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柔心中纵有千般想法,当着双儿,她还是尽力安抚。毕竟这件事的责任她也有一半,若不是她从旁推动,双儿怎敢做出献身的举动。
说来也是讽刺,曾柔作为卫肖目前唯一有名分的夫人,居然会把别的女人推到卫肖身边。若是平常人家,那就罢了,说不准还会有人称赞曾柔贤惠大方。但对于卫肖来说,这可不是贤不贤惠的事,她不奢求曾柔对她有爱,爱的多深,但至少有一点,曾柔要将她当成自己的家人。对,不是爱人,卫肖也不奢求自己能成为曾柔的爱人,但她们早已连为一体,荣辱与共。这等时候,曾柔给她来了这么一招,让卫肖心里怎么想!到底在曾柔心中拿她卫肖当做什么?
卫肖有卫肖的想法,曾柔也有曾柔的委屈。曾柔又何尝愿意将双儿推给卫肖,且不说她们成婚不久,感情正热。就是一名普通女子,又何尝愿意与别人共享夫婿!
房中二人各怀心事,相对无言。再说阿珂,她得了卫肖的承诺,心下大定,心情也松快起来。阿珂有了玩乐的兴致,但却没人相陪。郑克爽还被卫肖关押着,也不知那日自己被带走后,官兵们有没有再为难他。阿珂想起当时郑克爽被打的皮开肉绽,他又在押不得救治,此时定然是虚弱非常,不如自己去买些金疮药和衣物,托卫肖带去给他,也好让他知道自己的好处。阿珂越想越觉得这法子好,告知九难一声就出了门。
河间府虽有大事,但所谓家国天下的大事都是那些忧国忧民的忠臣良民们要考虑的,老百姓的日子还是照常过。河间府的街上依旧一派升平,阿珂一路行来是见到什么都想买。她想郑克爽是王府公子,什么样的珍宝没见过,她若是买些寻常东西,郑克爽见了怕是会看轻她,再者,她送的东西好坏不也代表了她对郑克爽的心意吗!
道理确实不错,可这好东西的价格也高。九难平时对阿珂管教甚严,也很少给她零花钱,阿珂自然身上没什么钱。但她起了念头要买好东西,自然要达到目的。可这买好东西的钱从哪儿来呢?阿珂想到了她的好师弟。
“就先借他的,等郑公子出来再还他便是。”阿珂自言自语一声,心中打定了主意要找师弟借钱。
“大叔,他们这是往哪去?”阿珂正往赵府大宅去找师弟,却见街上的百姓往一个地方涌去。
“姑娘是过路的吧。你可不知道,有人在河间密谋要害平西王,皇上英明,派了钦差大人到河间把反贼们都给抓了,现在就要问斩呢!”
“什么!”阿珂一惊,上前一把攥住路人大叔,“他们要杀人了?”
路人大叔何曾见过如此彪悍的姑娘,一时愣住,结结巴巴答道:“听说是要杀人,平西王还亲自派了监斩官。”
阿珂一听这消息,立时弃了那路人大叔,随着人群涌动的方向飞奔而去。
路人大叔莫名看着阿珂的背影,擦了擦脑门上的虚汗,感慨道:“可惜了这么好的姑娘。”
河间府的刑场外人头攒动,全是来看热闹的百姓们。阿珂好不容易挤到前排,只见数队官兵将刑场团团围住,远处还有数百官兵弯弓搭箭正对刑场,数排刀斧手队列整齐的站在一边。
看着这阵势,阿珂心里不由咯噔一声,该不会是……
围观人群中一名中年大叔指着官兵们道:“你们看,这里少说要也要五百官兵,我活了四十多年,除了当初大清入关时见过一次这阵仗,这才是第二次。”
边上一个青年好奇问道:“李叔,您见识多,给我们说说怎么突然就在咱们河间抓着反贼了?”
李叔来了兴致,“嘿!这事你算问对人了,我有一远房堂哥就在衙门里当差,昨晚上我们一起喝酒,他喝多了就多说了两句。你们猜怎么着,咱河间呐出了大事了!”
“哦!怎么回事?咱河间还能出什么大事,李叔你快给咱说说。”
李叔看看左右的人,见他们都是一副热切的样子,心里美滋滋的,慢慢悠悠的说道:“这事可不是小老百姓能知道的,不过咱们乡里乡亲的,说给你们听也没什么。你们知道今天要杀的是什么人吗?”
“那还用说!反贼啊。”人群中一人迫不及待的接话。
李叔白他一眼,“废话,不是反贼,用得着这么大阵仗。我和你们说,这要杀的都是江湖上的豪侠,因他们在河间集会,密谋要害平西王,结果被平西王提前得知消息,尽数抓了。你们看那台上坐的人,那就是平西王手下大将。”
阿珂耳边听着百姓们的议论声,目光往监斩台上看去,果然见一人正襟危坐,想来就是百姓口中的平西王手下大将了。不过他边上的人是……是杨彦!阿珂瞪大了眼睛,怎么会是杨彦,他此刻应该在卫肖身边才是,怎么会出现在监斩台上!难道……是了,是了,定是他又假装好人,企图瞒骗过自己和师父。阿珂心中惊疑不定,腹中也仿佛有火在烧,她又被骗了!
“师父,师父,快去救人,快去救人!”阿珂匆匆跑回客栈,拉了九难就要去刑场救人。
“阿珂,你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九难从来都是一派镇定。
阿珂一脸急切,“师父,来不及了,那些义士们都被拉到刑场去了,您快去救人吧。”
“刑场?你在说什么,仔细些。”
“师父,来不及细说,被官兵抓住的义士们都要被砍头了。”
“怎么会,有你师弟在,这种事绝不会发生。”
“怎么不会!几百刀斧手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人头落地呢!”阿珂心里急得不行,她走到大堂,逮住一个护卫就问,“卫肖是不是去杀那些义士了!”
护卫怎会回答,他躬身一礼,答了一句,“小的不知,”便施施然退下了。
这下可气坏了阿珂,她好不容易将九难请出来,可不能半途而废。顾不得还在卫肖的势力范围,阿珂对着九难就说起卫肖种种恶行。
阿珂正说得起劲,只听身后有人道:“陈姑娘,我夫君做了何事,让你如此愤恨!”
阿珂扭头一看,原来是卫肖的夫人曾柔,她冷哼一声,不答曾柔的话,对九难道:“师父,师弟要在河间斩杀众位江湖义士。他昨日才答应您要设法营救,今日却自食其言。那些义士都是忠于大明的,您可不能让师弟把他们杀了啊。”
九难心中对家国尤为看重,不过卫肖在九难心中形象上佳,要说卫肖要杀人,九难是不信的。不过阿珂言之凿凿,九难也不免有几分动摇,她问曾柔,“卫肖今日去做什么?”
曾柔哪里知道卫肖会做什么,她不过是听见阿珂说卫肖坏话,气不过才来理论。“师太,相公她绝不会做残害忠良的事,我想着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
阿珂讽道:“误会?卫肖最会哄骗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师父,你千万别被他骗了!”
曾柔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她绝不容许有人说卫肖的坏话。“陈姑娘这话说的无理。我家相公向来一诺千金,何况此事关乎大明社稷,相公心怀天下,定不会做出这等不忠不义之事。”
九难细思之下缓缓说道:“卫肖做事向来稳重,阿珂,你是不是听错了。”
阿珂眼见自己的师父又要偏向曾柔,急道:“师父!卫肖说的好听,可他如今已经在刑场磨刀霍霍了。”
曾柔叫来李吉,问道:“你来说!今日大人去做什么了?”
李吉瞧瞧大堂里的三个女人,很没出息的缩缩脑袋,“回夫人,属下今日在客栈当值,不知大人去做什么。”
阿珂看看外边日头,“师父,再不去就真的赶不及了。”
曾柔道:“既然陈姑娘这样说,咱们不妨一起去看看,若真是如陈姑娘说的那样,等相公回来,不必你说,我亲自去问相公。”
刑场外头被围的结结实实,老百姓可许久未见这么多人同时被砍头了。
杨溢之坐在监斩台上,看着上百引颈待戮的反贼,心中有些不安。他向一旁的杨彦问道:“杨兄弟,时辰就快到了,卫大人现在何处?”
“回杨总兵,我家大人说这些反贼胆大包天,妄图谋害平西王,其罪当诛。只是皇上有旨要押他们入京受审,所以我家大人也不好对反贼妄加处置。杨总兵身负王命,总要对平西王有个交代,何况天下想对平西王不利之人太多。是以我家大人请杨总兵独自监斩,一来震慑那些心怀不轨之人,二来也给平西王出出气。至于皇上那里,自有我家大人替杨总兵周旋。”
杨溢之一听,心中对卫肖大为感激,“卫大人义薄云天,小人替平西王多谢卫大人了。”
杨彦道:“杨总兵客气,我家大人常说杨总兵极讲义气,对义气之人,自然也要行义气之事。”
杨溢之道:“好,卫大人令小人佩服之极,等杀了这些反贼,我再去谢卫大人。”
刑场之上阵阵鼓声传来,百姓们知道杀人的时辰快到了,一个个敛了声响,屏气凝神看着场中。
阿珂等人此时也到了,听着密集的鼓声,脚步也不由加快了些。
阿珂先前看过,郑克爽不在这些待死之人中,所以才能回客栈搬救兵。但她离开了些时候,也不知刑场上有没有添人。等她堪堪走到人群外边时,刀斧手已经就位了。阿珂扫了两眼刑场,没见到有熟悉的身影,不由舒了一口气,转而指着刑场中央高高举起屠刀的刽子手,“师父你快看,他们要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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