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婳伊把那对耳环在当铺里典当了之后,便顺带买了本顺天府的地志书,把各个城镇有名的景致全都标注了出来,要带着赤红霄一路玩过去。
赤红霄没想到沈婳伊的玩心居然能如此重,这几日她们在文安耽搁了一些日子,把文安但凡有点名气的山水和寺庙都走了一遍。赤红霄从没这样同人放肆出来玩乐过,一时只觉得很不习惯。
沈婳伊但凡走累了,她就直接背着她,就算筋疲力尽了也没放下,就仿佛她总要给自己找些累事做,心里才习惯似的。
“今天我们就去集市上吃些文安的特色小吃好了。路程并算不远,你可别再背我了。”沈婳伊出发前特地交代了她。
前几日她们走访山水的时候多少费脚力,赤红霄执意要背她的时候,她一面心疼她辛苦,一面腿脚又真的不行。两番纠结下来,弄得她心头愧疚遍生。周瑜打黄盖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儿。
赤红霄仿佛就乐意做黄盖似的,而沈婳伊半推半就做了几日的周瑜,只觉得拿在手上的鞭子都烫手了,急着想把它丢开。
“我只是心疼夫人走得累嘛。”
“你就心疼别人,怎么不心疼一下自己会不会累。”沈婳伊嗔怪地点了点她的额头。
“红霄,跟你这样的女娘在一块,我还真容易有罪恶感。我前脚刚说要好好照顾你,结果后脚就把你当苦力使的话,要给旁人瞧见,得以为我是好坏的人,专门口是心非欺负人一样。”
“何必要管旁人怎么说,夫人什么时候欺负我了。”
“我不管,反正,我不允许你再背着我了。你今天必须给我好好安下心来玩儿,不许累着自己。是我说的,明白没有。”
“明白了明白了,今天我好好跟着夫人就是了。”
沈婳伊嗔闹地撇了赤红霄最后一眼,便把她拉去了文安的集市街头。春节已过,河水逐渐解冻的同时,冬日积攒在砖瓦路面上的积雪也有了消融的迹象。街头路面有一片水汽,但仍是冻得刺骨。
文安的街头人潮涌动,二人在集市上浅逛了一圈后,沈婳伊便把赤红霄拉去了街边一家小有名气的百年老店里,在那儿定了用饭的位置。
二人刚上二楼,选了个靠窗能看街景的座位时,沈婳伊便探头发现了下面卖炒栗子的小摊已经出摊了。
眼下菜还没上,沈婳伊被炒栗子散发出的热气吸引,便跟赤红霄打了个招呼,独立一人下去买了。
赤红霄倚在窗边看着沈婳伊的身影发呆。此时卖炒栗子摊前已经围了不少客人,沈婳伊挤在人堆中,只能在一旁耐心等待着。
街市上人来人往,行人的步履大多匆匆,少有人待在原地不动的。赤红霄不经意间用余光瞥见,在街市的一角一直站着个腰间佩剑、头戴斗笠的人,他的身板挺立如石像一般,许久了都没见动弹。
他的目光似乎一直聚在卖炒栗子的小摊前,摊前人多,无法确定他具体在盯着谁。
赤红霄的直觉开始敏锐起来,等到沈婳伊把自己的那份炒栗子抱在怀中准备离开时,赤红霄才发现那个人开始移动了。
她的神经开始紧绷,沈婳伊钻出了人堆,正想往店里走时,只见那个人的步子也随着她的方向挪动了。
赤红霄情急之下顾不上许多,直接从二楼的窗户飞身跃下。沈婳伊被她这一动静吓了一跳,还没开口询问时,赤红霄便赶忙搂住了她的肩膀脚步匆匆道:
“有人在跟着你。”
沈婳伊听到这话娇躯一震,脸色也煞白了起来。赤红霄严肃的神情唤起了她的紧张,她悄声在赤红霄耳畔问道:“是谁在跟着我?”
“不知道,看穿戴不过是个平民,但是他带着剑,感觉像是武林子弟。”
“怎么会有武林人士突然跟着我呢?”
“没事的,眼下先找个小巷子把他甩开就行,我去替夫人试探试探。”赤红霄感觉到沈婳伊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只能把她紧搂在怀中安慰着她。
甩开这样一个小心跟踪的人对赤红霄来说并不算难事。小巷里复杂的小路众多,沈婳伊紧张之下脚步也很快,没一会儿就把那名尾随的人引进了小巷深处。
那名尾随之人在拐过下一个拐角时,发现她们的身影已经不见了。他刚想回头,赤红霄的佩剑便已经抵在了他的身后:
“你到底是谁?”
那名尾随之人从身形来看像是个男子。他转过身时,赤红霄才发现他为了不被人察觉身份,还额外蒙上了面,只在斗笠下露出了一双眼睛。他转身之时从腰间飞快地拔出了佩剑,并没有选择多作解释。
赤红霄看他拔剑和反应的速度都十分迅速,心下也正经了起来。她有意探他的底,出招也不留情面。
一时间剑光凌乱,对面那人似乎也抱有同她一样的目的,双方进攻之时也忙着防守,来回之间居然谁也没落下风。
升腾起来的杀意伴随着呼啸的剑声漫布上了他们的双眼。
赤红霄心里忐忑。他毕竟不怀好意地跟了她们一路,想来也并不是良善之辈。虽然在天子脚下杀伐决断是十分大胆的事,但若不把他制服,只怕之后的麻烦事会只增不减。
赤红霄拿定了主意。她见他眼中杀意正浓,在他下一秒想要进攻之时故意慢了半拍。她的佩剑只堪堪抵住了他大部分的力道,只差没让他的佩剑击中自己的正面。
她故意装作力乏不敌,抽身后退想引他上前时,那名男子却突然翻墙逃离了。赤红霄吃了一惊,他方才眼中的杀意居然全是伪装,他本并无意与她纠缠太久,只是想要设计脱身。
而那名男子的动作很快,只没一会儿就在赤红霄眼前消失了踪影。赤红霄眼下虽然非常想追上前去问个究竟,但沈婳伊毕竟还在周围,她不能独自甩下她去探这般没有底细的事。
赤红霄只能叹口气作罢,回头找到了缩在角落里的沈婳伊。沈婳伊见她回来,赶忙就钻进了她的怀里,几乎是有些颤声地问道:“你没受伤吧?”
“没有,他与我对阵了一会儿后就跑了。”赤红霄看出她当下害怕,只能顺势搂住了她。
“红霄,你说那个人能是谁。我们在江湖里应该谈不上有什么仇家,能至于到文安的街头跟着我们的。难不成,难不成是青刀门的人?
不可能啊,我们已经到了顺天府,早就不在河间府的地界了,他们怎么会跟上来的?”沈婳伊越说越慌张起来,整个人都缩在赤红霄的怀中瑟瑟发抖。
“我也不知道,那个人虽然蒙着面,但看身型也不像是掌门。不过掌门手下的死士弟子不少,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真的会是他们吗?真的会是他们吗红霄?”沈婳伊震惊之余,话音里也只剩下慌乱了。
“我不能确定,夫人。”赤红霄看着她的样子无可奈何,“但不管怎样,我们的踪迹已被人发现,文安不能久留了。”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今日的事只是巧合和误会,没事的,会没事的……”沈婳伊慌乱之下只能合掌求神来求得安心,她稍微平定之后,神色也正经了起来。
“既然如此,我们离开前不如备些东西以防万一吧。比如能遮面的帷帽,还有……还有……”
沈婳伊一边说着一边便在赤红霄身上摸索了起来:“万一他们人多,你一个人怎么抗得过他们。要不,要不我们花重金买件软甲吧,你穿在身上,好歹能防一些伤……”
“街边普通的作坊是买不到什么好的软甲的,夫人……”
沈婳伊听到这话,一张小脸简直要皱眉哭泣起来:
“那怎么办……能防一点也是一点,万一你受伤了怎么办。你受伤了让我怎么办,我们又不能完全确定他们的身份,万一他们起了杀心要下狠手,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沈婳伊说到此处便掩面痛哭了起来。她一向易哭,心里本就在害怕,一时没控制住,泪水就又跟泉涌一样止不住了。
赤红霄只觉得是自己失言了,连忙好言安慰她道:“夫人别哭,夫人别哭……我们买软甲便是了。把它买了,它多少会有用的。一定会有用的,我不会出什么事的,夫人……”
“红霄,你不能有事,你不要有事……”
沈婳伊并没有因为她这些劝慰的话而收住泪,只是在那儿自顾自地哭。直到赤红霄无奈着说再晚会耽误买东西,沈婳伊才把泪水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二人不敢耽搁,把能准备的东西都准备了之后,时间便已经到下午了。二人回客栈匆匆收拾好了行李,趁着天黑关城门之前,匆忙租好了北上京城的马车,在日薄西山时,她们的马车便离开了文安的地界。
马车颠簸,遮好了面容的沈婳伊心神仍在不定。她的眼光四处飘忽,在将黑的天色中紧紧抓住了赤红霄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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