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晋阳长公主宅邸在平康坊,占据半坊之地。

贺疏弦从同窗口中得知萧天衡的身份性情,有心借着晋阳长公主的名号来阻拦萧天衡。她以“谢恩”为名,在次日前往平康坊公主宅外参拜。道上见了不少面貌清隽的士人,贺疏弦暗想,对方怕是也来走长公主这条路。

公主府中。

杨云意在,听人通报贺疏弦来访,她恨不得立刻起身去见她。可起身后,她在屋中来回踱步,慢慢将心中那团火压了下去。原以为三年不见,对贺疏弦的想念会与日俱减,哪知故人常出现在梦中,问她为什么不肯相见。

她哪会不肯见,只是——如今不是个好时机。

好端端跑长安来做什么?碧河心中暗暗埋怨,她藏着心绪,对杨云意道:“殿下,要请她入府吗?”

杨云意沉默许久,吐出一个字:“不。收下她的名帖诗文,就说我不在府上。”顿了顿,又说,“去库房中挑一方上好的砚台送给她。”她不知道萧天衡和阿渝有什么过节,可要是她不给阿渝脸面,难保萧天衡胆大包天,暗中对阿渝下手。说来阿渝还是有些长进的,知道借势了,是受罪了吗?“命人去查查,她来京的时候吃了哪些苦头。”

碧河无奈地应了一声“喏”,暗忖道,这男人也能当祸水。的确有一副好皮囊,可殿下从来不是个以貌取人的啊。

贺疏弦没见到晋阳公主,她也不意外。毕竟是天潢贵胄,哪里会随随便便见一来访的士人?但是公主府赐下一方砚台在她的预料之外。贺疏弦没推脱,晋阳长公主的善意就是她的护身符。与她同来的士子们没这个好运了,不止没有得到好处,门房连拜帖和诗文都没收,不耐烦地驱着他们走。

“怎地那人能有好处?”

“你要是有她那好皮囊,兴许也能得到那位青睐。”

士子们小声地议论,等到贺疏弦走近的时候,不屑地嗤笑一声,暗啐一声“小白脸”。

贺疏弦无言,哂笑一声,心想,男人果然都很小气、小心眼。

回到佑安寺后,贺疏弦静心温书。十三经她都已经背熟,诗赋主要是看辞藻、对仗,要下苦功夫的还是得是策文。她近年来关注一些进士的策论,可比起打小就训练的士人,底子还是很不足。

贺疏弦虽然没在长安城,可“贺若渝”三个字倒是传遍了。一来是菊花诗会上晋阳长公主赐酒,二来便是相府杜娘子招呼着姐妹们收集贺若渝的诗文,编成诗卷流传。

长安士人们见贺疏弦这般受欢迎,心酸得很:“也就是仗着那张脸罢了。”

“京中小娘子们忒是肤浅。”

“要是郑挺之还在长安,还能有她博名的余地吗?”

杜仰春听到那些言论后气得不行,贺若渝文武双全品性佳,除了出身差些,哪里不如那些门阀子弟了?

杨云意那处也查到了些贺疏弦入京的消息。贺疏弦救了杜仰春一命,也正是这个时候,她跟萧天衡结下了梁子。萧天衡那酒囊饭袋,不知感恩戴德就算了,反过来加害阿渝。杨云意眼神沉冷,心中对萧天衡的不喜攀升到顶点。

萧天衡也觉得自己委屈,他左思右想,怎么都想不明白贺若渝哪里好。难道真的跟外界谣传的那样,晋阳是看上那张脸?不太可能啊,那日在清都观中,晋阳根本就没有露面。不过这事儿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贺若渝将他得罪死死的,他要是不讨回面子,只会被那些朋友取笑。

但是晋阳那里,如果真对那人有意思,他就不能自己出面了。萧天衡想了一阵,最后脑子中跃出一个人来——贺钧成。作为定远侯的遗腹子,贺钧成过去一直养在农家,没文化没本事,可就是仗着与贺延秀的关系承爵。姑姑为了拉拢贺延秀的旧部,待贺钧成极好。而贺钧成也日渐胆肥,想要晋阳下嫁。

当初贺钧成暗地里怂恿人提过,圣人意动,但是被姑姑给否决了。要知道当初郑挺之想尚公主,都没成。贺钧成那厮,的确哪里都配不上晋阳。不过嘛,这条路走不通,不代表贺钧成做驸马的心死了,把消息传给他,他一定会上钩!

贺疏弦这是人在寺中坐,祸从天上来。

在前往山中溪流挑水回禅房的时候,贺疏弦一扭头就撞上三个肌肉虬结的健仆,还有个身着锦衣华服的阴郁青年。

贺疏弦皱了皱眉,正准备绕开,那阴郁青年阴测测一笑,吆喝道:“给我打断她的手!”

是冲着自己来的!贺疏弦眼皮子一跳,她将扁担一抽做防身之物,往后退了几步,谨慎道:“足下是——”

可阴郁青年压根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不耐烦的眼神一投,那三个健仆当即朝着贺疏弦擒去。贺疏弦哪里会束手就擒?她没带长.枪,可一根扁担被她舞得虎虎生威。三个健仆怕是军中来的,腿脚身手很是利索。一开始贺疏弦只是防御,慢慢的,她变得不耐烦了。手中扁担宛如长.枪,或刺或挑,极为刁钻。

阴郁青年乍一见贺疏弦还以为是个寻常书生,哪知对方还会武功。本来只想打断她的手,眼下杀心顿起,拔高声音怒吼:“往死里打。”

那三个跟随阴郁青年出来的健仆叫苦不迭,这一试就知道,哪能打伤对方啊?分明是对方将他们往死里打?得庆幸那是扁担,而不是一杆枪,要不是早就被穿透心窝了。一刻钟后,别说是拿下贺疏弦了,三个健仆身上都挂了彩,鼻青脸肿的,看着好不凄凉。

“住手!”就在三个健仆被贺疏弦用扁担横扫在地时,一道高喝声传出。

贺疏弦眉头紧锁,一抬眼便见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其中有带刀侍从、有仆妇,还有几个年轻的奴婢。被簇拥在中间的是个老态龙钟的贵妇人,不知何等来历。贺疏弦将扁担收起,眼神朝着四面瞄,寻找脱身的办法。

三个健仆耷拉着脑袋不敢吭声,阴郁青年吓了一跳,忙不迭转身露出一抹谄媚的笑,低声说:“外祖母。”

“大郎,你又在惹是生非。”老妇人的语气威压,她的视线从贺钧成的身上扫过,很快就落在贺疏弦的脸上,她神色倏然一变,低喃道:“兰汀?”她的眼中溢出浓郁的伤怀来。

贺钧成没听清,他看着老妇人朝着他走来,忙低下头夹紧尾巴做人,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可老妇人没管贺钧成,她径直朝着贺疏弦走去,那双盛了泪的眼眸一瞬不移地望着贺疏弦,像是在看时光中的故人。

贺疏弦脸色紧绷着。

听到“外祖母”三个字,她就知道是那阴郁青年家里来人了,不知道对方会怎么收拾她?碾死她一个寻常百姓,就跟压死一只蚂蚁般容易吧。

贺疏弦神情不善,将扁担横在身前。她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与老妇人的距离。

“太妃!”

“外祖母!”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伺候老妇人的仆妇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向前扶着老妇人。只是她们跟老妇人一样,视线不停地往贺疏弦身上落。

在老妇人跟前许多年的旧人知道,“兰汀”是康乐县主杨蘅的小字。她嫁给了定远侯贺延秀,当初贺家灭门她虽在贺家旧部的护送下侥幸逃出,可后来未等小郎长大成人便病逝了。

但太像了,面前这神情气闲的小郎跟县主太像了。当初县主做男儿装扮时,也是这般风流俊俏的模样。比县主的独子贺钧成还要像县主啊。仆妇心中掠过一抹怀疑之色,嘴唇翕动着,什么都没有说。

老妇人在呼喊声中回神,她扫了眼木桶和溅落的水,擦了擦泪,温和慈爱地询问道:“先前是?”

“外祖母,你跟这人说什么?区区一农户子,想要攀高枝,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德行。”贺钧成很鄙夷地开口,他原本想说一些粗话,可看着老妇人,最终忍了下来。

“大郎!”老妇人警告似的扫了贺钧成一眼,语气不怒而威。

贺疏弦一点都不想跟这些不分青红皂白的贵人搭话,打也打了,得罪也得罪了,她一声不吭,重新挑起水,扭身就走。贺钧成还想驱人去追,结果被带刀的侍卫一拦,他立马讪笑,将脚步缩了回去。

贺疏弦不说,老妇人便去审问贺钧成带着的健仆,没两下,健仆就全部交代了。

老妇人匪夷所思地看着贺钧成,大骂道:“就因为她得了晋阳长公主赐酒?你就着人打断她的手?”

贺钧成不觉得自己错了,振振有辞道:“晋阳也是她能肖想的?”

老妇人冷嘲道:“也不是你能肖想的。如果晋阳长公主真对她有意,你这举措就等同于得罪公主府,你担待得起吗?”

贺钧成道:“我阿耶蒙冤而死,我是贺家唯一活着的人,他们难道能杀了我吗?”

老妇人被他理所当然的话语一噎,半晌无言。真就以为那件往事能够成为护身符吗?萧太后厚待侯府,一半是看贺家旧部,一半是看在兰汀的脸面上。可就算所有人加起来,也比不得晋阳长公主重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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