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枝枝皱了皱眉,宫里已经没有适龄且待嫁的公主,而且还是扈国?
“扈国如今新帝初登,言明要求娶一位皇后……公主可知道如今的扈帝是谁?”
王公公意有所指的话语,让她一时之间有些心惊肉跳。古枝枝努力屏住呼吸,手指却紧紧地抠进肉里,她听到自己的嗓音有些飘浮地响起:“是谁?”
“正是您曾经的驸马啊!”
王公公之后再说了些什么,她根本没有听进去,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仿佛有什么嗡嗡作响。
胸口那个地方也传来阵阵揪心的痛,她咬了咬牙,直到尝到嘴里的血腥味才回过神来,勉强开口道:“他……想娶谁?”
即使那个答案古枝枝早已经知道,可她仍然不敢去相信。
只一个声音在脑中不断回响,赵鑫没死,他没死!
赵鑫要重新娶古枝枝,以一国重礼,聘国之帝后。
这或许是他想要给她最好的东西。
古枝枝快马加鞭赶回了玉京,连公主府都没回,直接进宫去见了父皇。
进御书房时,砸向她的是一杯飞来的茶盏,古枝枝眼也没抬伸手便稳稳接住,茶水一滴不漏,茶盏又被搁回了桌上。
古枝枝这才退后,郑重跪地行礼,双手交叠枕在额前,伏身拜下:“父皇,不孝女枝枝回来了。”
抬头时,古枝枝瞧见父皇眸中隐有泪花,她也不禁眼眶泛红。
“倒是沉稳了不少,身手也有进步。”
父皇初见她时似还有些欣慰,但转眼间想到什么,又瞪她一眼:“若不是有他的消息,你是不是不准备再回京见父皇了?”
古枝枝勾了勾嘴角,无声默认。
那几百个不眠之夜,她没有一刻不在思念程钰,想他的心已入骨髓。
古枝枝也气自己没骨气,可她的心和身体知道,她最想要去的地方。
“朕不准你嫁到扈国去,不行就开打。”
父皇这暴脾气,大理石的桌案都被他拍得阵阵作响。
古枝枝抿了抿唇,仰头看向父皇:“三皇兄还在扈国,儿臣去接他回家!”
这一点是最让她欣慰的,赵鑫没死,三皇兄也还活着。
只是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古枝枝还要去到扈国,亲自向他问个明白。
“你……你要气死朕!”
父皇直接站了起来,撩了袍子就朝她冲来。古枝枝瞧见他抬起了脚,似乎想像踹她那几个兄长似地踹向她。
可转念一想她到底是个女子,他又将脚放了下来,只气闷道:“女大不中留!”
说罢狠狠剜了她一眼:“朕早就知道赵鑫那小子狼子野心,在宫里就不安分,原来他的心思竟然藏得这样深,朕都……不,朕已经被他给骗了!”
父皇说到这里还觉得不解气,“砰砰”砸了两个青瓷花瓶。
看着瓷器的碎屑在脚下飞溅,古枝枝识趣地没有动弹,只低垂着目光,一副聆听训诫的模样。
古枝枝知道父皇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本就是性子爽朗之人,父女俩如今把话敞开了说,便不会再有隔阂。
最后敲定的是她出嫁的事宜,父皇气也气过,骂也骂过,最后才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朕知道你对这小子是一根筋,死活非他不可……朕也不是那棒打鸳鸯之人,只是务必要看到你三皇兄平安无事,不然朕就踏平他扈国!”
这话一出,颇有帝王的威严与气势。
古枝枝赶忙拱手道:“父皇英明,儿臣定会见机行事!”
出嫁这一路,古枝枝想过无数再见到程钰的场景,或许她会狠狠给他一个大嘴巴,痛斥他的无心和欺骗。
让她那么多个日子担心忧虑,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她想狠狠掐住他的脖子,告诉他那个时候她的心有多痛。
可是当他真正站在她的面前时,古枝枝的泪水却不自觉地滑过脸庞。
古枝枝虽然恨他骗了她,却更庆幸他还活着。
“枝枝。”
赵鑫就站在高台上看着她,他穿着一身帝王的袍服,身形挺拔,容颜俊美,眉宇间都是意气风发,再也不见曾经的颓废与阴霾。
就像一只展翅的雄鹰,终于自由翱翔于天空。
“哭什么呢?你应该高兴才是。”
赵鑫缓步迈下台阶,伸手拭去她脸庞的泪珠。
他的动作还是那么轻柔,眸中夹杂着心疼与怜惜,这是她爱的男人没错。
可此刻古枝枝却觉得他既熟悉又陌生。
这一夜,龙凤喜烛在永乐宫里彻夜长明,古枝枝与赵鑫对坐在桌前,桌上的交杯酒谁也没动。
古枝枝的手指狠狠地掐着掌心,才没在他跟前露出异样来。她深吸一口气,面色沉沉:“你就不想和我解释一下?”
“是该好好说说。”
赵鑫长叹一声,眸中却是无奈的笑意。
他伸手拿起酒杯递了过来:“喝了酒,咱们再细说。”
古枝枝将头撇向一旁,没有理他。
赵鑫却端着酒杯走了过来,半蹲着身子看向我,琉璃色的眼中含着一抹笑意:“枝枝不肯与我喝交杯酒了吗?”
古枝枝看他一眼,继续撇过头:“早就喝过一次了,何必多此一举?”
“那不同。”
赵鑫的笑容在烛火中明灭不定,他看向她的目光比酒意更浓:“那一次在虞国皇宫,我是被迫才与你成亲……”
“被迫?”
听到这话,她心中的怒火“噌噌”往上升:“你再说一次!”
古枝枝用手指着赵鑫,却被他趁机握住了手指。他嘴角微勾,俊美风流:“我虽然心悦于你,但迫于权势威压才不得不低头,如今这般,才是我真正想给你的婚礼。”
赵鑫就是有这样的魅力,轻描淡写便能浇灭她的怒火,还让人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甚至有一种他对我珍而重之的错觉。
可这一次,她不想再被他蛊惑。
“啪”的一声,酒杯被古枝枝打落在地,酒水洒在了地上,也浸湿了他大红色的喜袍。
“枝枝不乖。”
赵鑫眸色微微一沉,含笑的嘴角却没有生气的模样,他又倒了杯酒水,仰头含了一口,凑过来要吻她的唇。
古枝枝本意是要躲开的,她正在气头上,可他的大手按在她的脖颈一处穴位上,她立刻觉得全身酥麻,根本躲不开他,只能眼睁睁任由他将酒水渡进了她的嘴里。
古枝枝挣扎着不想咽下,他却一直不肯放开,直到将酒水渡完,她的脸颊也染成了绯红。
更让她震惊的是,古枝枝如今才知道他竟然会武功,不然如何能轻易制住她,还能准确找到颈后的穴道?
“你是不是一直在骗我?”
古枝枝红着眼看向赵鑫,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我爱你这件事,从不作假。”
赵鑫避重就轻,在她耳边低喃:“在虞国时,是你护着我,若是没有你,我也活不到回国这一天……”
后面的话语淹没在他层层叠叠的亲吻中。
一夜无梦,等着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脸上,哑着嗓音唤道:“来人。”
侍女悄无声息地上前,恭敬地道:“娘娘,三皇子殿下已等候您多时。”
古枝枝一个激灵便坐了起来。
昨晚古枝枝才想到要去见三皇兄,却被赵鑫给按了下来,他只说三皇兄很好,让她不必挂念,明日自会见到。
古枝枝不信他,还狠狠地咬在了赵鑫的肩膀上,他身上的多条抓痕都是她留下的,最显眼的就在脖颈上。
想必上朝时那些朝臣都能看到,也让她好好杀杀他帝王的威风。
古枝枝穿戴整齐后便去见了三皇兄,他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她甚至还觉得他养胖了些,不免心中愤恨:“我与父皇都在担心你的安危,皇兄倒好,在敌人枕畔好吃好睡,偏生一点都不顾念自己的家人。”
“喀喀——”
三皇兄被她说得满面通红,又迭声致歉,末了才感叹道:“枝枝你也别怪我,若不是被赵鑫给说动,我也不会陪他演上这出戏。”
虽然赵鑫已经贵为帝王,可古枝枝与三皇兄还是习惯唤他本名,也许如今他们也是为数不多敢以平常心对他的人了。
那时,古枝枝对赵鑫隐瞒了扈国内乱的消息,却不知道他早已知晓。
在云溪楼的那一次,赵鑫就与扈国的探子搭上了线,在密谋筹备回国事宜。
真正被蒙在鼓里的是她,古枝枝却为了让他散心,傻傻地将人带出了玉京。
而后赵鑫跟随三皇兄出巡,确实是故意演了一出戏,因为他说服了三皇兄助他回国夺取皇位。
三皇兄自然不是傻的,没有好处的事情他也不会去做。
赵鑫只是为他分析了虞国的局势,父皇正值壮年,没有立太子的心思,宫里几个太子也都各有千秋,没有谁更胜谁一筹。
所以赵鑫以一国之君的承诺为诱饵,答应三皇兄等他登得帝位后,将来也会全力助他。
三皇兄终于心动了。
当然,为了让这出戏逼真一些,三皇兄受伤也是真的。他伤了腿不便于行,被赵鑫带到了扈国,两个人一番谋划,在血雨腥风的扈国宫廷中杀出了一条通天之路。
这其中的惊心动魄刀光剑影,三皇兄没有细说。
但她昨晚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赵鑫的手臂和肩膀都有刀剑留下的疤痕,甚至一条伤痕还贯穿了整个背部,他这是在拿自己的命去拼。
只是赵鑫不说,她就假装看不到。
三皇兄在她这里坐了一天,两人聊了许多。
如今她以虞国公主的身份嫁到扈国,他也即将整理行装归国。
只是三皇兄离开的时候问了我一句:“枝枝,你怪他吗?”
当然是怪的,可她更爱他。
只是如今她不想轻易原谅了他。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知道是赵鑫回来了。他牵起她的手,目光无比温柔:“枝枝,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扈国宫廷很大,只是各宫殿的装饰偏厚重,并不华丽。穿过一片花园后,赵鑫带着她来到一处水榭。
水榭旁边有一座院子,那模样很像他曾经在虞国皇宫里住过的泠水院。
古枝枝的脚步有些迟疑,质子宫居住的院落,应该是赵鑫最不想提及的过往,是他的耻辱。
可为何他还会建一座一模一样的宅院呢?
“进来看看。”
赵鑫放开了我的手,推门走进了院子。
他动作娴熟地拿出一截胡萝卜蹲下,然后古枝枝便瞧见一只灰色的兔子从小木屋里探出头来,然后欢快地跳过来,张口就咬住了胡萝卜。
小灰兔“嘎嘣嘎嘣”吃得无比香甜。
然后小白兔出现了,两只兔子挤在一块,程钰一只兔子喂上一口,胡萝卜很快就被吃完了。
“小灰和小白……”
古枝枝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泪水渐渐浮上眼眶。
她本不是爱哭的人,可再见到赵鑫,却成了个爱哭鬼。
她曾经送他的兔子,以为他并不喜欢,某一年它们突然就不在了,她没敢问,怕那个结果不是她想听到的。
“是我养的兔子,和从前那两只很像,你喜欢吗?”
赵鑫将两只兔子都给提了起来,古枝枝接过白色那只抱在怀里,吸了吸鼻子,咬唇道:“太瘦了,你肯定给它们吃得少。”
“那咱们以后常来喂。”
赵鑫笑了笑,又牵着她到院子里坐下,从袖袋里又取出几根胡萝卜:“养了兔子之后,我才知道胡萝卜还挺好吃的,在泠水院有时候受责罚没有饭吃,胡萝卜也能充饥。”
他说着还当真咬了一口。
古枝枝一脸讶然,赵鑫在泠水院时还曾经挨过饿,可他从来都没有说过。
“那么饿,你怎么没把兔子给吃掉?”
古枝枝垂下目光,任泪水滴落在裙摆上,又被她飞快地掩去。
“舍不得吃,因为那是你送我的。”
赵鑫的嗓音低了下去,似乎带着几分自责和落寞:“可我没能保护好它们,一不留神,它们便被韫国皇子给扔进了湖里。”
我的手猛然收紧,抬头看向赵鑫:“你怎么不早说?”
古枝枝为这事还猜测了好些天,辗转难眠。
“我总想着,有一天我会给你更好的。即使不是那两只兔子,我们也能再养许多只。”
赵鑫握住了我的手,话语诚诚,眼神真挚。
他琉璃色的眸中光影斑驳,古枝枝也像是被这光影分隔成了无数个。直到泪水盈满而落,才知道她又哭了。
“本来是要让你欢喜的,没想让你落泪。”
赵鑫大手一圈,她便靠在了他的怀里。
古枝枝用力揪着他的衣襟,咬牙道:“以后你再敢骗我,我便再也不理你了。”
“不会了,再也不会。”
赵鑫低头吻在她的额头上,古枝枝擦干眼泪与他四目相对。
从见他的第一眼开始,古枝枝便知道,她喜欢他,他的眼里盛着星河,也终会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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