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不回，电话关机，萧白找去餐厅，服务员说俩人早就走了，女孩好像有点喝多了，走路打晃，差点撞到人，她有印象。

监控视频里，周里里没喝多少酒，但状态瞧着不对。萧白焦急的等在小区门口，赶来陪她的江如温言劝解，“一会儿我陪你去男生公司找，刚刚查了下，他们另一个号直播呢。”

远远的周里里看见小区门口的两道身影，她鼻尖发酸，不敢再往前走。仰头看了会夜空的月色，才勉强稳住心绪，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不能让姐姐知道。

少不得挨了通埋怨，江如拦住满身怒火的萧白，“人回来就好，大半夜的别说孩子了。”周里里躲在江如身后，不敢去看姐姐的眼睛。

临进屋前，周里里还是挨了一脚，她揉着发痛的屁股，飞快的说道：“洗漱睡觉了，姐姐晚安。”说完就往屋里跑。

“多大的人了，还不叫人省心。”萧白站在客厅扯着脖子喊，“你知道那主播是什么样的人？真出事怎么办？”

冰凉的水扑在脸上，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混在自来水中。以前听姐姐念叨，周里里觉得这是过度担心，根本没放在心里，现在出了事情，她才明白姐姐的用心。

蜷缩在被窝的周里里脚下传来温热的触感，那是姐姐提前放好的热水袋。每年秋冬，她的脚总是冰凉，姐姐规定的每晚泡脚，周里里执行的不到位，为此没少被教育。之后姐姐就会在她被窝里放热水袋，在她忘记泡脚的时候，依旧能感受到温暖。

那些习以为常的好，那些淡去的记忆，像是过电影般在脑中闪着片段。最近一段时间，周里里对萧白的管教并不服气，但现在，她好想被姐姐教育，用疼痛洗刷愧疚。

“周里里，你不用在那装听不见，明天再跟你算账。”萧白的胸口起伏，“以后不许你再去见那主播，听见了没有？”

门内没有传出任何回应，萧白默认成小朋友不服管教，火气噌噌的往上窜，她手握在门把手上，就要推门进去。

江如手搭在萧白的手背上，冲她摇摇头，“给她一点空间。”两种做事风格，江如觉得要尊重小朋友的意愿，“她会有自己的判断，你别替她做决定。”

尚未完全散掉的火气直冲江如而来，“她有判断，第一次约会，留女孩到半夜，他能有什么好心思。”不让周里里再和男生来往，萧白的理由充分。

“确实，这事做得不恰当。但如果彼此喜欢，舍不得分开，也可以理解。”说不完的话，想要了解彼此更多，在和萧白相处的过程，她常常希望在一起的时光更久，会忽略时间的流逝。

放在门把手上的手松动，萧白勉强接受江如的解释，“十一点前回家，电话打不通，信息不回，她就是欠收拾。”

江如笑了笑，“嗯，明天收拾她。不早了，先去洗漱吧。”用收拾小朋友的方式，化解自己的担心和焦虑，像是家长要求孩子结婚生子，实际要解决的，也是自己对未来的恐惧和不安。

“有客房，你今晚住这吧。”萧白早就想好留江如住下，“一是累了，二也不方便送你回家。”周里里单独在家，她放心不下。

“没事，我叫了车，到家告诉你。”江如站在门口穿好鞋，叮嘱道：“明天有话好好说，早上我自己去公司，还有一会你悄悄去看看小朋友吧，只看看，别说话。”

考虑到周里里之前对江如的敌意，萧白没再挽留：“知道了。”她体会到周里里叫妈的感觉，事无巨细，“车牌号发我。”

刚出电梯，独行的落寞尚未抵达，萧白的电话先到了，“等你到家我再去看周里里。”

“嗯？”

“现在去看她，万一她没睡着，我怕我忍不住动手。”为什么晚回来，俩人具体做了什么，萧白需要明确合理的解释。

江如朝小区外走去，“必须对周里里的生活了如指掌，她今天的行为超出了你能掌控的范围，这让你很不适应吧。”

萧白不擅长自我分析，她只清楚的知道自己很生气，“行，我听听你这只小甲鱼，怎么化解情绪。”

骂人不带脏字，萧白话里话外的意思，就说她能憋呗，“我，我长寿。”江如说完，听见电话那端萧白的轻笑，见她情绪好转，江如才继续道：“她晚归，如果我想的是，她会出危险，她不像之前听我的话，她会变得不在乎我，那肯定会担心和生气。”

萧白静静听着，她承认这是处理情绪的一种方式，但事事如此，人像是上了发条，随时在纠正自己，应该蛮辛苦的吧。

“她晚归，我想的是，她在和别人做快乐的事情，增加生命的体验，可能就不会特别生气。有些情绪发出来，是为了让自己获得好的感受。”要求对方如何如何，是为了让自己体会到更多被爱的感觉。

随着江如轻缓的声音，萧白的情绪渐渐归于平静，“所以，父母不接受你的感受和情绪，你就是靠这些自洽的？”

话题不知道为什么落到她身上，江如沉默片刻，笑道：“说了这么多，有没有为小朋友争取到一线生机。”

涉及到自身就转移话题，萧白恨得牙痒痒，江如才是欠揍的那个。给了怀中的抱枕两拳，萧白凶巴巴的道：“没有，她只会挨更重的打。”

“额……”江如转变策略，“对，就是该揍，晚回来不知道先发个信息，害你担心，大半夜在小区门口等她，就该好好教育……”应该更多共情萧白的情绪，而不是说教，江如自我反省中。

“江如。”萧白打断她的话，“谢谢你。”

措手不及的感谢，江如不自在的整理着衣襟，“不客气，我到家了，你早点睡。”说完飞快的挂断电话，萧白的谢谢化解了江如说教的自我反省。

她羡慕也欣赏萧白外放的情绪，人生只要自己舒服就好，哪有什么标准答案。不该说那些话的，江如庆幸萧白没有为此改变，轻拍了下自己的嘴。临睡前，江如在秋秋上发了条动态，对不起。

萧白的动作放的很轻，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她没穿拖鞋，脚尖点地的走到了周里里床边。小朋友背对着门侧卧，大半张脸埋在枕头里，萧白悬着的心一点点回落，此刻才感受到小朋友的真实。

向来睡觉不老实的小朋友，踹掉身上的被子，一级睡眠的人将后背和大腿露在了外面。借着客厅的灯光，萧白瞧见周里里腿上的红痕。萧白的眉头紧锁，这像是数据线抽出来的痕迹，格外刺眼。周里里消失的那几个小时，到底经历了什么。

给周里里盖好被子，萧白缓缓退出房间，她睡意全无，给自己倒了杯酒。小朋友自愿给别人打的吗，萧白心里不太舒服，认知中只有她可以欺负小朋友，就算真做错事，外人也说不得。

自己的特殊性被打破而引发的不快嘛，按照江如的理论，有人跟她一样在意小朋友，自己是不是应该感到高兴。

高兴不了一点，明天非得问出缘由，萧白喝到微醺，才上床睡觉。梦里周里里被其他姐姐教育，自己想要去阻拦，却怎么也走不过去。

挣扎着醒来，萧白直奔周里里的房间。床铺干净又整齐，她没再房间找到人，转身出来，在厨房瞧见正在做早餐的小朋友。

“三明治马上好，姐姐先去洗漱吧。”

看周里里的神色，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你昨天晚上和他干什么了，电话不接，信息不回？”

逃不过去的问题，周里里神情闪烁，她低头切着手里的面包片，“和男朋友能干嘛啊。”周里里努力营造出娇羞的模样。

“第一次约会就去酒店？”萧白审视的目光盯在周里里身上。

“喜欢还分第几次，兴致到了，自然就……”周里里摆好盘，放到餐桌上，小声嘀咕道：“你没和江如快乐上，还不许别人快乐了。”

萧白被噎得哑口无言，“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周里里手上的动作一顿，险些将盘子打翻，随即又若无其事的道：“我俩的乐趣，姐姐也要管。”她必须如此，才能阻止姐姐继续追问，“姐姐和江如，也会玩些花样吧。”周里里抬起头，对上萧白的眼眸，“姐姐放心，即便我和他在一起，也不会影响我们的感情。”这话应该听着耳熟吧，周里里语气颇为嘲讽。

满身的怒气随着周里里的言语退去，萧白静静望着周里里，“他对你好的话，我不反对你们在一起。”萧白走到了周里里身边，“保护好自己，注意安全。”说着她抱住小朋友，“抱歉，江如的事情，害你难过许久。”

萧白觉得自己沾染了江如的气息，换做以前，她只会严厉斥责周里里，“他敢欺负你，随时跟姐姐说，别委屈自己。”

周里里僵直着身体，她宁愿姐姐逮着错罚：“姐姐不罚了吗？我，我没按时回家，还玩消失，还故意说伤人的话……”

“下次记得告诉姐姐，好不好。你不说，我会担心你的安全。”温柔的不像萧白，却能感受到自己对小朋友的爱，更有力量。

江如或许是上天派来教她如何去爱的使者，萧白亲了亲小朋友的额头，“下不为例，吃饭吧。”

周里里垂下眼眸，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这细微的表情没有逃过萧白的眼睛，她略感不解，怎么感觉周里里希望被收拾呢。

萧白没想到，在不久的日后，她会后悔用江如的方式去爱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