想太多,但满足她的八卦心理:“我大学的时候,我妈确实怀过一个。”
“啊?”章茹马上来劲:“没生吗?”
当然没生,叶印阳转着方向盘说:“好像是自然流产,那段时间我妈带的学生太多太忙没顾上,也是流掉以后才知道怀了。”
章茹没说话了,默默算了算公公婆婆的年纪,在心底竖起大拇指。
回家前到楼下买彩票,一个阿叔很不讲理地占了他们车位,下车后还转着手里的文玩核桃,大摇大摆地走过。
两颗烂鬼春袋有什么好盘的,自己的没摸过?
章茹气得往前走,叶印阳捂她嘴:“别乱说话。”
章茹舔了舔他手心,拉下来问:“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啊?”
“不知道。”
“那你不让我说?”
“回家再说。”买完彩票,叶印阳把她拉走。
热到发财的一天,章茹瘫在沙发上,鱼仔也蹲她旁边,但没再敢跑酷,因为被叶印阳揪着脖子说过几次,慢慢老实下来。
章茹左手竖起佛掌,右手拿了支笔敲它脑袋:“求神,求神,求亲又求求媒人,求观音兼职爱神[1]……”
鱼仔烦躁地抬起巴掌,章茹笑嘻嘻地跟它分半包牛肉干,吃完跑去换衣服,又猛地喊一声:“老叶!”
叶印阳跟进房间:“怎么了?”
章茹说:“我手抬不起来。”
她把背对着他,叶印阳帮她把裙子拉链拉下来,又听她问:“你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叶印阳看了看,她新换的内衣,而且扣是最后一颗扣子。
章茹等不急,又催问了一句:“说话啊?”
叶印阳忍不住笑,问她是不是变白了,然后被无情赶出去。
晚上洗完澡再回房间,章茹光着腿坐在床沿。
自从她查出怀孕,家里床板已经很久没响了。
叶印阳才沾床,章茹已经翻过来,迫不及待地支起上半身,凑到他嘴边问:“有没有感觉大一点?”
叶印阳没吭声,直到章茹伸手掏他,他才压住贼手,眼底一点了然的笑意:“你自己觉得呢?”
章茹低头欲看,叶印阳伸手掀开衣服,钻进去感受。
章茹抱住他的头,挺到要喘不住的时候,叶印阳退出来,适可而止地停住。
章茹却不放过他,把他按住问:“老公,你以前天天都要,怎么忍了这么久?”
“特殊时期,养生。”叶印阳被她按着,声音有点闷闷的:“先放开。”
章茹不肯:“不运动,免疫力会下降的。”
叶印阳叹气:“先放开,眼镜起雾了。”
章茹这才松手。
叶印阳退出来,伸手摘了眼镜,也把她揽到前面。
章茹眼巴巴地问:“老公,你同意吗?”她坐在那一大抽东西上,软绵绵地动了动。
叶印阳握住那截腰,见她眼里两团邪火,不由笑道:“嗯,我同意。”他支起腿,使劲把她往下压。
一整个孕期,章茹还算悠哉。
但孕期反应也有,比如手脚抽筋,也比如吃多一点就胀。她这种情况只能少量多餐,叶印阳爷爷奶奶总给送吃的,然后叫闪送送去公司。
产检也不用她记着,每次都是他跟家里人陪,婆婆傅洁也经常飞来广州,把她当女儿,微信发得勤,还老给她买包买金。
章茹也愿意跟她相处,总是亲亲热热地喊妈。
第一次喊的时候章茹还有点恍惚,毕竟她二十多年没妈喊,那次口一改,少见地红了脸。
这一点,应该怪茶叶佬。
章茹怀孕后,茶叶佬在广州的次数比以前多了,没事就喊着他们出去喝茶,但树老根多人老啰嗦,章茹不爱听,他就抓着叶印阳讲个不停。
今天也一样,从接到他开始,路上就没怎么停过。
他们回老屋吃饭,才进院子,瑶瑶满头大汗地冲出来:“叔公!”
章茹看她脸蛋通红的:“你在干嘛?”
瑶瑶说:“在跟鹅玩,爷爷捉了大鹅!”
茶叶佬逗她:“鹅怎么叫?”
瑶瑶张口学了个乌鸦的叫声,过来缠住这位叔公,在他手臂上荡秋千。
小小年纪,嘻皮笑脸。
过年的日子,大厨们做出满桌的菜,章茹喝了两碗冬瓜盅,跟苏婷在沙发上休养。
不远处的瑶瑶正在试戴叶印阳的眼镜,戴上一阵天旋地转,走那两步像喝醉了酒。
等玩够了,她又跑来跟章茹肚子打招呼:“hello siri,今天天气怎么样啊?”
苏婷拉她:“你姑姐肚子大了,BB快生了,小心点。”
瑶瑶听了,伸出去的手停住,虚虚地摸一下。
章茹直接把她耳朵摁上去:“听到没有,他在打麻将。”
瑶瑶觉得耳朵痒,嘻嘻哈哈地往后撤,撤到苏婷怀里问:“BB叫什么名字呀?”
“冬瓜司令。”章茹打出一个饱嗝,咂咂嘴,感觉自己撑得像进食后的蟒蛇精。
她摸来一副墨镜给鱼仔戴上,问瑶瑶:“像不像你爸爸?”
瑶瑶晃晃脑袋:“像叔公。”
“没大没小。”苏婷轻轻拍了拍女儿,起身领着她去洗手。
章茹独自坐了会,茶叶佬悠悠哉哉地搓着肚子走过来:“阿女,食滞啊?”
“撑到死。”章茹正想站起来,忽然面容扭曲地把手一抻。
茶叶佬不慌不忙地接住,找到几个穴位按了会:“好点没?”
他找的那几个穴位好神奇,章茹点点头:“你怎么会这个啊?”
茶叶佬说:“你妈妈也是,怀你快要生的时候,手脚很容易抽筋。”
章茹好奇:“你还记得我妈怀孕什么样啊?”
茶叶佬笑笑,见叶印阳过来:“走吧,你们出去消化消化。”
他很少讲到她妈妈,一听到就绕开话题,但也不是不可提的人物,别人讲的时候他会听,只是从不回应,也不加入。
章茹跟着叶印阳出门消食,路上讲起这件事,叶印阳说:“你爸爸好像总去不同的地方扫墓。”
章茹点点头:“是啊,他每年都要去,天南海北的,正好当旅游。”
叶印阳问:“亲戚么,还是朋友?”
章茹想了想:“好像都是我妈妈朋友。”
她也问过是谁,茶叶佬只告诉她,都是无名之辈。
元宵前去佳佳家里吃饭,佳佳揣着袋洋葱圈指她肚子:“我早就说你怀了,整天懵闭闭,心肝唔啦肺。”
章茹:“那你说一下我什么时候生。”
佳佳说:“今年。”
“神婆。”章茹咬着洋葱圈,打开手机看微信。
深圳仔发来的一张照片,截的是文禾朋友圈,里面是周鸣初的背影照。
他问章茹:“这谁?”
章茹:“干嘛,关你Q事?”
深圳仔:“我早就说了,想追你这个朋友,你不给牵线。”
章茹端着肚子往前走,语音问:“她叫什么名字?”
深圳仔还真记得:“是不是叫文禾?”
“她叫黎姿,结婚了,你自宫吧。”章茹走到衣车[缝纫机]旁边,佳佳最近在做儿童装,有种从良的错觉。
翻了翻台面,佳佳扔给她两件婴儿服:“做小了,给你小孩当屎片。”
“你怎么知道我生双胞胎?”章茹随手翻了翻,往后倒在沙发上,脚也架了起来。
“算的。”佳佳斜眼看她,见她躺得像佛前一滩泥,瞟她肚子:“我还算到你这个不好生,可能要剖。”
“啪!”她妈妈许师奶重重地打了她一下:“胡说八道,一把衰口。”
佳佳不敢跟她顶嘴,嘁一声去喝汤。
许师奶把手里汤给章茹,关切道:“预产期快到了吧?”
章茹点点头:“下个礼拜。”
“那这几天留神一点,别到处乱跑,也别乱吃东西。”许师奶给她递纸巾,看着她一口口喝汤的样子,不由感慨:“你妈妈要是在,多好。”
章茹说:“她会帮我带孩子啊?”
许师奶想了想,忽然笑得不行:“那估计不会,但她在,孩子有个外婆可以喊一喊。”
章茹大口喝完剩下的汤,笑眯眯地伸手揽她:“虹姨,你是不是想我妈妈啦?”
许师奶帮她一点衣角扽了又扽,半晌低头又低声:“想也没用,她早就飞了。”
顿了顿又告诉章茹:“你不要怪你爸爸,他实在是在广州待不住……不然也不会总是走。”
章茹摸摸肚皮:“知啦。”
也许是白天提到的原因,后面那几天,章茹总是梦到她妈妈。
梦总是反复又反复,醒了以后她告诉叶印阳:“我想起我妈妈跟我说什么了。”
“说什么?”
“她说怀孩子好辛苦,让我老实点,少踹她两脚。”
叶印阳往她腰后塞了个枕头:“还有吗?”
“还有,梦到她在游泳。”章茹翻了个身,回忆道:“她是旱鸭子,不会游泳的。”
叶印阳摸摸她肚子,安静地抱着她听她说梦,听完摸着肚子问:“要不要喝水?”近预产期,她很容易口渴。
等倒来水,再把章茹扶起来喝。
水顺着嗓子眼下去,章茹干咳两声:“我们什么时候去医院啊?”
叶印阳说:“宫缩规律的时候,或者破水过去。”他伸手接过杯子,又听她撒娇:“老公,我饿。”
冰箱里随时有吃的,但章茹口味不定,这会特别想吃水东芥菜,叶印阳在超市买了一些。
正宗水东芥,简单生炒就很够味。
他正拍沙姜,感觉脖子痒,想回头却被章茹提醒:“别动喔,等一下画到你脸。”
叶印阳怕她忽然钻过来:“我手里有刀,你小心。”
“嗯。”章茹按着他脖子龙飞凤舞地画了几下,感觉肚子有点不舒服,放下笔出去上了个洗手间,回来时叶印阳已经在起锅炒菜,她弯腰钻进他胳膊里:“你有没有想好名字啊?”
叶印阳一手搂她,一手拿铲子:“不是之前取好的么?”
章茹沉吟:“会不会太简单了?”
“每个字都有意义,而且简单代表好记,比如你的名字,别人听一遍就忘不了。”
章茹乍一听觉得有道理,又伸手摸他眼镜。
他们家五口人,四个戴眼镜,一时又嘀咕:“你说我肚子里这个,会不会以后也要戴眼镜?”还骄傲道:“我们家个个耳聪目明,没一个眼镜仔。”
叶印阳故意说:“不戴眼镜就戴墨镜,反正总要戴一副,你说呢?”
章茹这下听懂了,伸手掐他屁股,又踮脚去亲。
叶印阳适时扶住她。
她总这样,高兴了过来蹭两下,不高兴了也有自己的一套,比如有一段时间狂练毛笔字,信誓旦旦地说要跟他笔墨相讥。
当然后来没坚持住,他才揶揄两句,她羞恼了,也是不讲道理地亲他。
大情大性的人,行事风格总是跟别人不一样。
很快饭菜上桌,芥菜够脆口够甜,只放了沙姜蒜和猪油渣,还有伯娘送来的牛仔骨。
章茹边吃边跟苏婷视频,瑶瑶今天也在学游泳,池水太冷她人也太小,一下水就嘴唇发紫,一上岸就发抖,但从没抱怨过,也没说过不学。
学自由泳的瑶瑶两条腿在后面乱蹬,游得像条兰寿鱼。
等游完几圈,瑶瑶跑来跟手机打招呼:“姑姐,我厉不厉害?”
“厉害,特别厉害,手是手脚是脚,真的在动。”章茹问:“冻不冻啊?”
瑶瑶说不冻,抹把脸说:“好好玩,我还要去!”但因为太冷,打了两个喷嚏。
章茹也感觉鼻子痒痒的,讲完电话坐了会,鱼仔叼着点东西过来。
“别搞我啊,今天不玩。”
章茹起身想去洗手间,走到半途又忽然停住,她张嘴想喊叶印阳,先打出个响亮的喷嚏。
这个喷嚏不仅打通七窍,也破开了羊水。
生孩子这事,分分钟痛晕过去,然后再把你痛醒。
章茹在车上就痛得像厉鬼,医院里宫缩暂缓时她摸着手机照了照,被自己形象吓到。
很快两家人全到了,等了一会,个个开始担心。
章茹各项条件是适合顺产的,一路产检指标都好,但顺产痛起来是活受罪,所以想劝她剖。
但章茹坚持,她看到剖腹产的往肚子上一整瓶地倒碘酒,觉得无比可怕,遂死命摇头说:“我不,我要顺!”
叶印阳进去劝,边给她擦汗边低声商量:“我们选剖吧,上麻药不会这么辛苦。”
章茹不想在肚子上开个洞:“我再试试,很快就出来了,一个钟,就一个钟。”
她不想让他觉得自己不行,硬是咬牙挤出个笑:“我可以的……你出去,别干扰我。”
她痛得腰都拱成了桥,叶印阳一时感觉手都在抖,他实在不忍,但很快被医生赶出手术室。
一个小时论秒计,漫长到魂能飞天脚能发僵,汗也能流到虚脱,好在章茹争气,果然在不久后顺利生完。
护士把她和孩子一起推出来,大家走过去,瑶瑶已经吓哭了:“姑姐……你是不是好痛啊?”
“不痛……”
“你骗人!讲大话甩[掉]大牙!”
衰女包,章茹龇牙咧嘴地笑:“你妈咪生你也辛苦的,你还不乖点。”
瑶瑶撅着嘴说:“我那个时候都好痛的,要用力爬出来,挤得我脸都扁扁的。”
几人惊奇地对视一眼,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乍一听还不像编的。
章茹问:“你还记得啊?”
“记得啊!”瑶瑶信誓旦旦:“我那个时候就是这样,比鱼还扁。”
她用力挤自己脸蛋,挤得像个胖头鱼,章茹想笑,一笑又痛,但转头看见叶印阳,又假假地作出一副得意样:“我就说我不用剖,医生讲的我都懂,呼吸完不吐气不漏气,很快就生了。”
叶印阳见她脸色惨白,咽了咽喉咙:“平安就好。”
章茹这回真的笑了,她伸长手狂摸叶印阳的汗脸,摸完咦一声:“四眼仔,你脸怎么黑啦?”
叶印阳抹了把脸,手心确实有点黑。
但这会也顾不上这点小事,大家跟着章茹母子走去病房,里里外外都忙了好一阵,章雪扬拍拍他:“去洗把脸,醒醒神。”
叶印阳往洗手间走,合上门后撑着洗手台,才缓缓松出那一口气。
他打开水龙头,也是这会才照到镜子,看见章茹在他脖子后面画了一只章鱼,而他那两颗痣,刚好是章鱼的眼睛。
[1]《求神》原唱梁兆基,林帆;出自电影唐伯虎点秋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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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靓女生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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