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山雨欲来

陈同野有些意外,不知道岑杙为什么突然改主意了?

但他本能地听从,“好。但这事儿,咳,妥不了还要池三帮忙,她经营西北钱庄,周家那块肯定比咱熟!”

经他这一提醒,岑杙茅塞顿开,“对,让池旋折去找,国内找不到,就去域外找。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两个孩子找到。”

陈同野不由好奇,庄主找那俩孩子究竟有什么作用?难道用来制衡周家?

岑杙忽然又问:“对了,屋屿那边,你的暗探还在吗?”

“在的,庄主有何吩咐?”

“在就帮我打听一下,屋屿国那边是不是发生了王室政变,有没有周家的人被牵连在内?”

她说得很隐晦,陈同野满头雾水。

岑杙考虑了一下,环顾左右,附耳低声告诉他周小山之事,方便他调查。

陈同野那原本耷拉的眼皮,一下子睁得老大,“怎……怎么可能?”

如果周小山死了,那京城里的驸马都尉是谁?

“嘘!”岑杙使劲朝他嘘声,“此事万不可泄露,尤其不得让西北人知晓。”

“哦哦哦!”陈同野连忙躺好,由于情绪过于激动,肚子上的肉都在晃动。

岑杙:“我告诉你这件事,是让你查清屋屿政变的真相。我也会去联系邹满浮和池旋折,去追寻那两个孩子。无论如何,我心里得有个底。”

陈同野:“明白明白,我知道该怎么做。”

现在他总算知道岑杙为什么叫停计划,非要寻找那两个孩子了。如果周小山死了,那两个孩子就成了能左右周家全局的存在,即便不能找到,也不能落入周镇漠手里被他利用。不然,这西北可真就让他一手遮天了。

他现在真恨不得伤口立即好,不然这些事情何须劳烦旁人,他一个人就能给搞定。

岑杙郑重其事地强调:“这一次你一定要仔细避着朝廷的人,别像上次一样,给我整出那么大疏漏。”

陈同野听她提起上次玉界山之事,表情有点囧:“我知道了庄主。咱们着实也没有想到,会让庄主夫人产生这么大的误会,你说好心办坏事了不是。如果有机会的话,我真想当面跟庄主夫人磕头谢罪,好在庄主夫人和小庄主福大命大,逢凶化吉,不然,我就是万死也难赎罪啊!”

“行了,哪儿学来这一套一套的。”

陈同野笑得嘿嘿的。

这时清松过来敲门,岑杙便让他进来。他提来两个四层的食盒,放在桌上,迫不及待地搓搓手,“小师叔,斋菜热好了,可以吃了吗?”

“什么味儿啊,这么香?”陈同野翘着脑袋问。

“香吧?香就对了,小师叔从宫里带过来的,御厨的手艺,热菜的时候,可馋死我了。”

岑杙马上说:“不错,尚食局的手艺,有些凉了,我让清松去热了热。虽是素食,但是比肉还香。你俩也尝尝。”

陈同野两眼放光,忍不住大咽口水,“尚食局的手艺,那可真得尝尝。”

说着低吼了一声,奋力地撅起来,连床都跟着一晃。接着,他一改之前病怏怏的状态,靠在床头,努力清除床上杂物,给小桌腾地方。

清松那边早布好了小桌,端到了陈同野床上。和他对坐着,两人你递筷子,我递馒头,配合得天衣无缝。

陈同野:“哎哟,庄……哦不,岑公子,您真是活菩萨,不仅给我送水,还给我们送食物,您堪比咱的衣食父母啊!”

“我说你一天天的肉麻不肉麻,赶紧吃你的吧?”清松和他很熟的样子。

陈同野正要下箸。

“等会儿,”清松先敲开他的筷子,跟他算起账来,“这次为了热菜,整整耗了厨房一担柴,都是计划外的,我们寺院可承担不起哈~”

“我懂我懂。”陈同野连忙道:“和房租、餐食费、医药费,以及各位大师的辛苦费、保密费都算在一起,全都归我账上。还有我在住院期间,这寺里的香油钱,也全都归我。另外,我打算再给寺庙捐一笔香火钱,不算在内。别的不说,咱有的是钱,绝对不会让救命恩公吃亏。”

清松这才满意地点头。

岑杙有些无语,敲了他脑袋一下,佯嗔道:“你咋成财迷了?”

清松口念“阿弥陀佛”,然后大言不惭道:“亲施主,明算账。慈悲要发,香火也要续啊!不然,寺里出现这么大一亏空,我也不好跟方丈交代不是。”

他瞄瞄对面以一敌三的体型,比出个巴掌,暗示陈同野一个人的饭量,能抵五个小沙弥。为防他把寺庙吃垮,当然得做出准备了。

岑杙:“……”

陈同野竟也不生气,还替他说话:“这是我自愿的。我和清松大师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多亏了清松大师和公子的帮助,我才有今日。说实话,我如今穷得也只剩钱了,这一次更是差一点,连命都没了,钱更是差点没花掉,想想都亏的慌。给清松大师这样的好人花钱,我觉得值,简直太值了。就当给寺庙布施积功德了。”

清松满脸得意,一副“你瞧,我可逼他”的神情。

岑杙有点好笑。

陈同野嘻嘻笑着,“清松大师,现在可以动筷子了吗?”

“可以。”两人迅速开动,跟打架似的,你争我夺,筷子戳得碗碟叮当响。

“喔吼,果然是尚食局的手艺,真是香死了!”

“我说你别全叨走了,你一口顶我三口这太不公平了。”

“嘿嘿,大师你先让着我,我吃饱了才尽快养好伤,不给你添麻烦不是?”

“少来,不服就打一架,能者多吃。”

“你们出家人不是讲四大皆空吗?”

“四大皆空,肚子绝对不能空。不然,咱们就上强度。”

“不敢,不敢。”

岑杙:“……”没想到这二人居然能聊到一起,真是俩活宝。

不到一盏茶时间,二人就把两大食盒饭菜清扫一空。

陈同野吃出了满脸的热汗,连腿上的伤都忘记了,大腿绷带上洇出的血痕愣是扩大了一圈。

岑杙都看呆了,他这是为了吃,真敢拼命啊!

“呼!”突然,一阵风灌进窗来,将室内的帘帐吹得膨鼓摇摆。连筷子都被吹得滚动起来,幸好清松眼疾手快,在掉下桌子前,一把抓住,重新摆在碗碟之间。

仨人都扭头看着窗外,清松擦了嘴,望望天上阴霾,“好像要下雨了。”

陈同野心满意足地捂着肚子,意味深长道:“哎哟,这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小师叔,你快回去吧,万一下雨,山路不好走。”清松的提醒让岑杙回过神来。

她点了下头,“好,那你们……”

她本来想说,你们继续吃,但桌上已经没有食物了,只好改口,“……你们自己收拾,你好好养伤,我走了。”

“庄主慢走。”

岑杙刹住车,又给陈同野一个眼神,是分头行动的意思,陈同野了然,竖了竖大拇指。

--

这雨真是说来就来。

李靖梣正在书房里安排移驾回宫之事,听到外面响起了雷声,只得暂停。让人去探探岑杙到哪儿了,有没有困在半山腰了。她自己则撑着雨伞,到阙楼最高处坐着等。

这时,一顶绿篷小轿摇摇摆摆地从树林中穿梭进来,李靖梣眼睛一亮,刚要去迎接,却发现轿中下来一人,提着袍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水花登门。近看走路姿态,原来是吴靖柴。

李靖梣略微失望,但瞧他那欢欣鼓舞的样子,多半是让他查的事有消息了,于是便请他入殿来。

“皇姐,你托我办的事,有眉目了。”

吴靖柴迫不及待地给她递上一个长木匣,里面放着一幅画,据说,是归云钱庄新庄主东郭有余的画像。

李靖梣打开盒子,展开画,不禁疑惑。

“怎么戴着面具?”

画上只有一个裹着玄色披风,戴着红色牛头面具的身影,牛头面具盖了全脸,披风也是裹了全身,连男女都分辨不出。

吴靖柴解释:“这已经是柳三叔穷尽所能,所能找到的最接近此人的画像了。您别看戴着牛头面具,其他人未必能看到这张牛头面具!”

李靖梣:“……”

“这牛头面具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吴靖柴诚实道:“那倒没有,据说,她有时也戴马头面具,猴头面具。反正出面总戴面具就是了。”

李靖梣很是无语,“那这跟没看到有什么区别?”

吴靖柴:“有区别啊!说明此人藏头露尾,不愿意示人,皇姐要找她,恐怕有点难。”

李靖梣被气笑了,“这就是你给我的答复?”

吴靖柴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不算是最终答复,她最近大概不在京城,我们是真没她什么线索,这不是怕皇姐着急嘛!一有消息我就送来了。”

李靖梣想起之前的嘱托,倒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寻不到画中人,她的借钱计划就要落空,心中难免有些挫败。

“另外,”吴靖柴忽然又说:“我这里还有一张陈二庄主的画像,这回是有头有脸的。”

说着,他从袖筒里又掏出一卷小的画轴,递给李靖梣。

李靖梣展开,扫了眼,大惑不解,“你这画得是……佛像?”

“不不不,是人,是坐着的人,他本人就是这么胖,看起来确实,挺像尊佛像哈~~但据说此人精明强干,是归云钱庄的二号人物,柳三叔口中的商界奇才。我是求了好半天,他才愿意给我画出来的。”

“据他说,他也只见过归云钱庄的二庄主,归云钱庄的这些上层都是大隐隐于市的人物,非常的神秘,劝我不要瞎打听,因为一旦被对方察觉,可能会面临想象不到的惩戒。”

“惩戒?”

“对,就是有可能搞到家破人亡的那种。去年就是有人瞎打听钱庄换届的事,惹怒了归云钱庄的四号人物,被后者差点搞到破产。我原本以为柳三叔在京城下界也算是一手遮天了,没想到,他听到归云钱庄的名字连碰都不敢碰,还说,归云钱庄不归下九流管,应该往上九流去寻。”

李靖梣听到这明显的自贬推托之辞,已明白了吴靖柴的来意。

“这是他说的,还是你说的?”

吴靖柴无辜道:“自然是他说的。不过,我一想也有点对啊。传闻都说,归云钱庄是为了拱卫皇室而建立的,如果皇姐想找人,大可往庄内下一道圣旨,让那东郭有余出来面圣,她岂敢不来听命?”

李靖梣无语,这是把球又踢回来了。

要是下旨能借到钱,她早就下旨了。正是因为明面上她找不到人借不到钱,她才想到用下九流的方法,先找到人再说,凡是好商量,商量商量,或许就能借到钱了呢!

但吴靖柴并不了解归云钱庄的背景,让他理解这个事情也有点难。

归云钱庄的背后其实是她们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祖宗,而东郭有余就是老祖宗选出来的大管家,每年会固定向朝廷缴纳一笔丰厚的贡银。

李靖梣这个行为属于,向老祖宗的大管家额外借笔钱,好造福民生。

但老祖宗精明的很,早就预料到后辈可能会贪得无厌、大手大脚的花钱,才制定了这么一个大管家藏头露尾的规矩,让后世的皇帝找不到,自然也就无从威胁。

去年她去拜访老祖宗时,从她那里得到一个允诺,如果需要银子的话,就去找新任庄主商量。话里的意思是,她已经不太管庄里的事情了,由新庄主全权做主。

可问题是,这个东郭有余如果迟迟不现身的话,这句允诺就等于是老祖宗给她画了一个饼。

所以,她必须见到东郭有余,只要见到她/他,她自信自己一定能说服对方,借到这笔钱,造福民生。

而现状是,如果她/他存心躲起来,她也没有办法威胁她出面,毕竟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

“算了,找不到就找不到吧!”李靖梣把画收起来,听到外面雨越下越大,也没心情追究了,担心岑杙会赶不回来,又去门口焦急地等。

直到一队人马从雨雾中大踏步跑来,所有人都是一身狼狈。

那穿着素衫的身影从轿上下来,撑着伞跟众人道:“大家辛苦了,赶紧回去喝碗姜汤,暖暖身子。”

众侍卫反而都很高兴,“谢驸马国尉!”

岑杙也是小跑着冲进门内,看到李靖梣,眼神一亮,“咦,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莫非是在等我。”说着抹了把脸。

李靖梣看到她狼狈的样子,一身衣服全湿透了,脸上居然还带着笑。瞅瞅轿子,又瞅瞅她,刚想说点什么,就被岑杙虚揽往里走,“快快,回殿里去。雨太大了,我要回去泡个澡。”

“你腿不疼了?”

“早不疼了。”

但晚上竟然发起了小烧,虽然不要紧,女皇还是兴师动众地让太医给熬了药,也没加糖,整碗灌下,可没把岑杙给苦死。

“你纯粹是活该!”女皇理直气壮地骂她。

她之所以这么生气,原来,是问过亲卫得知,岑杙是全程冒雨走回来的。

舟轻不敢隐瞒:“轿子走到半道就遇上了大雨,驸马体恤侍卫们抬轿不方便,后半道就自己走上的山。后来又担心陛下责罚侍卫,于是在门前这段路上,又上了轿子,假装坐轿回来。”

如果不是女皇在门口等,这件事就瞒过去了。

骂完之后,女皇又心疼,恨不得在她耳朵上戳上牙印,让她长记性。

“明知天有雨,你就不会等雨停再回来吗?非得着急忙慌地往回赶,就算在寺里留宿一晚又何妨。”

岑杙裹着暖洋洋的大毛巾,无辜地眨眨眼,笑道:“我要是在寺里留宿,岂不是要让你牵肠挂肚一整晚?”

“谁稀罕,我和清浊睡得香,才不会牵挂你。”

瞧她口不对心的样子,岑杙心肠软到了极处,笑着握住她的手,亲了手背一下,“那是我牵肠挂肚你们,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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