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全是疯子

老鸨神色恍惚,青雪都入宫多少年了,怎还会有人提起她的名字。

这桩秘事知道的人本就不多,红玉楼上下早已打定主意将这事带进棺材里。

毕竟事关圣上清誉,被人知晓带了个红倌人回宫也不太光彩。

可如今眼前这姑娘竟直言“青雪”,她顿时警觉起来:“你是宫里来的?”

如今除了宫里的人会知晓此事,她想不出还有别人了。

再次打量才发现这姑娘通身气派不俗,身后跟着的男子正戴着假面,瞧着也不像善茬。

等了半晌也不见她应答,倒是那男人懒懒倚在门框上,修长的手指正轻敲着墙,似笑非笑道:“莫非妈妈仰仗之人也是从宫里来的?”

老鸨面色一沉,倒像是被说中了。

“我家主人只是想见见拓跋公子和笙歌娘子,并不想为难妈妈。”裴淳退至谢之燕身侧,语气平和。

片刻,那道只她一人能听见,且极轻的声音传至她耳畔,“主人?”

裴淳莫名有些心虚,索性不去看他。

只是正了正神色,对面前人道:“可妈妈若是再拖延下去,我家主人这急性子可说不准会做出什么事来影响妈妈做生意。”

老鸨目光一滞,眉心微皱。红玉楼这么些年能在明京屹立不倒,自然不是没见过狠角色。

可眼前这戴着假面的男子,莫名叫她心里发怵。如今主人不在京城,只怕此人来头不小,还需得周旋一番再找人去给主人报信。

谢之燕眉心直跳,抬眼才发现这老鸨一直盯着自己,眼神涣散,倒像是在想什么。

他抬手按了按面具,听不出情绪:“不如你去给你主子报个信,就说、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说着扭头去看裴淳,嘴角扬起一抹笑意,顿了顿道:“你说、红玉楼今夜会不会化作一把灰烬?”

话音刚落,老鸨便急道:“好,好好……公子莫急!”

如今便明了这男人果真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主,若是硬碰硬不一定能讨到甜头。

若真叫这疯子一把火烧了红玉楼,来日还怎么向主人交代。

左右他们要的是拓跋彧和笙歌,若是有本事将人带走,她拦又有何用。

思及此,老鸨舒眉展笑:“你瞧这事儿闹的,公子消消火气,且随我来。”

说罢捏着丝帕,领着二人往里走了。

裴淳顿住,方才在一旁她看得真切,这老鸨分明是给身旁的姑娘使了个眼色。

谢之燕见她停住,微微眯眼,低声笑了:“怎么?殿下瞧出什么来了?”

“这老狐狸,只怕是想唱出金蝉脱壳给咱们看。”

“那殿下又想唱出什么?”

“瓮中捉鳖。”

二人跟着老鸨进了楼,此刻红玉楼内座无虚席,热闹非凡。

周遭吵吵嚷嚷,裴淳仰头定神,正盯着二楼位于最右侧的客房。

此刻想必那姑娘已将消息传达至拓跋彧耳中了。

而得到消息的拓跋彧定然是急匆匆收拾衣物,可他不知来人是谁不敢贸然回府。

那便只会在周遭不远处藏着。

“宝剑借我一用可好?”裴淳侧头笑道。

谢之燕不置可否,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那我当你答应了。”

裴淳抽走他腰间的佩剑,不过一刻剑锋出鞘,连同剑穗也跟着舞动起来。

那剑锋正直直抵在老鸨的背脊,“妈妈可别为难我,若上楼见不到笙歌娘子,便只好取了妈妈的性命来将功抵过了。”

那声音不带情绪,却叫人不寒而栗。

四周顿时安静下来,随后台上表演歌舞的姑娘个个吓得尖叫乱窜。

不明所以的宾客们也都纷纷逃窜,尖叫声不绝于耳。

裴淳语气轻缓,但那老鸨听了倒是后背一凉。

心中暗骂这主仆二人竟全是疯子,只好连连道:“娘子别急,别急嘛!笙歌就在二楼里间,还能跑了不成,她身契还在我手里呢。”

这老鸨说得没错,笙歌今日就算是躲也只能在这红玉楼里打转。

而拓跋彧不会走,便是怕笙歌被人抓住从而事情败露。

“那就劳烦妈妈叫人将身契送来了。”裴淳往前一步,将剑身从背后挪到了她颈边,挟持着她上楼。

老鸨吓得腿直颤,只得对着小厮吼叫道:“还不快去拿身契!”

谢之燕跟在身后,三人一同上了二楼里间。

如今房内的人正端坐着饮茶,一身桃粉穿在身上却丝毫不艳俗。

女人朱唇微启,那双桃花眼美得勾人魂魄:“这是贵客来了?”

语气轻柔,却丝毫不谄媚。

老鸨见笙歌没跑倒是松了口气,忙道:“娘子这下放心了吧?咱先把这家伙事拿下来再好好说嘛!”

笙歌见这幅场景倒乐见其成,起身绕到裴淳身后,轻声道:“小娘子好生威风呀——”

说罢指了指窗外,“娘子放了妈妈吧,你们要找的人在外头。”

裴淳自然知道拓跋彧不会跑,但今日的重头戏可不是他,而是眼前这位巧舌如簧的妙语娘子。

她抬手收了剑。

笙歌见她收手,故又瞥了眼倚在门边,瞧着颇为散漫的谢之燕,顿了顿又道:“我瞧娘子这气度倒比这位公子更像主子。”

裴淳并未急着反驳她,而是不急不慢坐到了桌边,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既然说她像主子,那何不把派头做足?

笙歌何时见过这般冷静应事的小娘子,便更加笃定了心中的猜想。

只是还不待她说些什么,裴淳便道:“娘子若是愿意,这翻身做主人又有何不可?”

笙歌怔住,“你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些许嘈杂声。

外头如今杂音不断,宾客还未完全散去。却能清楚听见几步远处小厮喘着粗气道:“身……身契来了!”

笙歌愣在原地,唇齿微张,“娘子这是何意?”

裴淳接过小厮送来的身契才道:“娘子是聪明人。是周而复始一直困在这楼里,还是搏一搏拼个生机,全凭娘子说得算。”

笙歌岂会听不懂她的话,只是眼底闪过一丝讶异,“你是想让我同你一起对付拓跋彧?”

她对拓跋彧本就没有生出什么别的情意,不过是这风月场上最寻常不过的逢场作戏罢了。

男人怎比得过前程自由,难不成真要叫她围着这男人在这楼里打转一辈子?这笔账她如何算不明白?

“我如何信你?”

“比起算计女人,我想我还是更擅长算计男人一些。”说着,她从腰间拿出一沓银票。

“这些只是定金,事成之后,我还你身契,让人护送你离开明京。”

……

夜色渐浓,红玉楼外人声渐散。

唯有冷风穿巷而过,平添了几分萧瑟,吹得拓跋彧心神不宁。

他方才从二楼跳下来之时,便见许多宾客逃遁而出,想必是楼中出了什么事。

他琢磨着今日之事究竟从何而来,在哪儿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仇家。

他做事向来小心谨慎,实在不该如此。

也不知今日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竟遇到这茬子事。

他思来想去也摸不到头绪,便叫身边随从去楼里打听。

不多时便见随从慌慌张张跑过来,“不好了公子!方才我瞧见五殿下了!”

“公主?她不是在宫里吗,何时跑到红玉楼来了!”

拓跋彧急得手心发汗,这前脚走了仇家后脚公主就跟来了,他这是走得哪门子霉运。

正愁是留还是走,便听见一道娇软的声音传来:“彧郎……”像润了水般。

他与公主虽未见过几次,但这声音他却是记得的。

待人走近了才发现少女早已梨花带雨。

任谁见了这么娇俏可人的小娘子双目含泪也会不由得心窝一软。

拓跋彧忙不迭走上前扶住裴淳,温声道:“殿下这是怎么了,竟哭成这样?女官呢?身旁竟连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裴淳趁势倒进拓跋彧怀中,却没有搭话,只是不停地抽泣着。

怀中之人泪眼婆娑,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方才她已在楼中与笙歌谈好条件,而后便让谢之燕先带其回宫了。

从红玉楼随人流而出后便早早摘了帷帽,只等与拓跋彧身边的随从“巧遇”。

今日这出戏,少了任何一个角儿都唱不成。

思及此,裴淳扑朔着水滢滢的睫毛,从拓跋彧怀中直起身来。

随后温吞道:“今日婉儿进宫了,她告诉我你在红玉楼。我不信彧郎会如此,便匆匆赶了来……”

拓跋彧忽得有些心虚,吞吐道:“我、我怎会是这等纨绔浪荡之辈,殿下莫要听信小人谗言。”

裴淳心中鄙夷,面上却不带情绪。

“我自然是信你的,可婉儿说得那般笃定,今日你又没有进宫赴宴,究竟是在哪处厮混淳儿又怎知呢?”

拓跋彧心中自然是对裴婉怨恨了起来,若不是她多嘴,今日又怎会被撞见。

幸得这不知哪来的仇家忽得找上门来,不然此刻他兴许还在楼里与笙歌翻云覆雨。这要是被公主撞见了,还不知会闯下多大的祸事来。

如今若不遂了这女人的心愿,只怕她会疑窦丛生,再被她发觉出什么便不好了。

思绪至此,拓跋彧拍拍她后背安抚道:“殿下这可是冤枉我了。可别再哭了,叫人平白心疼。臣这就陪你进宫赴宴如何?”

说罢他不由地仰头看向窗柩,只盼着没人找到笙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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