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晚上其实是睡在一起的。
虽然每天睡前梁挽时都会在中间放一个像他自己那么大的玩偶在中间,但到早上醒来,玩偶就不知所踪了。
白天忙着签约的事起了个大早,之后又陪着陆凛之工作了一下午。还没等到人从浴室里出来,他就已经趴在刚摆好的巨型玩偶上面睡过去了。
陆凛之穿着浴袍走出来,一眼就望见了仰躺得四仰八叉的梁挽时。走近细看,鼻尖上竟还有白色霜妆的残留物,上面的小痣若隐若现。
适时,手机提示音响起。
———按计划进行中
陆凛之扫了一眼,便收了起来。
不知道梁挽时这一觉得睡到什么时候,他将冷气调高了两度,给人盖好被子便去了书房。
陆凛之总是睡不好,也不打算睡了。
这一工作就到了清晨,陆凛之回到主卧准备换身衣服。像是做了千百遍一样,他甚至都没有特地留意位置就随手将地上的玩偶捡了起来。
前脚刚踏进衣帽间,后脚门口就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早呀。”梁挽时将整个人露出来,一动不动盯着正在换衣服的陆凛之。
“早,我吵醒你了?”陆凛之又将解开的系带绑了回去,问道。
“嗯,被你吵醒了。”梁挽时点点头,实话实说。
陆凛之惊讶他的直白,不知如何接话。
“是不是在想你的动作放得很轻了,怎么还会吵醒我?而且我还睡得那么沉。”梁挽时笑笑,和他并排站在镜子前,“怎么想就怎么说呀。”
“说了有用吗?”陆凛之皱着眉问。
“有啊,你不说怎么知道?”梁挽时拿了件新的运动服出来,对明显不在状态的陆凛之说,“带我一个?”
“好。”
刚下去没跑两圈梁挽时就不行了,等他被一个几岁的小孩反超时,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跑了,不跑了。”梁挽时摆手道。
“别坐地上。”陆凛之说。
“我走不动了。”
头顶的阳光刺眼,梁挽时只能眯着眼睛仰视站在面前的陆凛之。
“我起不来啦!”他说。
梁挽时忽而将右手覆在眼睛上面,他透过手指缝隙看见陆凛之犹豫了一瞬后,还是向他迈出了一步。
两人掌心相触。
“有家早点很好吃,要不要试试?”梁挽时问。
“好。”
五分钟后,陆凛之跟着梁挽时停留在了他们家邻居门口。
敲门之前,梁挽时见陆凛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问他:“你想说什么?”
“没事。”陆凛之没说出心里的疑虑。
“从这里开车去买来,你上班可能就会迟到了。出来之前我已经给阿姨说过了,不用准备我们俩的。”梁挽时收回视线,按了门铃,“这个这家的主人很熟的,他烙的饼你一定要试试。”
很快,里面出来一位古稀老人。
“你这破小孩,又来干什么?”林业堂话虽是对着梁挽时说的,实际上视线早已略过他落在了陆凛之的身上。
“林爷爷,我这不是想您了嘛。”梁挽时熟练地撒起娇来。
林业堂“哼”了一声,然后侧身让两人进去。
梁挽时扯了扯陆凛之的衣角,邀请道:“你可以陪我一起吃个早饭吗?”
林业堂听一听梁挽时开口说话,自觉地先去了厨房。
等人走开,陆凛之才问道:“你经常来这里?”
“他烙的饼真的很好吃。”梁挽时说。
陆凛之没再说话,他任由梁挽时牵着他的衣角,两人就这样走了进去。
别墅的布局和家里几乎没什么区别,甚至连装修风格都有很多相同的地方。进门玄关处花瓶里插的那些花,他记得梁挽时在书房里也放了几朵。
“尝尝。”梁挽时挑了一块放进陆凛之盘中,一脸期待地问,“怎么样?”
等把东西咽下去,陆凛之回复:“好吃。”
“小老头包的馄饨味道也很不错,尝尝。”说着,梁挽时盛了几个给陆凛之。
“臭小子!”林业堂在一旁愤愤道。
见梁挽时还要往里加,陆凛之罕见地拒绝道:“够了。”
梁挽时手抖了一下,与林业堂对视一眼,连忙说:“那我吃。”
一顿饭很快结束。
因为合同出了点问题,梁挽时今天还要去“引力”总部一趟,索性随陆凛之一同前往。
“陆总。”陆凛之的特助一见两人边小跑过来汇报情况,匆忙之间也没忍住向梁挽时投去目光。
“我知道了。”陆凛之随意交代了几句便领着梁挽时过去了。
办公室早就坐着两个人。
门打开,里面的人站了起来。
林恒旗下的娱乐公司,既是“引力”最大的合作伙伴,也是对手。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无非是为了利益。
“挽时?”
话一出,在场的人皆是一愣。
梁挽时已经很久没见过林恒了,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大学时代的学生会主席。今天这一面,实在是突然。
“学长好。”梁挽时硬着头皮打招呼。
“真的是你,好久不见啊,没想到你和陆总也认识。”林恒越过沙发,想去握梁挽时的手。
速度极快地,陆凛之侧了个身,将人挡在身后,对林恒说:“直接谈事情。”
林恒尴尬地收回手,看了眼梁挽时,又去看陆凛之,说:“哦…哦…好。”
助理刚好送咖啡上来打断了这场面,梁挽时这才注意到林恒身后的人。
一位长相清秀的男生,年龄也不大,大概只有21、22岁的样子,正乖巧地在一旁听着,只是眼神时不时往陆凛之的身上瞟。
梁挽时假装没看到,他侧过身拉住陆凛之的手,有些委屈地开口:“困。”
“去里面睡?”陆凛之被拉得身体前倾,嘴唇几乎贴在了梁挽时耳朵上。
“你陪我进去。”梁挽时要求道。
陆凛之向另外两位微微颔首,说:“失陪一下。”
休息室里依旧是全黑的状态,一进去梁挽时就下意识地往陆凛之身上靠。两人挨得极尽,仔细感受一下,会发现身后的人在颤抖。
陆凛之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先去床头将灯打开,梁挽时这才好了点。
“你去忙吧,我睡会儿。”如果说刚刚是为了刺激情敌才那样说,那现在他是真的有些累了。
“你先躺下。”
说完这句话,陆凛之便出去了,但没过两三分钟,又再次折返了回来。
梁挽时很意外地问:“你不工作吗?”
“线上汇报。”陆凛之说完后,又补充了一句,“我只听。”
休息室里很安静,只有偶尔敲击键盘的声音,应是陆凛之在记录什么。梁挽时侧躺着朝向他工作的方向,心满意足地闭着眼睛,准备将早上错过的睡眠都补回来。
没想到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午饭时间。
梁挽时还是被惊醒的。
因为他把巧克力落在妈妈家了。
上次因为不小心沾染上了其它小猫的味道,巧克力整整一周没有亲近过他。这回将它遗忘了3天之久,更是罪大恶极。
“我得去接巧克力了。”梁挽时急急忙忙下床,外套随便一穿,衬衫的领口都被压在了下面,一点没有刚来的造型感。
闻言,陆凛之看他着急忙慌的动作,不确定自己是否被需要,但还是试探着问:“需要我送你吗?”
这对他来说无疑是迈出了一大步。
梁挽时向陆凛之的方向走去,移开占据了另一半沙发的电脑,盯着那双黑沉的眼睛,笑了笑说:“你当然可以开车送我,这对我来说是好事呀,下次可以直接用陈述句吗?”
“我和你一起去接巧克力回来。”陆凛之试着理解梁挽时的话,又问,“是这样吗?”
“是,走咯!”
这回是陆凛之开的车,梁挽时坐在副驾专注地望着右边的人,似乎透过他看见了别的什么东西,很快又失落般移开了目光。
陆凛之后来总是能捕捉到这样的眼神,只是他那时不懂,身边爱人的决心。
梁挽时早就给赵柳依女士发了信息,说自己要带家属回来,记得让阿姨多做几个菜。
一开门,迎来的就是巧克力。
它叫了几声后又凑过去闻了闻,确定梁挽时身上没有异味,躺在地毯上露出了粉白的肚皮,随即又滚了两圈。
见状,梁挽时蹲下身在它脑袋上摸了摸,主动承诺:“吃完饭就就带你回家。”
陆凛之就站在旁边注视着一人一猫的互动,内心有一种强烈的**使他想要上前去触摸巧克力柔软的肚皮,一旦这种想法开始萌生,他的脑子里又会出现另一幅场景。
一只半大的小猫,血淋淋地躺在他面前,被拔去了皮。
随即便是一道甩不掉的声音,如同在梦里逃生,提不起速度,绝望地等死。
“凛之,凛之。”梁挽时很快注意到身边人情绪不对劲,他试图唤回陆凛之的理智。
等回过神来,陆凛之眼睛还是猩红一片,任谁看了都不会相信无事发生。但梁挽时只是牵起了他的手,陪着坐在沙发上。
“我和妈妈说你要来吃饭,她可高兴了。”梁挽时倒了一杯水放在陆凛之面前,自顾自说道,“问了我好多遍,凛之有没有什么忌口啊?饭菜要是不合凛之胃口怎么办?”
“你想知道我怎么说的吗?”梁挽时回头问。
陆凛之还是那副不感兴趣的样子,梁挽时也不催促,就想要等他说出肯定的答案。
过了许久,久到那杯水已经换上了第二次,有人才得到了回复。
“想。”
“我说凛之不挑食,他什么都吃。就是我们家应该换一个餐桌,方的不行啊,得在上面装一个转台才可以,不然我们家凛之啊,肯定有喜欢的菜吃不到咯。”
“接过你猜怎么着?”
“妈妈真的让人赶忙去买了新的回来。”
说到这儿,陆凛之的表情终于变了。
梁挽时笑了笑,撑着蹲得有些发麻的腿,看向那双终于有些其它情绪的眼睛道:“是真的。”
“所以你看,总有人期待你的到来。”
在陆凛之对幸福模糊的记忆里,几乎没有过这样的体验。
他似乎从出生起就不被期待。
其他小孩闹着在父母怀里撒娇的时候他已经被送去了国外,两点一线的生活对陆凛之来说已是常态。他有段时间坚持告诉身边的保镖不要再来接送,他想下去数一数从家到学校到底要走多少步,能花多少时间。可就连这样简单的要求都不被允许。
在国外的日子,陆凛之几乎和自己的母亲切断了联系,只有在某个特定的日子里才能被允许通话。可就连电话的内容都是沉默更多,那边的人只会说“你要乖一点,这样我们才能早点见面”。
陆凛之看不到电话那头母亲通红的双眼,他也只敢偷偷想到底还要多听话才能回家。
也是从那时起,他有了自己的一套人生体系,不反抗,不拒绝,全然接受所有的安排。
直到12岁,他以为自己终于要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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