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前一晚哄住了曾柔，卫肖心里正舒了一口气，好好睡了一觉。第二日起来，卫肖正在书房思虑该如何处置施琅之事，李吉来报，在小院里呆了半月的九难师太要见她。

卫肖心里糊涂，长平公主早说要走，可这半个多月过去，自己没去看她，她也没走，现在又要见自己，到底这位公主是什么心思？

来到小院，九难一身僧衣立在院中，卫肖望去，仿佛九难就要飘散离去。“师太，您找我？”卫肖毕恭毕敬地给九难行了个礼。

九难回头看她，“听说你前几日娶亲了？”

卫肖一愣，抬头直勾勾盯着九难，“你怎么知道？”

九难没想到卫肖会突然抬头，不自然的转过脸去，“你让人抬着轿子在东大街上转圈，还怕人家不知道吗？”

卫肖心里不解，这小院位处前门胡同，离东大街隔着好几条街呢，九难怎么就知道了？“原来师太当时也在东大街。”

“我在这小院中也不知外界消息，出去转转也好得知鞑子皇帝的去处。”

“原来是这样，师太离京也有多年了，出去看看也是应该的。”

九难道：“我看那日你府中高官爵贵云集，看来你在鞑子朝廷里很有分量。”

卫肖听了更是疑惑，“师太竟去了我府上吗？怎么不让人通报一声？”

九难背身对着她，“我乃世外之人，怎么能和你牵扯在一起。”

卫肖听的云里雾里，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说什么牵扯呢？不过她也不敢问，只道：“师太叫我来是有什么事？”

九难仍旧背对着她，“我在京城呆的久了，该离开了。”

卫肖从九难的声音里听出一丝落寞，心里不由得生出不舍来，挽留道：“师太这就要走吗？江湖危难，师太是千金贵胄，怎可孤身涉险？”

九难微微一笑，“我早已不是什么公主了，又何谈千金贵胄？”

卫肖一冲动，冲口而出，“谁说的，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公主！”说完一时无语。

九难心中一震，竟忍不住就要生生落下泪来，可惜她背对卫肖，纵使泪流满面，卫肖也看不见。

卫肖说完那句话就后悔了，见九难久久不回答，脑中不住想着该如何圆那句话。“我是说...陶姑姑曾说师太在她心里永远都是公主，我...我也是一样的，师太在我心中永远都是公主。”末了又觉得这话有些欲盖弥彰，加了一句，“师太是崇祯先帝的血脉，永远都是大明的公主。”

解释的话说完，九难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卫肖在她背后等的心急，正要走到九难身前，却被她阻止。“别过来！”

卫肖站着不敢再动，九难幽幽道：“你在五台山上曾道大明已亡，我又如何还是大明的公主？”

卫肖心里想给自己一嘴巴，当初只想着劝服九难，怎么就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师太此言差矣，大明虽亡，可您身上的血脉却是做不得假。”

九难不理这些话，道：“今晚我会再去一趟皇宫，明日便离开京城了。”

“师太去见陶姑姑吗？我陪师太一起吧。”

九难拒绝道：“不必了，我自去皇宫有事要办。”

卫肖见九难语气坚决，也不再劝。“师太，我在少林见过您的两个弟子，也不知她们如今在哪里？要不要我派人去寻？”

九难终于转过身来，看着她微微一笑，“你有心了，我与她们早已约定在昌平汇合，想来此时她们早已到昌平了。”

昌平？卫肖一想，是了，昌平县埋着崇祯，这位公主定是要去拜她父亲的。“师太，您的两位弟子也是行踪不定，若您到了昌平，她们还没到，岂不是要让您在昌平等待！不如先让我派人去昌平探查一番，等有了她们的消息，您再去昌平不迟。”

九难摇摇头，“不必了。你的人还是留着做大事吧，他日光复汉人江山，我再来京城看你。”说完不再看卫肖，径自进了屋。

卫肖在院中呆呆看着九难的背影，一时竟不知再说什么，默默转身，就要出去。一只脚刚踏出院门，耳畔就传来九难的声音，“把院外的守卫撤了吧。”

早在院外等候的李吉一见卫肖出来，立即跟上去，看卫肖脸色严肃，犹豫着开口，“大人，是不是院中的贵人有什么不妥？”

卫肖默然，跨上马往子爵府驰去，将到东大街口，卫肖突然调转马头，往皇宫方向而去。

李吉等人原本跟在卫肖身后，见她突然掉头，纷纷跟上。

卫肖在马上转回头吩咐道：“你们不必跟着我，回府去和夫人说，我去见皇帝。”说完狠狠抽了□□马匹一鞭。

李吉见状，赶忙示意身后的护卫回府，自己与周凡二人随着卫肖往皇宫去。

卫肖也不管身后是否有人跟着，在神武门下马后径自去了她原本在尚膳监的小院。卫肖虽然早已恢复身份，搬出了皇宫，但她自从卸任尚膳监首领太监后，下一任的尚膳监首领太监却并不敢随意处置这所院子，请示过赫舍里皇后，把这所院子给卫肖留了下来。

这时的皇宫里遍及着小毛子发展的眼线，是以卫肖刚进尚膳监的范围，小毛子就已经在小院里等着了。

“大人安好。”小毛子恭恭敬敬地向卫肖行礼。

“啊，你在这儿。”卫肖抬眼看了小毛子一眼，自顾自的进了屋子。

小毛子跟了进去，“大人今日怎么来了？”

卫肖心里装着事，问小毛子，“你说...上回和我一起来的那位长平公主如何？”

小毛子不明所以，答道：“看那位公主殿下倒是一派天家气度，只可惜大明已亡，做了出家人。”

卫肖又问：“你觉得这位长平公主于咱们有什么好处？”

小毛子在宫里成日与顾问行混在一起，见识长了许多，十三衙门里也有许多前明故臣的资料，是以答道：“前明崇祯先帝三位太子已经尽数被杀，朱家正统血脉只余长平公主一人，要是您能将她留在京城，这好处自然不必多说。”

卫肖听完默然无语，半晌才道：“可她已经国破家亡，我又该如何留住她？”

这个问题要小毛子怎么答，他也不过是一个小太监。

卫肖看他一脸为难，挥了挥手，道：“算了！我也只是突然有些感触，长平公主待我不错，我又如何忍心去利用她！”

小毛子道：“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以小的上次看来，这位公主对光复我汉人江山在意的很，或许大人可以在这里做做文章。”

卫肖摇摇头，同为女子她很能理解九难，今日她看见九难面对昔日大明江山无可奈何，仿佛看见当初扬州那段时日，任由他人作践，却无力改变。

小毛子看卫肖坐着发呆，转身出去给卫肖送了热茶进来，犹豫着开口道：“大人，如今您已经做了江南巡阅使，可有什么要小的和顾问行做的？”

卫肖喝了口茶，“不必，你告诉顾问行，只消好好看着朝中局势，别的都不用插手。”

小毛子答应了，却不出去，在卫肖身边站着，欲言又止。

卫肖看着奇怪，问道：“怎么，你还有事？”

小毛子道：“大人你看，顾问行如今在内务府里做到御茶膳房掌供，人人都夸他的名字取得好。小的也做到尚膳监掌司，可...”

说到这里，卫肖明白了，“你是嫌自己的名字不好听？”

小毛子连连点头，“小的从小就入宫了，家里也没给取什么名字，进宫后就被分到御花园负责洒扫，当时的掌事公公就管小的叫小毛子。”

“那你在家里的时候，家里人管你叫什么？”

“狗子，小的老家都说贱名好养活。”

“这样啊，你在宫里做的事就如同监视器一般，监视器...就像一面镜子，你藏在镜子里面，外人谁也看不见。那就...叫你毛镜喻，如何？”

小毛子得了新名字，非常高兴，“好，好，小顾子叫做顾问行，我小毛子叫做毛镜喻。”

卫肖看他这样高兴，也不由得一笑，随即想到今日她进宫来的目的，对毛镜喻道：“别傻乐了，今晚让人看着皇帝和太后的寝宫，还有陶姑姑那里，一旦有人闯入，立即报于我知晓。”

毛镜喻收了心思，答应下来，又想起一事，道：“今日早些时候顾问行传来消息，西南有大臣给皇帝上了密折，是经十三衙门递到御书房的。”

卫肖奇道：“还有这事，西南诸省不是都被吴三桂经营的如铁桶一般，怎么还有密折上奏？”

毛镜喻道：“上折子的倒不知道是哪一位大人，只是听御书房值守的太监说，似乎这折子里密告了一位大员，皇帝看完折子大发雷霆，之后还叫了几个大臣议事。”

卫肖摸摸下巴，她对这事倒有些兴趣，何况她午前入宫，还得想个法子在宫里赖到晚上才行。“恰好我也有事要去禀告皇帝，就去御书房走上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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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第一百九十章 王孙自归去 威权折宿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