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还是硬声道:“还有,今日比武大会选出了十二位武功出众的公子,稍后陛下会安排人再从这十二人中,择取文采卓绝者,作为驸马的备选。”
“够了,不要再说了。”宋天和猛地打断她,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她抬起头,那一双好看的眼睛里面已经有些微润,心里很难受,但她也只是轻轻的问:“我知道了。你也觉得,只有能文能武、相貌出众的公子才配得上我,是吗?”
沈清辞僵在原地,握着袖摆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她能看到宋天和眼底的失望,像闪着能刺痛人的光。
她想说“不是”,想说“在我心里,无人能配得上你”,可这些话堵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口,也不能说出口。
最终,沈清辞只是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自然。”
这两个字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宋天和心里的防线。
“你……”她忽然失去了说话的力气。
两个人站在原地相互对视了一会儿,都没有说话,沈清辞默默叹一口气,躬身行礼,然后转身离开。
宋天和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沈清辞转身离去的背影,那背影似乎也在晃动。这个时候,心底里的无奈和难过像藤蔓般缠绕上来,勒得她喘不过气。
她再也忍不住,转身就往长信宫跑,裙摆在宫道上扫过,带起一地落叶,像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公主,公主您慢些。”青禾在身后追着,看着她踉跄的脚步,急得自己也差一点摔倒。
宋天和跑回到长信宫,冲进寝殿,“砰”地一声关上门,将所有声音都隔绝在外,可是那一份难过好像也追了过来,这个时候心里面还是难过。
殿内的烛火被风带得摇晃,映着她苍白的脸。她看着梳妆台上沈清辞送的木雕白鹤,看着窗台上那束早已风干的野菊,看着桌角那柄刻着她名字的短剑,这些东西,全是沈清辞的送给她的。
已经是自己的东西了,但感觉又好像不是她的。
宋天和盯着这一堆东西,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她抬手一挥,桌上的木盒、瓷瓶、剑谱纷纷摔落在地。木雕白鹤滚到墙角,翅膀断了一根,野菊的干花散了一地,唯有那柄短剑,被她下意识护在怀里,没舍得摔。
“公主,您没事吧?”青禾推门进来,看到满地狼藉,以为她想不开,吓得脸色发白,连忙上前想扶她。“您别这样伤害自己……”
宋天和甩开她的手,跌坐在地上,眼泪终于决堤。那些强忍了许久的委屈、不甘、爱恋,此刻都化作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冰凉的地砖上。
“青禾,”她哽咽着,声音破碎。“你说……驸马……能不能是女的?”
青禾“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身体微微发颤。这个问题太大胆,太惊世骇俗,足以让她们两人都万劫不复。
宋天和看着她颤抖的背影,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灭了。她就知道,没有人会懂她,没有人会支持她。就连沈清辞都在回避这个问题。
她以为她又问了个无用的问题。
然而,就在这时,青禾忽然缓缓的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泪痕,眼神却异常坚定。她咬了咬牙,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勇气,颤抖着说出了一个字:“能。”
宋天和愣住了,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青禾深吸一口气,往前膝行了两步,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公主,奴婢知道这话大逆不道,可……可人心是骗不了的。您心里装着谁,奴婢看在眼里。若那人能护您、敬您、爱您,是男是女,又有什么要紧?”
她从进宫起就跟着昭阳公主,看着她从骄纵的小公主,变成会为一个人牵肠挂肚的模样。她想什么,自己又怎么会不知道。沈清辞对公主的好,对公主的在意,她也看在眼里。她们之间,哪里只是师徒或君臣之情。
宋天和怔怔地看着青禾,眼泪还在流,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阵酸楚的暖意。原来,真的有人懂她。
她再也忍不住,抱着膝盖,像个丢了糖的孩子般,对着青禾倾诉起来,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泪水。
“我每天都想看到她……睁开眼就想,练剑时想,吃饭时也想……见不到她,心里就空落落的,做什么都没力气。”
“父皇逼我选驸马,可我不想选……那些公子再好,也不是她。”
“我知道这不对,她是女子,是臣子,我是公主,我们之间隔着那么多东西。可我控制不住。青禾,我真的喜欢她。”
“如果一定要选驸马,我只想选她,哪怕被天下人笑话,哪怕被父皇惩罚,我也想选她。”
这些话压在心底太久,像埋在土里的种子,终于在这一刻破土而出,带着所有的委屈和渴望,倾泻而出。
说出来以后后,宋天和反而觉得没那么难受了,只是眼泪流得更凶,仿佛要把这些日子积攒的情绪全哭出来。
青禾跪在她身边,默默递上帕子,心里又酸又疼。她知道公主的心思有多难,也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可看着公主此刻卸下所有防备的样子,她只能轻声安慰:
“公主,您别难过,总会有办法的……”
殿内的烛火渐渐平稳下来,映着满地狼藉,也映着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月亮已经高高的挂起来,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那柄被宋天和紧抱在怀里的短剑上,剑柄上“昭阳”二字在月光下闪着温润的光,她还是很想沈清辞。
沈清辞站在自己屋前,从皇宫出来时和宋天和说话的那一个场景,那画面还在她的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心口像被巨石压住,疼得喘不过气。
她只是静静地站着,望向皇宫的方向,虽然看不见宋天和,但是她能猜得到,宋天和一定难过了。
沈清辞的右手还在隐隐作痛,可这点疼,远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她也很难过,可她们感情,注定只能深埋。
沈清辞抬头看向天边的月亮,月光清冷,像她此刻的心境。她知道,从今往后,她或许连站在宋天和身边的资格都要失去了。
她心里面很苦涩。
长信宫内,宋天和哭累了,靠在青禾怀里睡着,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柄沈清辞给她的短剑。
青禾小心翼翼地把她扶到床上,为她盖好被子,看着她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依旧微微蹙着,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宋天和醒过来的时候,晨光已经漫过长信宫的琉璃瓦。她睁着眼睛,望着帐顶的鸾鸟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被角,那里还残留着昨夜哭湿的凉意。
醒来的第一件事,心里还是想着沈清辞。想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想着她那句硬邦邦的“自然”,想着她受伤的右手是否还在疼。
“公主,起来吗?”青禾在门外轻声问。
宋天和深吸一口气,掀开被子:“起,去练剑。”
她不想待在殿里对着那些会勾起回忆的物件发呆,索性去后花园练剑。
青禾劝她“先休息一两日”,她却只攥紧了那柄刻着名字的短剑:“师父说过,练气要每日不辍。”
后花园的晨露还挂在月季花瓣上,宋天和挥剑时带起的风,吹得那些晶莹的水珠簌簌落下。她练的是沈清辞教的“流云十三式”,招式里仿佛藏着师父的影子。手腕翻转的弧度,提气时的沉缓,甚至连收剑时指尖的轻颤,都与记忆中沈清辞的模样重合。
“皇妹当真是好兴致,大清早就在这儿舞剑?”
戏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宋天和收剑回头,见自己的三皇兄摇着折扇站在海棠树下,今日穿着月白锦袍上绣着暗纹的云鹤,倒有几分风流倜傥的样子。
“你有事吗?”皱眉,不太想理会这位总爱打趣人的皇兄。
三皇子走近了些,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短剑上,挑眉道:“这剑看着眼熟,莫不是沈师父送你的那柄?几日不见,皇妹的剑术倒是精进了,方才那招‘流风回雪’,瞧着竟有几分沈师父的影子。”
宋天和心里一动,嘴上却不饶人:“皇兄若是没有别的事,就回你的殿中睡个回笼觉。”
“有事。”赵珩折扇一收,脸上随意的笑笑,说道。“正好,我昨日新学了套御林军的剑法,皇妹陪我练练?”
宋天和本想拒绝,可握着剑的手忽然发痒。她想知道,自己这些日子跟着沈清辞学的本事,到底有几分斤两了,刚刚好有机会。
“好啊。”她挺剑而立,剑尖斜指地面,“皇兄可别后悔。”
三皇子笑着拔出腰间的佩剑,那是柄装饰性多于实用性的银剑,剑鞘上镶着宝石。
“我让你三招。”
宋天和冷哼一声。“不需要。”
三皇子:“那不行,别传出去了,说我欺负皇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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