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殊宁的肚子一天大过一天,到后来殊宁站起身都看不到她自己的脚了。
陆临渊也接了很多写春联的活儿。他的长相俊美,嘴甜还会夸人,又会读书写字,所以村子里的人都很喜欢他。
写对联的钱,陆临渊攒起来,给殊宁准备临产用的东西。
殊宁看着他忙出忙进,大冬天的忙出来一层薄汗。
“你歇一会儿吧。”殊宁递过去一块手帕。
陆临渊接过来擦了擦汗,说:“好了,你看看合不合适。”
殊宁走过去看了看陆临渊赶出来的婴儿床,还有一副屏风。
屋子还做了改动,更方便一个孕妇活动,地上还铺了毯子,床坑下面也重新翻修了一遍,烧上了火炕,屋子里也比之前更暖和,至少这个冬天都不会受冻了。
殊宁第一次要生产,难免会有些紧张,饶是如此,她看到陆临渊一副比她更紧张的样子,还是被他给逗笑了。
“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人之常情嘛。”
就像殊宁觉得陆临渊做的已经可以和一个亲生父亲相提并论了,陆临渊还是摇摇头,说自己只是做到了一个正常人该做的事情。
白天里,只要天气好,陆临渊就会扶着殊宁去院子里晒晒太阳,走一走。
殊宁生产那日,比他们预料的时间要早。
陆临渊连忙找人去找稳婆和大夫,李大娘她们也过来帮忙。
大夫和稳婆是一早就找好的,这天还是手忙脚乱,陆临渊在外面烧水,看着一盆盆水进去,出来就变得血红。
他虽然很紧张,但也知道现在只能靠殊宁自己了。很快大夫也来了,陆临渊让大夫看看殊宁的情况。
一直到晚上,殊宁还是没生下来,听到稳婆喊道:“陆夫人她难产了。”
陆临渊原本还在外面候着,突然就冲了进去,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不能进去啊,小陆,这会儿不能进去!”李大娘连忙拦住他。
“让我试试。”陆临渊出奇的冷静,也许是他神情非常认真,李大娘竟然真的把他放进去了。
一进到产房里面,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稳婆见他进来,脸上的愁容都惊了一下。
陆临渊走近床边,看到殊宁脸色苍白,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汗湿的头发贴在脸上,双眼紧闭,看起来毫无生气。
“阿宁。”陆临渊走到床边,握着殊宁的手发现她手脚冰凉,又给殊宁嘴里塞了一片人参。
殊宁恍惚听到有人叫她,就睁开眼睛,看到陆临渊在她床边。
殊宁眼角流下来一滴眼泪。她可能是要不行了。
“你先别说话,节省一点力气,还记得我教过你的,我来帮你,再试一次,再试最后一次,马上就好了。”
陆临渊握着殊宁的手,让稳婆再试一次,陆临渊也给殊宁让殊宁用力,呼吸,最后还是下不来。
“不行了,孩子还是出不来。”稳婆也是浑身冒汗,心里着急。
陆临渊看了看殊宁,殊宁脸色比刚才还要惨败,似乎是一会儿就要晕过去了。
“阿宁、阿宁,不能睡,”陆临渊把殊宁叫醒,对上殊宁已经有些涣散的眼睛,“阿宁,你信我吗?”
殊宁闭上眼睛,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阿宁,你这会儿难产了,我还有一个办法,只是这个办法非常危险,很有可能会一尸两命,我没有给人试过,你信我吗?”
殊宁只觉得自己身上很冷,冷的她浑身只抖,她脑子里已经无法思考,不用陆临渊说,她也有感觉,她很可能挺不过去了。
于是她盯着陆临渊,趁着阵痛过去,死死抓住陆临渊的手说:“帮我。”
“好,我帮你。”陆临渊放开殊宁的手,来到她的身旁,他看着殊宁的肚子,把一双手放了上去。
“呃呃……”殊宁一声痛呼咽了下去,她觉得自己大概永远也忘不了这天,她差点就死了。
最终,孩子顺利生了下来,殊宁也去掉了大半条命。
她终于能理解为什么叫做为母则刚,因为她的命完全在她自己手上,甚至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也是。
“夫人,来看看孩子,是个男孩。”稳婆也是一脸喜意,她把孩子洗干净,包裹在襁褓里抱给殊宁看了一眼。
殊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最后昏睡过去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好丑啊。”
殊宁生产可谓是九死一生,除去幼年时期,她第一次那么需要人照顾。
陆临渊早早就找好了奶娘和照顾殊宁的人,一直照顾到殊宁出了月子。
殊宁看着陆临渊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后来抱孩子,给孩子洗澡穿衣越发熟练,看起来越发像孩子的亲生父亲。
他越是这样,殊宁越发觉得陆临渊是把孩子当成他的亲生的,他在履行当初对殊宁说过的承诺。
等到李大娘拿了工钱离开后,就只剩下陆临渊一个人照顾殊宁和孩子。
每天晚上,孩子只要一哭,陆临渊就起床给他喂羊奶。白天给殊宁做一些药膳补身子。
殊宁这次难产除了小时候受过寒之外,还跟她身体不好有关系,这次大出血,好不容易才活下来,全靠陆临渊的月子餐撑着。
殊宁需要沐浴,还不能吹风,陆临渊就把之前搭建好的屏风用上,所有的门窗都用棉被封闭好,屋子里还点了火盆。
殊宁沐浴结束后,陆临渊进来把火盆撤下,小心翼翼地通风。
孩子大了一点,也没有那么丑,殊宁也学着给孩子穿衣服。房间里温度适宜,殊宁逗弄着孩子,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她听到外面有人吵起来的声音,正打算出去,就听到陆临渊和李大娘和王婶两人说话。
原来是陆临渊找两家人预订了母鸡给殊宁补身子,但是两家人时间上出了错误,两家人正好撞在了一起,她们怕陆临渊突然不要了,所以有些着急。
陆临渊说了几句话,不仅稳住了两家人,还又找王婶预订了一些羊奶。
殊宁透过开着缝的窗户看着陆临渊和两人说话,陆临渊这段时间要照顾一个产妇和孩子,整个人消瘦了不少,脸色还有些疲倦,不过此刻和王婶和李大娘说话,语气和脸上的表情都很温和,没过一会儿,两人就笑着离开了。
这天晚上,殊宁看到陆临渊给孩子穿好一副,哄孩子睡觉,就问出了一直藏在心中的疑问:“你以前带过孩子吗?”
“没有,只是以前在书上看到过,不过上手后发现也不难。”
殊宁想不出会有什么样的书,上面还会记载待孩子的详细过程。不过想想也是,陆家自然也不用陆临渊亲自去带孩子,只能是像陆临渊说的那样,是他自己从书上学的。
“想不到你还会这些,我看之前你厨艺挺好,做家务也很熟练,学过医术,甚至一开始你还甩开了我的隐卫。我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才能让你隐瞒自己的能力当一个二世祖。”
“有能力和当一个二世祖并不冲突。”陆临渊说这话的时候挑了一下眉,眉宇间还带着一丝骄傲,“我最高的理想就是混吃等死,当一个富贵闲人,但是又不能真是个废物。有些事我可以不做,但我不能不会。”
一番话让殊宁有些目瞪口呆,心底里又认为他说的是真的。
殊宁注视着陆临渊最近因为白天帮忙代写书信,晚上照顾孩子,还兼职给殊宁做饭,给孩子喂奶,整个人憔悴了许多的脸盘。
他低头温声哄着孩子的语气,还有这间简陋但是温馨的小屋,给殊宁有一种家的感觉。
若她也是一个平常人家的孩子,说不定这就是她现在的生活,她和陆临渊是这世间最普通不过的一对夫妻。
……
一晃神,长公主和驸马爷已经失踪了五个月。
殊宁离开京城的时候,不过是深秋,但是现在,春天已经到了。
这天天气很好,殊宁抱着孩子出来晒太阳。
村寨外面有一条小河,平日里村子里的人想要吃鱼,都是从河里捞出来的。
河堤旁边的几棵杨柳树,已经发了新的绿芽。
一旁听到有人声吵闹的声音,殊宁一转头,就看到了被一群孩子围在中间的陆临渊。
“我也要,我也要。”
陆临渊给他们一人分了一块糖,提着一条鱼走了上来,看到她出来,还笑着说:“阿宁,今晚我们喝鱼汤。”
殊宁看他风风火火的样子,微微笑了一下:“嗯。”
她望着远去的孩童,还有远处的柳树,晚上喝鱼汤,不用与人勾心斗角,把控朝堂。这日子有时候会让殊宁忘记自己是一个长公主。
每日就算是粗茶淡饭也会让人觉得很开心,她也算是过上了她梦寐已久的寻常百姓的生活。
“真美啊。”陆临渊从厨房出来,站到了殊宁的身旁,感叹道。
这句话触动了殊宁的心弦,有那么一瞬间,她有些想问他,如果你不是陆家的二公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一生,你觉得怎么样。
不过不用殊宁发问,陆临渊便自言自语地说道:“不过美则美矣,真要这么过一辈子,我还是有些受不了。”
殊宁愣了一下,问他:“朝堂上的读书人不都是向往归隐田居的隐士生活,怎么到了你这里就不一样了呢?”
陆临渊瞪大了眼睛,用一副非常夸张和无赖的语气说:“我又不是读书人!再说了,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一条混吃等死的咸鱼,要是真的让我出生在这里,我一定闲不住,想要摆脱这里,过上更好的生活,然后再当我的咸鱼。这岂不是背离了我当一条咸鱼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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