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肖不急,少林十八罗汉却急得团团转,澄心、澄观、澄光、澄通四僧齐来求见卫肖。澄心道:“山下喇嘛聚集,显将不利本寺,愿闻方丈师叔应付之策。”
卫肖道:“我来问你,山下喇嘛有几人?”
澄心道:“三千余人。”
卫肖点点头,“我再问你,本寺中有武功傍身的僧人有几人?”
澄心道:“少林武僧加上师叔及一众护卫共八十二人。”
“好,咱们这八十二人能敌的过三千喇嘛吗?”
澄心等四人面面相觑,皆道:“敌不过。”
卫肖道:“有道是擒敌先擒王,澄通师侄,你认得这些喇嘛里的首领,就由你领着般若堂五十武僧下山去杀了那些首领,到时喇嘛们群龙无首,自然不会来攻清凉寺了。”
“师叔不可!”澄心立即反驳,“咱们是出家人,怎可罔造杀孽!”
澄通也道:“是啊,师叔,这些喇嘛意在行痴大师,到底该怎么办,还请你老拿个主意。”
卫肖道:“这些喇嘛聚集山下,只待天黑来攻,到时澄通师侄带着五十武僧守住大殿,吸引喇嘛们的注意。十八罗汉随我去保行痴大师从后山走。”
澄通称善,“师叔此计甚好,喇嘛们旨在掳劫行痴大师,寺中其余僧侣不会武功,谅这些喇嘛也不会加害。”
澄心也道:“喇嘛们看大殿被重重守卫,定然以为行痴大师就在其中,到时咱们护着行痴大师从后山下山,便容易多了。”
“先别高兴的太早,清凉寺内面积狭小,三千喇嘛能进来九百人就不错了,余下的喇嘛定会搜查寺内,把守住各条下山的道路,咱们可有一场硬仗要打。”卫肖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
由于时间紧迫,卫肖便带着他们前去面见顺治。顺治与玉林在清凉寺后山的一座小庙中修行,卫肖带着四僧求见,一进禅房,卫肖便开门见山,“玉林大师,行痴大师,山下聚集了三千喇嘛,恐怕要对清凉寺不利。”
玉林闭目沉思半晌,睁开眼来,说道:“请问方丈大师,如何应付?”
卫肖道:“对方人数众多,且尚不知其目的所在,我也没有好法子。”
行颠忍不住道:“他们定是想来捉了行痴师兄去。”
卫肖看了行颠一眼,这位昔日的御前侍卫总管还没有失去他的敏锐。“行颠大师说的有理,目下我们只能做这样的猜测。只是咱们寺中只有不到百人会武功,若是与喇嘛们对上,恐怕...白白送死。”
行颠大声道:“师父曾说,西藏喇嘛要捉了师兄去,乃是想虐害万民,要占咱们这花花世界。咱们自己的生死不打紧,千千万万的百姓都要受他们欺侮压迫,岂不是大大的罪业?师父曾道,咱们决不能任由他们如此胡作非为。”
卫肖点头,“行颠大师目光如炬,这正是我所担心的。所以我请澄通师侄带五十武僧守住大殿,引住喇嘛,余下的人和我一起护了行痴大师及玉林大师下山。”
行颠道:“方丈的法子甚好,咱们定要保师兄安全。”
澄通道:“护卫大殿倒也不难,就恐怕争斗一起,不免要杀伤众喇嘛的性命。阿弥陀佛,我佛有释家诸戒,首戒杀生。这便如何是好?”
卫肖道:“咱们护了行痴大师,便是拯救了天下万民。就是三千喇嘛都杀光了又有什么!”
行颠听了,对卫肖大加赞赏,他原是军中大将,杀人无数,后来做了顺治的御前侍卫总管,又随之出家,虽受佛法浸淫,但噬杀之心未灭。
忽然门外脚步声响,少林僧澄觉快步进来,说道:“启禀方丈师叔,山下众喇嘛刚才一齐上山,又逼近了约莫一百丈,停了下来。”
卫肖听了,噌的站起来,“不好,他们已经准备进攻了。”
行颠握紧手中黄金杵,“他们只管来,我倒是想会会他们。”
玉林一直默不作声,听着众人辩论,眼见行颠额头青筋迸现,说话越来越大声,微微一笑,说道:“行颠,方丈大师早已智珠在握,成竹在胸,咱们只需照方丈大师的话去做就是。”
卫肖道:“玉林大师过奖了,身处弱势,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委屈你和行痴大师了。”
顺治忽然说道:“我是不祥之身,上次已为我伤了不少性命。就算这次逃过了厄难,他们仍然死心不息。多造杀业,终无已时。”
行颠道:“师兄,这些恶喇嘛想将你绑架了去,残害天下百姓。”
顺治叹道:“我是世间祸胎,等得他们到来,当众**其身,让他们从此死了这条心,也就是了。”
行颠急道:“皇……皇……不,师兄,那是万万不可,我代你焚身便是。”
顺治微微一笑,道:“你代我焚身,有何用处?他们只是要捉了我去,有所挟制而已。”
众僧默然半晌。玉林道:“善哉,善哉!行痴已悟大道,这才是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真义。”
卫肖心中火起,正是紧张时候,玉林还来添乱。“玉林大师,话可不是这么说。若行痴大师**,固然可以躲过今日一劫,但皇帝已知行痴大师在世,欣喜之意未歇,忽闻行痴大师为避喇嘛祸患,**而死,试问皇帝该如何想?”
见玉林和顺治不说话,卫肖又道:“行痴大师,天下黄庙何其多,我看山下喇嘛属于西藏一脉,皇帝若是知晓你是被西藏喇嘛逼死,那皇帝该如何处置这些喇嘛?您也是做过天子的,自然知道皇帝的反应。您说三千喇嘛和天下黄教比,谁的分量更重?”
听了卫肖的话,顺治一时犹豫起来,他做过皇帝,若是当时自己的父皇被人逼迫自杀,恐怕他要将那人诛尽九族尚不解恨。
玉林道:“方丈大师言之有理,不过行痴你可休书一封与皇帝,要他不可与天下喇嘛为难。皇帝孝心甚笃,不会违逆你的话。”
顺治听了,道:“是,师父。”
玉林又道:“待会众喇嘛到来,老衲和行痴一同焚身,方丈大师和众位师兄不可阻拦。”
卫肖拦道:“大师,万不可这么做,皇帝要我来就是护你安全,你若出事,我不能和皇帝交代。”
顺治微微一笑,“方丈,你很好,我会在信中一并告诉皇帝,让他不要责怪你。”
“放屁!”天色渐暗,卫肖可没时间和他们磨叽了,索性说的直白一些。
行颠挡在行痴面前,“方丈,你要做什么?”
卫肖道:“救咱们大家的命。”
行颠道:“师兄已决意焚身,方丈你...”
卫肖道:“你也是御前侍卫总管,难道不知顺治爷的重要吗?皇上已到山西,不日就可到达。到时要饶多少喇嘛的命,就由行痴大师自己去和皇帝说罢。”说完就叫了钱友进来,领着一队护卫守住顺治。
行颠听了卫肖的话,微微犹豫,就是这一瞬,钱友已经领着人将房中围住。
顺治微微一叹,“方丈,你又何必强求呢?”
卫肖没时间和他磨叽,道:“大师,太史公曾说: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你要是现在死了,那真是轻于鸿毛了。”说完领着澄通等人出来。
澄光原是清凉寺方丈,对玉林很是尊敬,踌躇道:“师叔,咱们这法子固然好,可冒犯了行痴大师他们三位,未免不敬。”
卫肖看了澄光一眼,向他们四人问道:“你们都这么想?”
四僧对视片刻,澄心道:“师叔,听方才玉林大师和你的话,似乎行痴大师干系重大,咱们...”
卫肖冷笑一声,“不是干系重大,而是身系天下。若他出了事,不止我的人头落地,少林寺就等着从禅宗里边除名吧!”
她这话说的极重,澄心等人一听,再也不说什么,匆匆准备去了。
钱友忧心卫肖的安全,吩咐人守好顺治后,自己出来跟在卫肖身边。卫肖领着钱友去后山探查,走着走着,卫肖突然叹了口气。
钱友问道:“公子是在为今晚之事忧愁吗?”
“不是,我只是想,这天下...一个人真能放下帝王的身份,放弃天下,遁入空门吗?”
钱友不解,“顺治皇帝不就是抛却天下,剃度出家了吗?”
卫肖摇摇头,“你不懂,若真是忘却前尘,前次他又何必见我,何必让我带话给皇帝。”
钱友道:“您不是说顺治放不下董鄂妃,这才派了海大富入宫探查,他有这般反应,也属正常。”
“正常吗?”卫肖摇摇头,“不,不正常,他心里还放不下天下,他爱新觉罗家族的天下。不然烧了那本《四十二章经》就是,什么龙脉,什么宝藏,通通化作烟尘,岂不是更好。何必留着多生事端。”
钱友道:“如此大笔的财富,便是神仙也放不下了,万一哪一日满人被赶出中原,也有卷土重来的资本。”
卫肖点点头,“你说的对,这么大笔的财富,只要拿到了,也就有了争霸天下的资本。”
钱友想起自己在禅房外听见的话,感慨道:“以属下看,顺治皇帝今夜所作所为倒也是条汉子。”
卫肖笑笑,“他不这么做怎么办?八十二对三千二百八十,这笔账就是三岁孩子也算的出来。要是他顺治贪生怕死,被喇嘛捉住了,到时天下皆知顺治皇帝为了一个女人,抛却天下,遁入空门,几年后又因为贪生怕死,被人捉了去威胁当今皇帝。这说起来,他爱新觉罗家哪里还有脸坐这天下。到时皇帝又该怎么办?”
钱友想了想,道:“是这个道理,要我是皇帝也难办的很。若是不救就是不孝,可救了...这天下也失了。”
“所以,顺治只能自戕。”卫肖走上一座小峰,看着山下点起的火把,幽幽道:“以我对皇帝的了解,恐怕他也舍不得,要拿这天下去换他父皇,这买卖,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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