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公司的货车停在楼下时,晨露还挂在小区的月季花瓣上。宁晚枫抱着最后一个纸箱冲下楼,帆布鞋踩过水洼,溅起的泥点落在米白色的T恤上,她却毫不在意,眼里亮得像盛着整片朝阳:“师傅,这个箱子里是易碎品,麻烦轻拿轻放!”
曲桴生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个沉甸甸的布袋,里面装着两人的笔记本电脑和充电器。她看着宁晚枫踮脚跟搬家师傅比划的样子,忽然想起昨天打包时的场景——宁晚枫非要把那只旧兔子玩偶塞进纸箱角落,说“它跟我睡了十几年,不能落下”;而自己把所有专业书用气泡膜裹了三层,被她笑“把书当祖宗供着”。
“小心点。”曲桴生伸手扶了把差点被纸箱绊倒的宁晚枫,指尖触到她发烫的胳膊,“别跑这么快,东西跑不了。”
“这不是急着看我们的新家嘛!”宁晚枫反手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往单元楼里拽,“昨天签合同只匆匆看了一眼,现在终于能好好打量了。”
出租屋在三楼,南北通透。推开房门的瞬间,穿堂风卷着楼下的槐花香涌进来,拂过客厅那面空白的白墙。宁晚枫第一个冲进阳台,指着窗外的爬山虎尖叫:“你看!这墙爬满了绿叶子,夏天肯定特别凉快!”
曲桴生站在客厅中央,目光扫过光洁的地板、嵌在墙里的书架、还有厨房飘来的淡淡消毒水味。房东说前租客是对老夫妻,搬走时特意请人做了保洁,连抽油烟机的滤网都洗得发亮。
“快来!”宁晚枫从阳台探出头,手里举着个落满灰尘的花盆,“房东留下的,我们可以种点什么。”
曲桴生走过去时,正看见她用袖子擦花盆上的灰,动作太急,呛得打了个喷嚏
“傻样。”曲桴生掏出纸巾递过去,目光落在阳台角落的洗衣机上——是台半旧的滚筒洗衣机,旁边还堆着几个空纸箱,大概是前租客没带走的。
搬家师傅把家具卸在客厅,组装说明书散落一地。宁晚枫蹲在纸箱堆里翻找,很快抱出一摞相框:“先贴照片!这个最要紧。”
相框里的照片被她按时间顺序排得整整齐齐。最上面是高中毕业照,中间夹着张实验室的合影,曲桴生穿着白大褂看数据,宁晚枫趴在旁边的史料上做鬼脸;最底下是海边那张拍立得,朝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宁晚枫的手在照片边缘比了个模糊的爱心。
“就贴这儿。”宁晚枫踩着板凳,在客厅的白墙上比划,“正对着沙发,以后我们窝着看电影,抬头就能看见。”她撕下一段胶带,小心翼翼地把海边那张拍立得往墙上粘,“这个放中间,日出最有纪念意义。”
曲桴生蹲在地上拆沙发零件,听见胶带“啪”地粘在墙上的声音,嘴角忍不住弯了弯。她拿起说明书研究,图纸上的螺丝编号像串绕口令,看了三遍才勉强分清哪个是底盘螺丝,哪个是扶手配件。
“需要帮忙吗?”宁晚枫从板凳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凑过来看她手里的零件,“这个我会装,我帮我妈装过鞋柜。”
曲桴生刚想让她别捣乱,就看见宁晚枫拿起两个零件,“咔嗒”一声扣在一起,动作比说明书上标的步骤还利落。“你看,这个卡扣要先对准凹槽。”她的指尖在曲桴生手背上敲了敲,带着点得意的痒,“别总盯着公式,看看实物嘛。”
阳光透过纱帘落在她认真的侧脸上,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曲桴生忽然想起小时候看父亲组装衣柜,后妈在旁边递螺丝刀的场景,“一起搭个家”的画面,无论过多少年,看在眼里都是暖的。
宁晚枫贴完照片墙时,曲桴生刚把沙发底座拼好。她踩着板凳后退两步,打量着墙上的成果:照片被贴成个歪歪扭扭的爱心,海边日出那张在正中央,周围散落着毕业照、图书馆合影、甚至还有张两人包饺子时拍的糊片——照片里的曲桴生捏着个漏馅的饺子,宁晚枫笑得直不起腰,连镜头都晃了。
“怎么样?”宁晚枫从板凳上跳下来,跑到曲桴生身边邀功,“是不是超有氛围感?”
曲桴生抬头看了眼,目光在那张糊片上顿了顿。那天的饺子馅是白菜猪肉的,宁晚枫妈妈说“桴生第一次包,漏点馅才香”。“嗯。”她应了一声,低头继续拧螺丝,耳根却悄悄泛了红。
中午的太阳越来越烈,宁晚枫把阳台的纱帘拉上,屋里顿时凉快了不少。她从冰箱里翻出房东留下的冰块,泡了两杯柠檬水,递了一杯给曲桴生:“歇会儿吧,师傅说下午才送书架过来。”
曲桴生接过水杯,冰凉的玻璃杯贴着发烫的手心,舒服得叹了口气。宁晚枫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刚装好的沙发底座,翻看着手机里的家具照片:“我看中个草莓图案的沙发套,粉粉嫩嫩的,配我们的浅灰沙发肯定好看。”
“太幼稚了。”曲桴生皱眉,却忍不住凑过去看照片——草莓图案确实有点傻气,却傻得让人心里发软。
“就买这个!”宁晚枫把手机往她面前一怼,“你看这个尺寸,刚好能盖住整个沙发,冬天盖着看电视肯定暖和。”她忽然往曲桴生身边挪了挪,肩膀蹭着她的胳膊,“你想啊,我们俩窝在沙发上,盖着草莓毯子,看老电影,多舒服。”
曲桴生的指尖在玻璃杯上划着圈,听着宁晚枫描绘的画面,心里像被柠檬水浸过,酸溜溜的甜。“随便你。”她别过脸,声音却软得像棉花。
下午书架送来时,宁晚枫正在厨房研究燃气灶。她举着打火机试了三次,火苗“噗”地窜起来时,吓得她往后蹦了三尺远,正好撞进刚进门的曲桴生怀里。“老婆,它……它欺负我!”
曲桴生扶着她稳住身子,看着灶台上跳动的蓝色火苗,无奈地摇摇头:“先开气阀再点火,你倒着来当然吓人。”她握着宁晚枫的手,重新演示了一遍,“你看,这样就好了。”
掌心相贴的地方传来燃气灶的热气,宁晚枫的耳尖瞬间红了,抽回手时差点带翻旁边的油壶。“我……我去看师傅装书架。”她逃也似的跑出厨房,留下曲桴生看着灶台上的火苗,嘴角噙着点笑意。
书架组装好时,夕阳正把客厅染成橘红色。曲桴生把一摞专业书往上层摆,码得整整齐齐,像列队的士兵。宁晚枫抱着她的史料往中层塞,挤在一起,书脊上的烫金大字在夕阳下闪闪发亮。
“你看,”宁晚枫拍了拍书架,“你的书和我的古书这一块了,像我们俩一样。”
曲桴生看着那排混搭的书脊,严谨的公式和温润的文字,真的能在同一个空间里和谐共存。她从包里掏出个相框,里面是张两人在跨学科项目答辩时的合照——宁晚枫举着史料册,曲桴生指着投影屏幕,背景里的PPT上,两个名字紧紧挨在一起。
“把这个放书架顶层。”曲桴生把相框摆在正中央,“比照片墙高,看得更清楚。”
宁晚枫看着相框里的自己,忽然伸手抱住曲桴生的腰,脸埋在她的后背:“真好啊,我们真的有个家了。”
夕阳从照片墙反射过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斑。曲桴生能感觉到宁晚枫的心跳,隔着薄薄的T恤传过来,和自己的心跳渐渐重合。“嗯。”她轻轻拍了拍环在腰间的手,“是我们的家。”
最后一个纸箱拆开时,天已经擦黑了。宁晚枫瘫在刚铺好沙发套的沙发上,草莓图案在暖光灯下泛着柔和的粉。“终于弄完了!”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快过来试试,软不软?”
曲桴生坐下时,沙发发出轻微的下陷声。宁晚枫忽然把腿搭在她腿上,脚丫子蹭着她的小腿:“你看这沙发,够不够大?以后我们可以并排躺着,脚对脚看电影。”
“别闹,脚凉。”曲桴生想把她的腿挪开,却被她死死按住。
“就不挪。”宁晚枫耍赖似的往她怀里钻,鼻尖蹭着她的锁骨,“我们的沙发,想怎么躺就怎么躺。”
曲桴生看着墙上的照片墙,看着书架顶层的合照,看着腿上那双蹭来蹭去的脚丫,忽然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她想起刚搬来时的空白白墙,想起散落一地的零件,想起宁晚枫贴照片时踩的板凳,“家”不是买来的家具,而是两个人一起把空白填满的过程。
“对了。”曲桴生忽然站起身,走到宁晚枫的行李箱前,从最底层翻出个粉色的玩偶。
她把玩偶摆在沙发正中央,草莓图案的沙发套衬得玩偶格外鲜亮,位置刚好对着宁晚枫常靠的抱枕。“这样看电视时,它可以陪你。”
宁晚枫看着沙发上的玩偶,眼睛瞬间亮得像落了星光。她扑过去抱住玩偶,又转身扑进曲桴生怀里,声音带着点哽咽:“你怎么知道我想把它放这儿?”
“猜的。”曲桴生回抱住她,指尖拂过她发间的碎发,“你昨天打包时,特意把它放在枕头旁边。”
宁晚枫把脸埋在她颈窝,闷闷地说:“以后它就当我们的‘小管家’,监督你按时吃饭,不许总熬夜看书。”
“好。”曲桴生笑着应下,心里像被暖光灯烤着,熨帖得厉害。
窗外的槐花香顺着晚风飘进来,混着客厅里淡淡的柠檬味。宁晚枫打开投影仪,白墙上瞬间映出老电影的画面。两人窝在沙发上,玩偶被夹在中间,像个小小的见证者。
电影演到一半,宁晚枫忽然指着照片墙说:“等研究生毕业,我们再拍张合照,放最上面,比海边那张还大。”
曲桴生抬头,看着墙上那张朝阳初升的照片,轻轻“嗯”了一声。她知道,这面照片墙还会不断被填满,会有研究生开学的合影,会有新项目获奖的留念,会有无数个平凡日子里的笑脸。
而她们会像此刻这样,窝在草莓图案的沙发上,脚踩着对方的腿,看着墙上的旧时光,说着未来的新约定。因为这个出租屋里,有贴满回忆的照片墙,有混搭着的专业书,有正中央的玩偶,更有两个紧紧依偎的人——这就是家的全部意义。
电影里的台词还在继续,宁晚枫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曲桴生低头看着她熟睡的侧脸,又抬头看了看墙上的照片,最好的家从来不是多么华丽的房子,而是有个人愿意记住你所有的小习惯,愿意陪你把空白的日子填满,愿意和你一起,把每个平凡的瞬间都过成值得纪念的时光。
沙发很软,玩偶很暖,身边的人很安心。这个刚搬进来的夜晚,一切都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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