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盛夏,一年里白昼最长的时候。
远处广场上的电子屏准时放起了晚八点的音乐,但城市上方并不怎么干净的天空此时依然是一片蓝白交织的颜色,只不过比之早上或正午的话要更旧上一点,就像洗到颜色都快褪干净的牛仔外套。几颗星星稀稀拉拉地散了开来,没有黑夜作显色的幕布,它们看起来只像是快要熄灭的萤火虫屁股。
年轻的女孩面无表情地站在废弃大楼的顶层边缘,底下就是随意堆放的施工废料,不难想象她要是掉下去会变成什么样,但她并不在乎,深潭一般幽邃沉黑的眼睛望向前方,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和意味。
迭月理了理自己因为跑动而散乱的长发,原先精美昂贵的发饰早已丢失不见,散开的发丝随着微弱的夜风飘摇,有些烦人。于是干脆伸手将漂亮的礼服割下一条绑住,居然还算好用。
取下手里手枪的弹匣看了一眼,发现里面已经空了,迭月叹了口气,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地扯下了脖子上的吊坠。打开,是一枚质地奇特的银色子弹。她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皱着眉把它填了进去。
螺旋桨破空的声音由远及近,迭月抬头,一颗顶着白毛的漂亮脑袋就出现在了她面前,笑容张扬又放肆。
“我来了,你的答复呢?”
珂希亚开口,垂眼看向底下赤着脚的女孩,容色依旧清丽,只是身上套着的礼服已经完全变了样子,优雅的开叉成了撕裂风的,能看到洁白的腿上蹭出了很多大大小小的血痕。妆也有些花,配上她惯常呆冷呆冷的表情,活像是被什么人给欺负了,只看一眼就忍不住觉得可怜又心疼。
身形距离上一次见到时好像更单薄了一些,珂希亚忍不住想要是风再大一点这小猫怕不是能被直接刮跑,不太高兴地啧了一声,心道那家伙都不给她吃饭的吗?
他好像在说话?
迭月歪了歪头,取下了耳朵上的助听器拍了两下,其中一只发出了滋滋的电流声,另一只则彻底报废。行吧,脆弱的小东西。
戴上还能用的那只之后,迭月示意他再说一遍,珂希亚眨眨眼,大概明白了什么,和身后的人说了句话之后才向她又重复了一遍。
迭月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扭头看着身后没有亮光的楼梯口。珂希亚也不急,因为他再清楚不过她会做出的选择,只悄悄让自己的身位降到和她差不多的高度。
三十秒之后,一身黑衣,气息有些凌乱的煅星才从黑暗中现身,他出来之后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迭月举起的手便让他心头一凛。
嘭———!
迭月毫不犹豫地开枪,利落程度让煅星心痛欲裂。
直觉盖过本能,他没有任何的闪躲,银色的子弹划破空气又擦过他的脸颊,带出一条血痕,精准得可怕。
“你在干什么。”
煅星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沉,饱含着浓浓的愠怒,但与其说是冲她,倒不如说是冲自己。可惜,迭月听不太清,也不想听清,开出那一枪之后她就向后伸出了手,珂希亚很适宜地回握住了,另一只手揽上了她的腰,只轻轻一拽,女孩的身体就倒向了自己这边。
目标达成,直升机迅速抬升高度,煅星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掉,漆黑的眸子里盛满怒火,浓烈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迭月在舱门关闭之前无声呢喃了几个字,尽管距离不算近,但他还是看清了她说的什么。
———你赢了,煅星。
很简单的一句话,但组合起来却让他困惑,什么是“赢了”,又为什么是“他赢了”。煅星的头气得有些隐隐作痛,他回头,一点银色卡在墙壁里,和他脖子上挂着的那个颜色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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