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偏执

晚自习的下课铃像一声悠长的叹息,漫过堆满试卷的课桌,钻进每个人紧绷的神经里。曲桴生把最后一支笔放进笔袋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桌角的铁皮,冰凉的触感顺着指缝爬上来,让她莫名打了个寒颤。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教学楼的灯光透过玻璃漫出去,在操场上投下一片昏黄的光晕,像块被打翻的调色盘。

“等我两分钟,这道解析几何的最后一步总也算不对。”宁晚枫的声音带着点懊恼的闷响,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急促的沙沙声,演算公式像条纠缠的蛇,在纸上盘出复杂的纹路。

曲桴生点点头,目光落在窗外那棵老香樟上。秋风卷着枯叶打着旋儿落下,在地面铺出薄薄一层,像谁铺了张金色的地毯。这两周她总是这样,容易走神,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像暴雨来临前压在心头的乌云。

“搞定了!”宁晚枫猛地把笔一摔,长长舒了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果然还是得用参数方程,之前绕远路了。”她转过头看向曲桴生,眼里的笑意突然淡了些,“你今天怎么了?一整天都蔫蔫的。”

曲桴生避开她的目光,伸手去拉书包拉链:“没什么,可能有点累。”

“是不是叔叔说什么了?”宁晚枫的声音沉了下来。家长会后,曲桴生的父亲就没给过好脸色,后妈偷偷打了通电话给宁晚枫妈妈,说父亲在学校听到同事议论,回家后把自己关在书房闷了一下午,烟抽了满满一缸。

拉链“咔哒”一声合上,曲桴生拎起书包站起身:“走吧,晚了路上就没什么人了。”

两人并肩走出教室,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们的脚步声在回荡,像敲在鼓面上的闷响。宁晚枫习惯性地想牵她的手,指尖刚碰到她的手背,就被曲桴生轻轻避开了。

“别这样。”宁晚枫的声音里带着点委屈,“这走廊都没人。”

“快到楼梯口了。”曲桴生的声音很轻,像怕被谁听见。她能感觉到宁晚枫的失落,像颗被戳破的气球,可她没办法——父亲那天摔碎杯子时说的话还在耳边响:“离那死丫头远一点,在让我听到那些有的没的议论,我他妈就打断你的腿。”

走到楼梯口时,宁晚枫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颗橘子糖塞进她手里:“我妈今天买的,说比上次的甜。”糖纸在指尖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曲桴生捏着那颗糖,糖纸的纹路硌着掌心,像片小小的铠甲。她抬头看向宁晚枫,对方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像藏了片星空:“明天早自习,我给你带热豆浆,加双倍糖。”

“嗯。”曲桴生点点头,转身快步往楼下走,不敢再多看她一眼。她怕自己多看一秒,就会忍不住扑进那个温暖的怀抱,把所有的顾虑都抛到脑后。

坐公交车回家的路上,曲桴生一直捏着那颗橘子糖。车窗外的路灯飞快向后退去,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像场无声的电影。她想起父亲书架上那本《论语》,封面被翻得卷了边,他总说“克己复礼为仁”,可他从来没说过,克制真心会不会疼。

门口的梧桐树叶落得差不多了,光秃秃的枝桠像只伸向天空的手。曲桴生走到单元楼门口时,看到窗口亮着灯,不是平时那种暖黄的光,而是惨白的日光灯,像只瞪着的眼睛,看得人心里发慌。

她深吸一口气,路上的声控灯应声而亮,暖黄的光打在地面上,却驱不散心里的寒意。走到家门口时,就听见家里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像只被踩碎的玻璃杯,尖锐的响声刺得耳膜生疼。

曲桴生的心猛地一沉,像坠了块石头。她加快脚步冲上楼,握上门把手时,手都在发颤。门刚打开条缝,就听见父亲暴怒的吼声,像头失控的野兽:“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客厅里一片狼藉。茶几上的玻璃杯摔得粉碎,水渍顺着桌角往下滴,在地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父亲站在客厅中央,背对着门口,肩膀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手里攥着个手机,屏幕亮得刺眼。后妈蹲在地上收拾玻璃碎片,看到曲桴生时,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慌忙朝她摇手,示意她赶紧躲起来。

“……怎么了?”曲桴生的声音带着发颤的试探,书包从肩上滑下来,“咚”地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父亲猛地转过身,脸色涨得通红,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他举起手里的手机,屏幕上是张照片——那是昨天午休时,宁晚枫趴在桌上睡觉,曲桴生替她盖校服外套的样子,不知道被谁从窗外拍了下来,发在了校园墙,配文写着“这黏糊劲儿,是想在教室拜堂吗?”

“怎么了?”父亲把手机狠狠砸在沙发上,手机弹了一下,滑落在地,“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我让你离那个宁晚枫远点,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那只是同学之间的帮忙……”曲桴生的声音越来越小,像只受惊的兔子,她看着父亲眼里的怒火,突然觉得喉咙发紧,“我们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没做什么?”父亲冷笑一声,快步走到玄关,一把夺过她掉在地上的书包,拉链被他用力拽开,里面的书本哗啦一声散了一地。他弯腰从书堆里翻出个笔记本,是宁晚枫送给她的礼物,封面上画着两只牵手的小熊,旁边写着“一起去清华”。

“这叫没做什么?”他把笔记本狠狠摔在曲桴生脚边,硬壳封面撞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响声,“全校都在看我们家的笑话!我在学校走路都觉得别人在背后戳我脊梁骨!你让我以后怎么做人?你在家里唯一的作用就是给家里争光!你现在在搞什么不知羞耻的东西!”

“我们只是想考大学……”曲桴生蹲下身想去捡笔记本,手指刚碰到封面,就被父亲一脚踹在胳膊上。她疼得倒抽一口冷气,胳膊肘撞在地板上,火辣辣的疼顺着骨头蔓延开来。

“考大学?”父亲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种近乎狰狞的愤怒,“你这种心思不正的东西,就算考上大学也是丢我的脸!我告诉你曲桴生,从今天起,不准你再跟那个贱丫头说一句话,否则就别想出这个家门!”

曲桴生抬起头,眼里含着泪,却倔强地瞪着他,“你不能这样不讲理!”

“我不讲理?”父亲被她这句话彻底激怒了,他扬手就朝曲桴生脸上扇了过去,“我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规矩!”

“啪——”

清脆的巴掌声像道惊雷在客厅炸响,空气瞬间凝固了。

曲桴生被打得偏过头,左脸颊火辣辣地疼,像是有团火在烧。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只能看到父亲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和后妈惊慌失措跑过来的身影。

“你疯了!”后妈尖叫着扑过来抱住父亲的胳膊,试图把他拉开,“她是你女儿啊!你怎么能动手打她?”

“我没有这种不知廉耻的女儿!”父亲用力甩开她,后妈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在茶几上,刚收拾好的玻璃碎片又撒了一地。

“你浑蛋!”后妈突然拔高了声音,眼睛通红地瞪着父亲,“曲浑南我真是受够你了!就因为你那点可怜的面子,那点虚荣心,你就要毁了女儿的前途吗?”

“我毁她前途?”父亲指着地上的笔记本,“是她自己不知好歹!放着好好的学不上,非要跟个女生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传出去我在教育局还怎么混?”

“面子比你女儿的命还重要?”后妈气得浑身发抖,她走到曲桴生身边,蹲下身替她挡在前面,像只护崽的母兽,“桴生从小学到高中,哪次考试不是年级前三?她为了考大学,为了给你争面子,每天学到半夜,你关心过吗?现在就因为别人几句闲话,你就这么对她?”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父亲指着门口,“这是我们曲家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嘴!”

“外人?”后妈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悲凉,“我嫁给你这些年,每天给你洗衣做饭,陪桴生写作业,你现在跟我说我是外人?曲浑南你摸着良心说说,这几年我待桴生怎么样?”

父亲被她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依旧梗着脖子:“总之,她必须跟那个女生断干净!”

“断不断不是你说了算的。”后妈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曲桴生红肿的脸上,声音突然软了下来,带着种近乎温柔的坚定,“桴生,别怕。喜欢一个人不是错,真的不是。”

曲桴生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后妈。她的眼眶通红,却没有掉泪,只是轻轻抚摸着曲桴生的头发,动作温柔得像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阿姨年轻的时候……”后妈顿了顿,目光飘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像是在回忆遥远的往事,“也喜欢过一个女生……”

父亲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像被人狠狠抽了一耳光:“你……你胡说八道什么!贱人,你不知羞耻带坏这家伙,你不守妇道!”

“我胡说?”后妈转过头,眼神里带着种近乎嘲讽的平静,“要不是我爸妈以死相逼,要不是你托人来说亲,要不是我家里需要那笔彩礼给弟弟治病,你以为我会嫁给你这个自私的男人?”

这句话像颗炸弹,在客厅里炸开了。曲桴生愣愣地看着后妈,看着她眼里那抹深藏的悲哀,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她总是在深夜里对着一张旧照片发呆,为什么她看自己的眼神总是带着种复杂的温柔。

“你这个疯女人!”父亲气得浑身发抖,扬手就要打后妈,却被她死死抓住了手腕。

“我告诉你曲浑南,”后妈的声音不大,却带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桴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把你做的那些龌龊事全抖出去!你以为你私下给学生改成绩的龌龊事,真的没人知道吗?”

父亲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像张被水浸过的纸。他用力甩开后妈的手,踉跄着后退两步,指着门口说:“好,好得很!你们娘俩合起伙来恶心我!我走!”

他抓起沙发上的外套,摔门而去,厚重的防盗门发出“砰”的巨响,震得墙上的相框都晃了晃。

客厅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墙上挂钟滴答的响声,像在为这场闹剧倒计时。曲桴生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大颗大颗砸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疼吗?”后妈拿出医药箱,从里面翻出瓶红花油,倒在手心搓热,轻轻按在她的脸颊上,“忍忍,活血化瘀的,不然明天该肿得更厉害了。”

清凉的药膏带着点刺痛,却奇异地让人安心。曲桴生靠在后妈怀里,像只受了伤的小兽,压抑了太久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出口,哭得浑身发抖。

“阿姨,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她哽咽着问,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自我怀疑,“是不是我不该……不该喜欢她?”

“傻孩子。”后妈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温柔得像春风,“喜欢一个人怎么会是错呢?喜欢是世界上最干净的事,比你爸那些所谓的面子干净多了。”她拿起地上那本被摔皱的笔记本,小心翼翼地抚平封面,“你看,这上面写着‘一起去清华’,多好的目标啊。为了这个目标努力,怎么会是错呢?”

曲桴生看着封面上那两只牵手的小熊,眼泪掉得更凶了,却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一种被理解的温暖,像冬日里晒过的棉被,裹着让人安心的暖意。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宁晚枫的声音,像道穿透乌云的光,清晰地钻进耳朵里:“叔叔阿姨在家吗?我找桴生。”

曲桴生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她慌忙想从后妈怀里站起来,却被按住了肩膀。

“别怕。”后妈冲她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鼓励,“该来的总会来,躲是躲不过去的。”

楼下的宁晚枫似乎没听到回应,又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种不容错辨的坚定:“叔叔,我知道您可能在生气,但我想跟您说,我和桴生是真心想考清华,我们在一起只会互相鼓励,不会耽误学习。上次模拟考我们都进步了,下次我们会更努力,绝不会给您丢脸。”

曲桴生能想象出她此刻的样子——一定是梗着脖子,眼睛亮晶晶的,像颗倔强的星星。她突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带着滚烫的温度,顺着血管流遍全身。

“我去找她。”曲桴生站起身,脸颊的疼似乎都减轻了些。她抓起沙发上的书包,转身就往门口跑。

“桴生!”后妈在身后喊住她,把一件外套递到她手里,“穿上,外面冷。”

曲桴生接过外套,指尖触到温热的布料,心里暖烘烘的。她冲后妈用力点了点头,拉开门冲了出去。

跑到院子时,正撞见父亲站在门口,脸色铁青地瞪着宁晚枫,像头随时会扑上去的野兽。宁晚枫背着书包,手里还攥着两本物理真题,虽然个子比父亲矮了一个头,却站得笔直,像株倔强的向日葵。

“我警告你,离我女儿远点!那是我闺女。你想拉胯她学习,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每年这种事情还少吗!”父亲的声音里带着威胁的寒意,“再敢来找她,我就去学校告你骚扰!”

“我没有骚扰她!”宁晚枫的声音虽然发颤,却没有退缩,“我们是同学,我们要一起考清华!”

“还敢嘴硬!”父亲扬起手就要去推她。

“爸!”曲桴生突然喊出声,声音带着破茧般的颤抖,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

父亲的动作猛地顿住,难以置信地转过身。曲桴生快步冲向门口,挡在宁晚枫面前,左脸颊的红印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醒目。

“不准你碰她。”曲桴生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每个字都带着种豁出去的勇气。

“你……你这个逆女!”父亲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的鼻子,“你非要跟这个女生一起,是不是想气死我?”

曲桴生看着父亲暴怒的脸,看着他眼里那抹熟悉的偏执与自私,突然觉得无比疲惫。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我的事不用你管。”

这句话像道惊雷,劈碎了所有的伪装。父亲愣住了,宁晚枫也愣住了,连楼道里声控灯都似乎被震得闪烁了两下。

这是曲桴生第一次这样顶撞他,第一次说出“不用你管”这四个字。像只破茧的蝴蝶,挣脱了束缚多年的茧房,哪怕翅膀还带着湿漉漉的脆弱,却已经拥有了飞翔的勇气。

“你……你说什么?”父亲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我说,我的事不用你管。”曲桴生重复道,声音比刚才更坚定了些。她牵起宁晚枫的手,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却握得异常坚定,“我们走。”

宁晚枫回过神,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人安心。两人并肩往外走,经过父亲身边时,没有回头,任由他在身后怒吼,任由邻居好奇的目光从猫眼后投出来,像探照灯似的打在背上。

走到小区门口时,晚风吹过来,带着点秋夜的凉意,吹得两人的头发都乱了。曲桴生才感觉到脸颊的疼,像被火烧似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这次却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一种破茧后的轻松,像卸下了背负多年的重担。

宁晚枫停下脚步,从书包里拿出纸巾,小心翼翼地替她擦眼泪,指尖碰到她红肿的脸颊时,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疼吗?我家有芦荟胶,回去给你抹点,消肿很快的。”

曲桴生摇摇头,又点点头,哽咽着说:“我的笔记本……”

“我明天去你家拿,要是你爸敢扔,我就跟他理论。”宁晚枫的声音带着点发颤的坚定,从口袋里掏出颗橘子糖,剥开糖纸塞进她嘴里,“先甜甜嘴,就不那么疼了。”

橘子糖的甜味在舌尖蔓延开来,带着点熟悉的暖意。曲桴生含着糖,看着宁晚枫被风吹乱的刘海,突然笑了起来,眼泪却掉得更凶了,像断了线的珠子。路灯的光落在她脸上,把那道红印照得格外清晰,却奇异地让她看起来多了份倔强的生命力。

“我们去哪?”她含着糖,声音有点含糊,嘴角还挂着泪珠,像个刚哭过的孩子。

“去我家。”宁晚枫握紧她的手,目光坚定得像块磐石,“我妈早就说了,你随时可以搬过去住,她给你收拾了房间,咱俩也可以…睡一块,书桌上还摆了盏新台灯,说你喜欢亮一点的光线。”

曲桴生的心跳漏了一拍,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她想起宁晚枫妈妈每次见到她时温和的笑,想起她总偷偷往自己书包里塞牛奶和面包,想起家长会后她特意找到自己,说“有难处就跟阿姨说,别憋在心里”。那些看似不经意的温柔,都是藏在细节里的关怀。

“会不会太麻烦阿姨了?”曲桴生的声音里带着点犹豫,她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麻烦什么呀,我妈巴不得你去呢。”宁晚枫拉着她往前走,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她说家里太安静了,有你在还能跟我作伴刷题,省得我总偷懒。”

两人手牵着手,沿着路灯照亮的小路往前走。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两条纠缠的藤蔓,紧紧缠绕在一起。曲桴生看着宁晚枫的侧脸,看着她眼里闪烁的光,突然觉得,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路过小区超市时,宁晚枫突然拉着她拐了进去。货架上的商品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值班的阿姨趴在柜台上打盹,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她们时笑了笑:“晚自习刚放学呀?”

“嗯,阿姨。”宁晚枫应着,拉着曲桴生走到冰柜前,拿了两罐热牛奶,又从货架上抓了袋曲奇饼干,“这个给你,垫垫肚子。”

曲桴生看着她熟练地付钱,看着她把牛奶揣进怀里焐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胀胀的。她突然想起后妈刚才说的话,想起那个梳着马尾辫的女生,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如果当年有人能像宁晚枫这样坚定地站在后妈身边,是不是她的人生就会不一样?

“在想什么呢?”宁晚枫把温好的牛奶塞进她手里,指尖碰到她冰凉的手,皱了皱眉,“手怎么这么凉?”。

曲桴生吸了口牛奶,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去,暖得人心里发颤:“没什么,就是觉得……幸好有你。”

宁晚枫的脸颊瞬间红了,像被夕阳染过的云。她别过头,假装看路边的树,声音有点发紧:“快喝牛奶吧,一会儿凉了。”

走到宁晚枫家楼下时,二楼的窗户亮着灯,暖黄的光透过玻璃照下来,在地上投出块方形的光斑,像块融化的黄油。宁晚枫的妈妈正站在阳台上,手里拿着件厚外套,看到她们时,笑着朝她们挥了挥手,眼神里没有丝毫惊讶,只有满满的心疼。

“我妈在等我们呢。”宁晚枫笑着说,拉着曲桴生往楼上走。楼梯间的声控灯因为她们的脚步声亮起来,暖黄的光一级级往上爬,像在为她们引路。

曲桴生的心跳越来越快,像揣了只小鹿。她站在门口,看着宁晚枫妈妈打开门,看着她眼里温柔的笑意,突然觉得眼眶又热了。

“快进来。”宁晚枫妈妈侧身让她们进来,接过曲桴生手里的书包,“我给你们留了夜宵,是桴生爱吃的南瓜粥,刚温过。”

客厅里飘着淡淡的粥香,餐桌上摆着两副碗筷,旁边还有一碟刚切好的苹果,码得整整齐齐。曲桴生换鞋时,看到鞋柜里放着双崭新的粉色拖鞋,尺码刚好是自己的。

“这是给你买的,”宁晚枫妈妈注意到她的目光,笑着说,“以后就住这儿,别客气。”

曲桴生吸了吸鼻子,说不出话来。她走到餐桌旁坐下,看着宁晚枫妈妈把南瓜粥端到她面前,粥里还卧着个荷包蛋,蛋白滑嫩,蛋黄是半流心的,像颗小小的太阳。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宁晚枫妈妈坐在她对面,看着她的眼神像在看自己的女儿。

曲桴生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喝着粥。南瓜的清甜混着蛋香在舌尖蔓延开来,暖得人心里发颤。她偷偷看了眼宁晚枫,对方正埋头喝粥,嘴角沾了点粥渍,像只偷吃的小猫,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呢?”宁晚枫抬起头,一脸茫然。

“没什么。”曲桴生摇摇头,伸手替她擦掉嘴角的粥渍,指尖触到的皮肤温热柔软。宁晚枫的脸瞬间红了,像熟透的苹果,低下头继续喝粥,耳朵却红透了。

宁晚枫妈妈看着她们的互动,眼里闪过一丝欣慰的笑,悄悄起身走进了厨房,把空间留给了两个孩子。

“你的脸……”宁晚枫突然放下勺子,声音里带着担忧,“明天肯定会肿,要不请一天假吧?”

“不行。”曲桴生摇摇头,眼神坚定,“明天要讲物理错题,我不能落下。”她拿起桌上的物理真题,“我们今晚把这两套题做完,争取明天就能搞懂。”

宁晚枫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看着她眼里闪烁的光,突然觉得心里的不安都消失了。她用力点了点头,握紧了手里的勺子:“好,我们一起做。”

喝完粥,两人把餐桌收拾干净,搬到书房刷题。书房里有两张并排的书桌,上面各摆着一盏台灯,光线明亮却不刺眼。曲桴生翻开真题集,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批注,突然觉得心里的踏实。

“这道题的解题步骤我有点看不懂,”宁晚枫指着一道力学综合题,眉头皱得紧紧的,“这个动量守恒为什么要考虑摩擦力?”

曲桴生凑过去,两人的肩膀靠在一起,呼吸交缠在空气中,带着点淡淡的粥香。她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出受力分析图:“你看,这里的接触面不是光滑的,所以会有摩擦力的冲量,动量不守恒,应该用动量定理……”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书页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书房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两人偶尔低声讨论的声音。曲桴生看着宁晚枫认真听讲的侧脸,看着她眼里跳动的光,突然觉得,就算前面有再多的风雨,只要能这样并肩坐在灯下刷题,就什么都不怕了。

做到深夜时,曲桴生的眼皮开始打架,笔尖在纸上划出道歪歪扭扭的线。宁晚枫突然推过来一杯热牛奶,杯壁上还贴着张便利贴,上面画着个打瞌睡的小人,旁边写着“加油,曲老师”。

曲桴生看着那张便利贴,突然笑了起来,睡意瞬间消失了大半。她拿起牛奶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去,暖得人心里发颤。

“再做两道就休息吧。”宁晚枫的声音带着点困意,却依旧坚持着,“这两道是常考题型,搞懂了很有用。”

曲桴生点点头,握紧了手里的笔。她知道,从今晚开始,她的人生或许会变得艰难,会充满未知,但只要身边有宁晚枫,有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暖,她就有勇气走下去,走向那个写满希望的未来。

凌晨一点,两人终于把题做完了。宁晚枫把曲桴生领到房间,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书桌上摆着盏粉色的台灯,旁边还放着几本物理竞赛书,显然是特意准备的。

“晚安。”宁晚枫站在门口,手里还攥着颗橘子糖,“这个给你,做梦会甜甜的。”

曲桴生接过糖,指尖碰到她的手,像有电流划过。她看着宁晚枫的眼睛,突然鼓起勇气,轻轻抱了抱她:“谢谢你。”

宁晚枫的身体僵了僵,随即轻轻回抱了她,声音带着点发颤的温柔:“傻瓜,谢什么。”

回到房间,曲桴生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手里捏着那颗橘子糖。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道细长的光带,像条通往未来的路。

她想起父亲暴怒的脸,想起后妈温柔的眼神,想起宁晚枫坚定的目光,突然觉得脸颊的疼都变得微不足道了。她剥开橘子糖的糖纸,把糖放进嘴里,甜味在舌尖蔓延开来,带着种破茧成蝶的自由。

明天会怎么样?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只要和宁晚枫一起,朝着“清华”那个目标努力,就一定能找到答案。

曲桴生闭上眼睛,嘴角带着甜甜的笑意,像个终于找到归属的孩子。梦里,她和宁晚枫手牵着手,走在清华园的林荫道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暖得像今天的南瓜粥。

铭记历史,勿忘国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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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偏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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