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平郡主愣了很久,忽然反应过来,情绪激动,“你懂个什么!”
她不再和商藤说话,自己掏了张手帕出来擦身上的血。
大约行了小半个时辰,昭平郡主估算着要进城了,马车却急刹,撞得她二人东倒西歪。
“郡主,封城了!”
方才带商藤走的那名男人在外边喊道。
昭平郡主看了眼被撞醒的商藤。
她还真是心大!
昭平郡主跳下车,打望盘阳城门,早已封得严严实实,进出皆禁,四周全是人高马大的官兵在到处搜查。
倏然间,一个东厂番役同昭平郡主对视,他立即指向此处,大喊:“昭平郡主在那里!”
昭平郡主心头一紧,迅速回车厢,“换道!”
早在商藤离开行宫一刻,陈弦已命人速去转告魏郢:公主被昭平郡主带出宫了。
随后不久,白雀正式传来噩耗,公主真的不见了。
怪说不得,今日起义军发癫似的一个劲儿拖他们,本以为主意打在魏郢身上,没曾想只是调虎离山,真正要抓的是商藤。
魏郢即刻下令封城,连同幽州上下所有城县一律不得进出,遣兵全城搜查商藤下落,若有可疑者立捕。
方法是粗率了点,不过祈之修没对他的行为进行反对阻止。
他偶尔觉得,虽然魏郢做人做事都一副大不了就死的态度,可效率还是很高的。甚至,他还有闲心去观察魏郢到底急不急。
魏郢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只是不停地转着手上的玉戒,他向来自持惯了。
马车行得急促,车内更是难受,不时颠簸,颠得商藤想吐。
命苦!
商藤哀叹。
马车在前面行,官兵在后面追,频频射来几支箭,正好从商藤眼前飞过,刺穿车壁。
商藤觉得,其实不救她也不是不行,关键是这样放箭,很容易误伤她诶!
也不知这么惊险大逃亡了多久,马车停了。
昭平郡主给商藤嘴里重新塞回布团,用黑布遮上她的眼,抓着她下车。
商藤眼前一片漆黑,只能听见他们在说话。
“押到牢里去,胆敢肆意虐待她,本郡主饶不了你们。”
“是、是。”
男人接手商藤,押着她往牢里去。
他不满,自言自语:“都变成人人喊打的牢犯了,还不准打不准骂,还以为你是公主么?笑话。”
商藤抱以沉默。
她可没说不准打不准骂,这是诬蔑,是栽赃呀!
.
幽州王的驻扎地,四面环山,地势优越,已修了许多建筑。
主楼。
“干得不错,萧公子。”梁昱笑着,给萧赋倒了一杯茶,“你投靠本王,是一个聪明的选择。”
原来那日在灯彩镇,萧赋偶遇商藤之后,被商藤拒绝,兴趣缺缺,随便找了地儿闲逛。
路过一家院子,哭声凄惨,他一进去,发现屋门前挂了一张完整的人皮,妻子伤心过度,早就跟着去了,仅剩两个尚未及笄的小女儿在门口抱着哭。
后来,他得知做这事的是魏郢。
愤恨之下,萧赋选择转身投靠梁昱。
“能帮王上,是萧赋的荣幸,只是……”萧赋面色凝重,“为何西阗王一定要商藤活着送去 ,才肯帮我们?”
梁昱摇头,“或许真是为了那些祭祀传闻吧。”
“报!”下属进屋,报拳做礼,“昭平郡主已到,求见王上。”
梁昱颔首。
昭平郡主风尘仆仆进来,左手紧紧持剑,她一进来,注意力就在萧赋身上,目光如炬,却又严肃极了。
她听说过这位,“缠着公主不放的虫子”,可她不知缘由,便认为萧赋一开始的接近就是为了骗商藤,不禁鄙夷起他,恍惚间又想起,明明自己也是蓄意接近。
实则不然,萧赋的确挺喜欢这位公主的,可他觉得,起义比公主重要些。
萧赋端茶,迎接郡主的审视,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只笑笑,不言语。
“还请萧公子避一避,本郡主要同幽州王进一步说话,”昭平郡主死死盯着他,逼迫说道。
萧赋笑着点头,起身出屋。
“郡主,说话就说话,放下剑,别做无礼之人,”梁昱开口。
昭平郡主扔了剑,站得笔直,“幽州王说的,待西阗王联手,便攻下幽州,再起兵入京城,这之后……”
梁昱打断她:“你且安心,少不了你们家的好。”
“不必。我只求王上能对我和我家人网开一面。”
梁昱兀地笑了,“呵,郡主,你倒是懂知足。”
也不知郡主这名头还能叫多久。
他没耐心,准备送客,“郡主无事便退下吧,本王要歇息了。”
昭平郡主转身离去,一只脚将要踏出门槛时又收了回来。
梁昱轻笑,可这笑却不真实,眼底漆黑,“郡主到底想说什么?本王没那么多时间同你废话。”
昭平郡主默默捡起剑,微低下头,有些乞求地说:“望王上,不要对商藤用刑。”
幽州王虽是起义军首领,打着反抗名号,可实际上自己也并宅心仁厚之人,不过是相比宫里,稍要看重人命些。
梁昱并不生气,饶有兴致地反问:“郡主把本王想成魏阉贼那样动不动就上刑的残暴之人么?您瞧瞧先前从宫里出来那位娘娘,此时不也在咱们这儿过得挺好的?”
昭平郡主微凝神色,只得道谢,再次转身离开。
夜深人静,又下起了大雨。
梁昱更过衣,只着一件寝衣,披了件薄外衣坐在书房,静静听着雨声。
他不由自主地拉开抽屉,将一叠压在最底下的长宣纸取出,纸上画着一名女人牵着一名女孩。
女人温婉大气,丝毫不因正在被作画于纸而怯场,反而大方地看着作画人的方向,女孩却怯生生地躲在女人身后,只露半个脑袋出来。
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姜钏,女孩是他们的女儿,画上年纪不到十三岁。
梁昱看得入迷,可眉宇间全是烦躁,亦有憎恨。
“报!”
下属在屋外禀告。
梁昱眉头拢得更紧,他放回画卷,起身出屋,“何事?”
“牢里押着那位,同无疾吵起来了。”
梁昱一听到他的名字便冷了脸色。
无疾是他的得力干将,武艺了得,爱憎分明,甚至常同梁昱反着干,简单来说,是个愣头青,可他又是难得的人才,梁昱不敢拿他怎样,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最能体现这句话。
“我说了我没拿你的玉坠!”
“可你现在手上就拿着它!”
“反正不是我!”
“那你还给我!”
“你骂了我这么久,又诬陷我,我凭什么说还就还,你给我道歉!”
梁昱人还没走近牢房,就听见无疾和商藤吵得不可开交,他沉声呵斥:“成何体统。”
无疾站在牢外,手里拿着一枚穿红线的月牙玉坠,商藤站在牢内,两手把着牢柱。
无疾回头,眼上有一条长疤,眉锋利似剑,压得很低,就这么盯着人看,让人发毛,
无疾很生气:“王上,她非要说我拿了她的玉坠,这不平白诬陷吗?”
商藤反驳:“你放狗屁,你们取了遮眼的黑纱,我就看见玉在你手上。”
无疾从来没听到过宫里人骂这些话,一时听到商藤说的那么流利畅快,目瞪口呆,“你还骂我!”
梁昱脸色更难看,一掌拍了无疾,“还给她。”
无疾气得发青,将玉坠一把甩开,玉坠落在牢外,没能进牢中,商藤蹲下去捡,可无论如何都够不到玉坠。
无疾呵笑:“有能耐自己捡起来。”
随后愤愤出了牢房,嘴里骂着商藤和梁昱。
梁昱怒气高涨,连同对无疾的不满一并发泄在商藤身上:“你个公主,还买不起个玉坠?大半夜在这里吵架,当真是本王对你太好了,还不知现在已是人人可践踏的脚下污泥!”
商藤收回了手,蹲在角落,垂眸不语。
这个时候不该顶嘴,她懂。
梁昱气笑了,想起白日里拖魏郢那支军,一个活口也没了,又一团闷气烧心,“过两日就送你走,在此之前,不准吃喝,横竖也就一两天的事,你也死不了!娇生惯养了,偶尔受苦,也好让你明白天下的悲苦。”
他又是在给商藤说,又是在吩咐看守他的人。
商藤悲伤。
明明她没有顶嘴呀。
梁昱走后,她又爬到牢边,探手去够玉坠,只差一点,就一点。
商藤几乎整个人都贴在牢柱上了,可就是够不着,急得额头出汗。
眨眼间,玉坠被一人快速捡起,往牢内抛,商藤喜出望外,赶忙收起来,抬头时,只看到一个背影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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