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天和站在原地没有说话。沈清辞抬眸看到她像是在发呆的样子,刚想叫她一声,就听到不远处一阵疾驰的马车声向她们这边冲过来。车夫吆喝着让路人让开,车轮子眼看就要碾到路边的一个小乞丐。宋天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沈清辞一把拉到怀里,紧接着听见“嗖”的一声,沈清辞不知何时捡了块小石子,精准地打在马车轮轴上,马车顿时慢了下来。
“人多的街道,马车还这么快。”沈清辞看着那马夫,说话的声音冷了几分,带着江湖人的凌厉,说道:“你没看见有孩子?”
车夫自知理亏,且看清沈清辞眼底的冷意,竟不敢顶嘴,慌忙勒住马,骂骂咧咧地绕开了。
宋天和还埋在沈清辞怀里,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的松木香,感受到她胸膛的温热和有力的心跳。刚才那一瞬间的惊慌,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驱散了,她甚至来不及惊讶,只有沈清辞给的满满的安全感。
她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人,就是沈清辞这样的。
“公主没事吧?”沈清辞松开宋天和,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明显的担忧。
“我没事,谢谢。”宋天和摇摇头,却不敢看沈清辞的眼睛,心跳的好快,但是她知道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她虽然是公主,但是她却不能随便喜欢谁。所以,她只是盯着地上的石子。“你放开吧。”
沈清辞看着宋天和没有事,心里也放心了。她喉间动了动,说道:“走吧,我们去前面走走。前面有一个菊花园。”
两人并肩往前走,谁都没再说话,可之间的距离却莫名近了些,偶尔手臂碰到一起,宋天和都会像触电似的缩回同时,她也在心里各种预想,如果可以选一个女驸马,沈清辞会不会愿意做她的驸马?她侧脸偷偷看沈清辞,见她脸上平静自然,宋天和想,她想找机会试试,问问沈清辞的想法。
城外的菊园果然没让人失望。大片大片的菊花在阳光下绽放,远远望去像片绚烂的花海。风一吹,花海翻涌,香气扑面而来,引得蜂蝶都围着打转。
“好多菊花啊!”宋天和跑进花海,裙摆拂过花丛,惊起几只粉蝶,她的心情一下就变得更加开心。“这比宫里的好看多了。”
这里看过去一大片的花海,宫里面都是在盆里,亦或者种在地上,也就只是一小片。
沈清辞跟在宋天和身后,看着她在花海中穿梭的身影,看着她被风吹起的发丝,眼底的笑意很温柔。她随手摘了朵白色的小雏菊,别在宋天和的发间:“这样,好看。”
宋天和摸了摸发间的雏菊,看着沈清辞近在咫尺的眼睛,心跳瞬间快得像要蹦出来。这种小举动也太撩人心了。她忍不住去想,如果沈清辞是个公子,肯定会有很多很多女孩子围着她转吧。
“沈清辞。”她忽然开口,叫了沈清辞的名字,而不是“师父”,她声音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我们以后常来,好不好?”
沈清辞的睫毛颤了颤,随即点头,声音轻轻的。“好。”
宋天和跟沈清辞在菊园里待了很久,看蜜蜂在花蕊中采蜜,看蝴蝶在花丛中飞舞,看远处的炊烟袅袅升起。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花海中,像幅安静的画。
回去的路上,宋天和手里多了束野菊,是沈清辞帮她选的,特意只摘了野菊。那菊花黄白相间,看着清新又喜人。路过面人摊时,摊主还记得她们,笑着递过来两个新捏的面人:“今日的是采菊的姑娘,送给你们。”
宋天和接过面人,见那两个小人手里都捧着菊花,眉眼间竟有几分像她们,忍不住笑了起来,眼角的余光瞥见沈清辞也在笑,她的心在这一刻更加肯定了对她的喜欢。
沈清辞在一旁想要给钱,但是宋天和却随手摘下自己的耳环,递给了那一个摊主,摊主摆手说:“我跟你说了是送给你们的。我这也是准备收摊了,剩的一些东西才弄出来的。”
宋天和只笑笑。“没事,你拿着吧。你捏的面人,我很喜欢。”
她出来,身上其实都不带钱,上次也是。可是,今日她想自己买一份属于她们的东西。
沈清辞抿唇不语,把钱收了起来。
回到宫门口时,暮色已经浓了。沈清辞看着宋天和发间的雏菊,伸手想替她摘下来,指尖刚碰到花瓣,宋天和就说道:“留着吧,不用拿下来。我想戴着。”
沈清辞抿唇,轻轻“嗯”一声,将宋天和送回长信宫后,就自己也回了家。
宋天和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摸出发间的雏菊,那是她洗完澡之后又戴上去的,花瓣已经有点蔫了,却还留着淡淡的香气。她想起沈清辞拉她入怀时的心跳,想起她为自己擦糖渍时的专注,想起她在花海中为自己别花时的温柔……这些画面像颗颗珍珠,串起了她平凡又珍贵的一天。
“沈清辞,你想不想做我的驸马……”她对着雏菊小声说着,心里却忍不住已经慌乱。宋天和抓起被子盖住了脑袋,一整个晚上,她有点难眠。
而沈清辞,正在自己简陋的院里对着月光喝起了酒,跟这个邵阳公主相处的这一段时间里,她好像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可是任她怎么克制自己,当她独自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总会想起公主那一张可爱的脸。
第二天早上。
檐外的雨下得紧,豆大的雨珠砸在琉璃瓦上,溅起层层水雾,把整个长信宫都笼在一片濛濛的水汽里。
宋天和扒着窗棂往外看,外面的青石板早被雨水打湿,泛着油亮的光,显然是练不成剑了。
“公主别瞧了,这雨怕是要下一整天呢。”青禾端着热茶进来,见她对着雨幕发呆,忍不住劝道:“沈师父今日许是不会来了。”
“你……”
宋天和刚要回话,就见廊下缓缓出现一道熟悉的白影,那人正是沈清辞。她眼睛瞬间亮了,转身就往外跑。
“师父。”
“公主小心。”沈清辞远远看着公主向自己跑来,心里莫名有点慌乱。僵了一下,才憋出一句:“你,仔细些,别摔了。”
“我没事。”
宋天和站稳了脚,才发现她手里捧着个沉甸甸的木匣,长衫下摆沾了些泥点,想来是冒雨赶路的缘故。“外面雨这么大,你怎么还来了?”
她拉着沈清辞往殿内走,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雀跃。
“说好今日教你练剑,总不能食言。”沈清辞把木匣放在桌上,一边说话一边打开,打开时,露出里面整齐码放的图谱。“户外练不成剑,便在殿内认认兵器图谱,也是习武的根基。你学了剑,也应该适当的了解一下其他的兵器,这样你在应对其他兵器的时候才能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那些图谱比之前的剑法图谱更精致,竟是用绢布绘制的,上面画着各式各样的兵器,从常见的刀枪剑戟,到冷门的钩镰镗耙,每一件都标注着名称、出处和用法,旁边的注解字迹清隽,显然是沈清辞亲手誊写的。
“这是你连夜准备的?”宋天和摸着绢布的纹路,指尖拂过一行小字。
“昨日见天色不对,便多做了些准备。”沈清辞说着话,随手取过最上面的图谱,指着一柄长剑道。“你看这柄剑,是前朝铸剑名师欧冶子所铸,剑身长三尺七寸,锋刃薄如蝉翼,据说能斩断溪流,所以这剑的名字叫断水。”
“这么厉害。”宋天和眨眨眼,想想现在自己都还只是用木剑,就觉得自己很差劲。
宋天和认真听着,没一会就一直看着沈清辞了,目光渐渐移不开。她看着沈清辞说话时微动的睫毛,看着她笑意漫上来时眼角的细纹,看着她指尖划过绢布时的专注,连她后半句说的什么都没听清,只觉得殿外的雨声都变得遥远,满耳都是她清冽的声音,满心都是她带笑的眉眼。
“……所以这柄‘破山斧’虽沉,却最适合马战。”
沈清辞讲着话,忽然发现宋天和只是盯着自己看,她抿唇,忍不住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公主,走神了?”
宋天和猛地回神,慌忙低下头去看图谱,耳朵微微发烫。她想掩饰的随口说话。“没、没有,我在看这斧头的纹路……”
然而话没说完,她低头就被图谱上狰狞的兽头吓得缩了缩脖子,那斧头的柄端竟雕着个张牙舞爪的虎头,看着格外凶悍。宋天和眨眨眼。
“这虎头,挺逼真的。”
沈清辞随口解释。“这‘破山斧’是蛮族勇士惯用的兵器,雕虎头是为了威慑敌人,其实笨重得很,远不如你的木剑灵巧。”
“真的吗?”宋天和凑过去,指着图谱上的虎头。“它看着确实好吓人。”
“兵器的威慑力,终究在人不在器。”沈清辞翻到下一页,指着一柄看似普通的铁剑,说道:“你看这柄剑,剑身无锋,看着像块废铁,却是当年隐世高手‘无锋先生’的佩剑。他说‘剑之威,在仁不在锋’,凭这柄钝剑,竟击退过三十余名刺客。”
沈清辞说起这段轶事时,语气里带着点敬佩,眉梢扬起的弧度格外好看。
“后来呢?”
宋天和一听到有关江湖的事,就忍不住追问,眼睛亮晶晶的。“那无锋先生最后怎么样了?”
“据说退隐山林了,有人说在江南见过他,正教村童读书,那柄钝剑他还带着。”
沈清辞说着,笑意更深了。
宋天和看着她眼底的光,忽然想起她之前说的“习武之人,若连想护的人都护不住,练再多功夫也没用”。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在皇宫里待了那么多年,所有的人都在保护她,但是,今天,她有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人了。
雨势渐小,殿外传来淅淅沥沥的声响,偶尔有风吹过,带起廊下挂着的铜铃摇晃轻响。
沈清辞又讲了几样兵器,见昭阳对着一把短刀出神,便解释道:“这是‘割鹿刀’,江湖人常用它来剥兽皮,刀刃极薄,却容易卷刃,而且如果不小心,便会伤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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