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示栏前的人渐渐散去时,曲桴生还站在一等奖学金名单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自己的名字。阳光透过悬铃木的叶隙落在纸上,“曲桴生”三个字被晒得发烫,旁边紧挨着的“宁晚枫”,笔画舒展得像在笑。
“发什么呆呢?”宁晚枫从身后拍了下她的肩膀,手里举着刚买的冰汽水,瓶身凝着水珠,“走了,请你喝汽水,庆祝我们俩‘双杀’一等奖学金。”
曲桴生接过汽水,指尖触到冰凉的瓶身,才后知后觉地笑了笑。这是她们第二次一起拿一等奖学金,去年此时,两人在食堂点了份糖醋里脊,对着餐盘碰了碰可乐罐,就算庆祝了。
“去哪喝?”曲桴生拧开汽水瓶,气泡“滋滋”地往上冒。
“去操场吧,那边凉快。”宁晚枫拉着她往操场走,帆布鞋踩在树荫里的光斑上,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
操场的看台上没什么人,风卷着白杨树的叶子沙沙响。两人并排坐下,脚悬在半空晃悠。宁晚枫喝了口汽水,突然转头看她,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哎,我们去旅行吧?”
曲桴生愣了愣:“旅行?”
“对啊,”宁晚枫的脚尖轻轻踢着看台的铁架,发出“当当”的轻响,“用奖学金去,就当给自己放个假。你看我们这学期,不是泡实验室就是扎画室,都快发霉了。”
“去哪?”她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宁晚枫往她身边凑了凑,气息里混着汽水的甜香:“去海边吧?我想看海。”她顿了顿,指尖故意蹭过曲桴生的手背,语气带着点狡黠的雀跃,“还想看你穿裙子的样子。”
曲桴生的耳尖“腾”地红了。她很少穿裙子,衣柜里只有两条规规矩矩的长裙,还是母亲在世时给她买的。宁晚枫总笑她“把自己裹得像个数学公式”,此刻却突然提起裙子,让她心跳漏了半拍。
“海边……会不会太热?”她试图转移话题,指尖攥紧了汽水瓶。
“热才好啊,可以踩水,可以吃冰棒,还可以看日出。”宁晚枫掰着手指数,眼睛里的光越来越亮,“我查过了,青岛的海这个季节最舒服,不冷不热,还有好多好吃的海鲜。”
看着她雀跃的样子,曲桴生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她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小得像怕被风吹走:“好啊。”
“真的?!”宁晚枫立刻坐直了,差点从看台上跳下去,“那我们就去青岛!我这就查攻略!”
她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点开旅游APP,屏幕上跳出碧海蓝天的照片。“你看这个海滩,沙子是白的!还有这个教堂,红顶的,拍照片肯定好看!”她把手机往曲桴生面前凑,指尖划过屏幕上的海景房,“我们住这种能看见海的房间吧?早上醒来就能看到日出。”
曲桴生的目光落在“海景房”三个字上,照片里的房间有个小阳台,摆着两把藤椅,透过落地窗能看到翻涌的浪花。
“好。”她应着,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行程。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一有空就凑在一起研究攻略。宁晚枫负责查景点和美食,在笔记本上画满了歪歪扭扭的记号——“栈桥必去”“海鲜市场要砍价”“啤酒博物馆可以免费试喝”;曲桴生则默默打开订票软件,对比着高铁的时间和酒店的价格,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
周五晚上,宁晚枫被室友拉去看电影,曲桴生坐在宿舍里,点开了那家海景酒店的预订页面。页面上显示有双床房和大床房,她的指尖在“双床房”的选项上停了很久,想起去年在邻市住的小旅馆,两张单人床挨得很近,夜里能听见宁晚枫轻轻的呼吸声。
她咬了咬唇,点了双床房,却在备注栏里犹豫了。光标在屏幕上闪了又闪,她最终敲下一行字:“您好,两张床是否可以拼在一起?麻烦了。”
按下“确认预订”的瞬间,心跳得像要撞开胸腔。她赶紧退出页面,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可耳根的热度却怎么也降不下来。
宁晚枫回来时,手里捧着个大袋子,一进门就喊:“桴生,你看我买了什么!”
曲桴生抬头,看见她从袋子里掏出两条裙子。一条是浅蓝色的棉布裙,裙摆绣着细碎的海浪纹;另一条是白色的连衣裙,领口缀着小小的珍珠。
“给你的。”宁晚枫把浅蓝色的裙子往她手里塞,“我猜你肯定没带裙子,特意去商场挑的。你皮肤白,穿这个肯定好看。”
曲桴生捏着裙子的布料,柔软的棉布蹭过指尖,像海浪拂过脚背。“我……”
“别跟我说你不穿啊。”宁晚枫看穿了她的心思,双手叉腰假装生气,“这是旅行装备,必须带!不然我就……我就把你所有的笔记藏起来。”
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曲桴生忍不住笑了,接过裙子叠好:“知道了,我带。”
“这还差不多。”宁晚枫满意地笑了,又掏出件泳衣,“我还买了泳衣,到时候我们去海里玩水。”
曲桴生看着那件印着向日葵的泳衣,脸又开始发烫,赶紧低下头收拾行李,把裙子小心翼翼地放进箱子的最底层,上面压着几件T恤和短裤。
宁晚枫趴在她的行李箱边,看着她把折叠伞、防晒霜、充电器一一放进去,突然说:“哎,你订的酒店怎么样?有没有阳台?”
“有。”曲桴生的声音有点不自然,“可以看到海。”
“太好了!”宁晚枫拍了下手,“到时候我们可以在阳台上吃海鲜,喝啤酒,看星星。”
曲桴生“嗯”了一声,没敢说拼床的事,怕被她笑话。
出发那天,高铁在晨光里驶离北京。宁晚枫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的景色从高楼变成田野,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曲桴生坐在旁边,手里捧着本书,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眼角的余光总忍不住往她那边瞟。
“你看什么呢?”宁晚枫突然转过头,吓了她一跳。
“没……没什么。”曲桴生赶紧低下头,假装看书。
宁晚枫却凑过来,鼻尖几乎碰到她的脸颊:“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看?”
“脸皮真厚。”曲桴生别过脸,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
高铁运行了四个多小时,终于抵达青岛。出了车站,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带着点鱼腥味,却让人觉得格外清新。宁晚枫深吸一口气,拉着曲桴生的手往地铁站跑:“快走快走,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海了!”
酒店离海边只有两条街,走在巷子里就能听见海浪的声音。推开房间门的瞬间,宁晚枫发出一声惊叹:“哇!真的能看到海!”
房间比照片里更宽敞,阳台正对着蔚蓝的大海,远处的轮船像白色的贝壳,在浪里轻轻摇晃。两张单人床并排靠在墙边,床尾的缝隙不大,确实可以拼在一起。
曲桴生放下行李箱,假装检查房间设施,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宁晚枫正盯着两张床看,嘴角带着点若有所思的笑。她的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怕自己备注拼床的事被发现。
“这床看着挺舒服的。”宁晚枫突然开口,语气很自然,“就是有点小,两个人睡一张估计得挤着。”
曲桴生的脸“腾”地红了,刚想解释,宁晚枫却转身抱住了她,下巴抵在她的肩窝:“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她故意拖长了尾音,在曲桴生耳边轻轻说,“把它们拼起来啊。”
温热的气息拂在耳廓,曲桴生的背瞬间僵住。原来她早就想到了。
“我……我去看看阳台。”曲桴生挣开她的怀抱,逃也似的冲到阳台,心跳得像擂鼓。
海风带着潮气吹过来,拂在发烫的脸颊上,稍微凉快了些。她扶着阳台的栏杆往下看,沙滩上有孩子们在堆城堡,远处的礁石上站着钓鱼的人,海浪一层叠一层地涌过来,拍在岸边发出“哗哗”的声响。
宁晚枫也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两条裙子:“试试?”
曲桴生看着她手里的浅蓝色棉布裙,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我去洗手间换。”
洗手间的镜子里,曲桴生看着穿裙子的自己,有点陌生。棉布裙的长度到膝盖,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不像平时的裤子那样紧绷。她深吸一口气,拉开门走了出去。
宁晚枫正坐在床边玩手机,抬头看见她时,眼睛瞬间亮了,手里的手机“啪”地掉在床上。“好看……”她喃喃地说,声音有点发愣。
“不好看吧?”曲桴生有点不好意思地想往后退。
“好看!”宁晚枫赶紧走过来,围着她转了一圈,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特别好看,像……像从画里走出来的。”她伸手抚平曲桴生裙摆的褶皱,指尖故意在她腰侧停了停,“你看,我就说你穿裙子好看吧。”
曲桴生的脸更红了,却没躲开她的触碰。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暖融融的。
“走吧,”宁晚枫拉起她的手,“我们去海边散步,顺便看看日落。”
沙滩的沙子细软得像棉花,踩上去痒痒的。曲桴生穿着凉鞋,裙摆被海风吹得轻轻扬起,偶尔沾到细碎的沙粒。宁晚枫牵着她的手,在浪边跑跑停停,一会儿指着远处的海鸥喊“你看那个”,一会儿弯腰捡起贝壳塞给她。
夕阳把海水染成了橘红色,远处的渔船拖着金色的波光往回走。两人坐在礁石上,看着太阳一点点沉进海里,最后只剩下漫天的霞光。
“真美啊。”宁晚枫靠在曲桴生的肩膀上,声音轻轻的。
“嗯。”曲桴生点头,侧头就能闻到她发间的海水味。
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温柔的声响。曲桴生看着宁晚枫被霞光染红的侧脸,突然觉得,这次旅行或许是最好的决定。没有公式,没有图纸,没有必须要达到的标准,只有眼前的海,身边的人,和藏在心底的柔软。
回到酒店时,天已经黑了。宁晚枫去洗澡,曲桴生看着两张单人床,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们往中间推了推。床腿在地板上划出轻微的声响,拼在一起的床突然变得宽敞起来,像一张小小的双人床。
宁晚枫裹着浴巾出来时,看见拼在一起的床,挑了挑眉,却没说话,只是笑着说:“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夜里,曲桴生躺在床上,能听见身边宁晚枫均匀的呼吸声,还能听见窗外隐约的海浪声。
窗外的海还在轻轻呼吸,房间里的月光温柔得像一层纱。曲桴生闭上眼睛,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明天一定要早起,和宁晚枫一起看海上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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