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你猖狂!我让你猖狂!”
碧纹简直是使出了全身的气力,很快便占了上风。方才还在她们跟前得意着的优伶女子在扭打之中,连发髻都散乱了下来,一副狼狈的模样。
“你们在干什么?!”
她们打闹的动静没一会儿便引来了旁人的注意。赵万驷听闻后花园那儿闹了起来,很快也出现在了她们的视线中。
“掌门!掌门救救妾!”
那名优伶女子看见赵万驷来了,马上便作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挨在赵万驷怀中低低地啜泣了起来。
“今日妾恰巧经过后花园时,就看见夫人的花不知被谁糟蹋了。妾心里正在疑惑,恰好就被夫人撞见了,妾与夫人言语之中起了些误会,夫人就纵容侍女把妾打成了这样……”
“好了好了,别哭了……”
赵万驷看怀中的美人哭得难受,只能简单地劝慰了几句。那女子见赵万驷听了她的哭诉有些许动容,不由得又开始添油加醋:
“妾不过是一介风尘女子,乃蒲柳之资,怎敢与夫人作对呢……夫人就算真对妾有什么误会,要罚也请私下里罚妾,别闹在明面上,让掌门看见了岂不是给他增添烦恼……”
赵万驷听到此处也皱起了眉头,对着沈婳伊不悦道:“几株花而已,闹成这般样子像什么话。你身为夫人,为这点小事作践人,真是让人看了笑话。”
那优伶女子见赵万驷脸上不快,也忙把泪水擦干,转脸又说起好话来:“掌门也切莫训斥夫人,这其中全是误会。委屈了妾是小,坏了掌门与夫人的感情是大。掌门别再生气了,都是妾不懂事……”
那名优伶女子的戏码做足了之后,没过一会儿就跟着赵万驷一同离去了。
眼见他们走了,沈婳伊也无心去在意他们,只是转身看着被糟蹋的山茶花木伤神不已。而碧纹想起方才那优伶女子乔张做致的姿态就一阵恶心,对着她离去的背影低骂着:
“呸!贱蹄子!惺惺作态,真是让人恶心,一个戏子而已……”
碧纹正喋喋不休之际,沈婳伊便已经对着山茶花木哀哭了起来,她分不清她的眼泪此刻是为花而哭,还是为自己哭的。也许那些她栽种的花,早就成了她自己的寄托与期待。
离了故土、断了旧根的花能在青刀门重新生长、与它们一样的自己也许也能,她们本没有什么不同。现如今看着她栽种的花被人摧折,沈婳伊触景生情,一时间只哭得更狠了。
碧纹见她这般难过,心里的气不由地也烧得更旺了:
“小姐,你也太好脾气了!那贱蹄子欺你软弱,现如今都敢蹬鼻子上脸了,你还要忍到什么时候!掌门……掌门也靠不住!出了事也不向着你,你不强硬一些,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有什么关系……她猖狂又能猖狂多久,反正过一会儿也要走的……”沈婳伊抽抽搭搭。她不是没听闻过话本戏曲之中妻妾争宠的戏码,她也知道那优伶女子演这番戏的意图。
对她们而言,她是高高在上的夫人,就算没有丈夫的宠爱她也依旧会留下。但她们这样的人想要留下,就只能用各种手段与心计与争夺、去讨好、去赢得男人的心。
那名优伶女子也许很得意自己方才的戏演得好,赵万驷似乎也足够心疼她。但她唯一没想到的是对赵万驷而言,她与普通的戏子没什么不同。
就算花了再多心力、再如何讨好与算计,她也依旧是男人玩腻后便会被抛弃的偶人,依旧无法留下来。
她身为夫人,本也觉得自己没那个必要去与她们计较。她们欺她软弱,可她看她们可怜。
她唯一心疼的,只有那无辜的花,好端端地生长在那里,马上就要花开的时节,却受了这般的无妄之灾。
沈婳伊心里难受,仍在掩面哭泣的时候,她的余光便瞥见了后花园的角落里有男子的身影。沈婳伊吓了一跳,抬眼细看时,才发现一直在那角落里沉默不语的人,是赵万熠。
沈婳伊发觉他的那一刻,整个人忍不住地惊恐起来。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叔嫂之间多少需要避嫌,往日他也从不会进内院。今日也许是正赶上有什么特殊之事,才让他居然少见地出现在了后花园里。
她看见他阴郁的脸上带有几分怒意,可能他已经把方才后花园中的闹剧给收进了眼中。沈婳伊被他这副样子吓得颤抖起来,站在角落的赵万熠也察觉到自己被她发现,只是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小姐,你怎么了?”碧纹见她神色不对,赶忙上前扶住了她。
“没事……没事……我们回去吧。”沈婳伊心有余悸,也没有再在后花园里待着的兴致了。
从年少之时,她记忆中的赵万熠就一直是这样。他总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现在角落里注视她,他脸上阴郁的神色,眉眼之间狠厉的模样总是让她害怕。
他看着她的时候没有旁的动作,人也不说话,被这样一个人注视是难免要害怕的,这份恐惧甚至直到现在都没有减弱。
沈婳伊的心里惴惴不安,只希望眼前这些不悦的事情能快些翻篇。但老天却仿佛总是爱同她开玩笑,总是喜欢让她事与愿违。当晚夜深的时候,沈婳伊闲来无事,想去书房中寻几本书来看。
她放书的地方正是赵万驷的书房。赵万驷自彻底冷落了她之后,这几年也早就收拾出了别的屋子与她分了房睡,如今他晚上极少会在书房里过夜。今晚想必他会在房中忙着与那优伶女子亲热,不会现身在书房里。
而碧纹今日在后花园中闹了一番之后不慎受了凉风,回去的时候就发起了低烧来。沈婳伊不想打扰她休息,也没做它想,只是只身一人去了赵万驷的书房取书。
她刚走到书房附近时,便发现书房的门此刻正虚掩着,里头传来男女调笑私语的声音。
“夫人既然这么不讨掌门欢心,但掌门给她的衣食供给几年下来又一样没少,就算是看在这个份上,夫人也该同妾一样,多花些心思哄哄掌门才是……”
沈婳伊本想移步走开之时,就听见屋内的人谈论到了自己。她的脚步一下子便停住了,仿佛鬼使神差一般,想把这谈话听下去。
她听见赵万驷在书房内轻哼一声:“她再不堪,好歹也是精绝帮的二小姐。就算是看在她娘家的份上,不该少的也不能少了她。你同她怎么能比……”
“妾怎敢与夫人相比呢,夫人身份尊贵,又生得一副好模样,妾哪儿有半点能比得上夫人。这段时日只是承蒙掌门错爱罢了,反正掌门的心迟早也会回夫人那儿去……”
那优伶女子说至此处,语调难免娇软委屈了起来。
“你可别又委屈上了,我最烦妇人哭哭啼啼的。”赵万驷连忙打断了她。
“她生得再美又有什么用。她仗着自己是精绝帮二小姐,往日里一点讨好我的心思都不肯花,整日里愁眉苦脸,看久了就跟看块木头一样。还不如你们这样的女子有趣……”
“妾别无所长。只知道掌门待妾这般好,妾就算是使尽浑身解数,也是要让掌门开心的……”
房内传来浓情蜜意的声音,他们的谈话也近了尾声。沈婳伊只觉得这声音不堪入耳,刚想转身离去时,房内的赵万驷在抬眼之间估计也发觉了外头的人影,高喊了一句:
“是谁?!”
“夫君,妾本只是想来书房取几本书,但今晚没料到你们二人在此……”沈婳伊见赵万驷已经发现了她,也不想再躲,只是推进门来淡淡地交代了自己的意图。
赵万驷还未言语,挨在他怀中的那名优伶女子就媚眼如丝地用眼角余光撇了一眼沈婳伊,口中娇媚道:
“掌门今夜兴致好,突然便想在书房过夜了。不过姐姐来得也正好,妹妹这回来,其实准备了许多哄掌门开心的东西,只不过放在掌门房中没拿过来。姐姐如若有空,不如替妹妹寻来?妹妹把那锦盒放在床下了……”
“你个妖精,什么时候准备的,还瞒着我呢?”
赵万驷听到这话只笑了起来,头也不抬地对沈婳伊说了一句:“你方便的话就差人去取吧。”
沈婳伊轻轻叹了口气,什么也没多说地退出了书房。那优伶女子探清了赵万驷对她的态度后,对她说话也不再客气,直接放肆地同她称姐道妹起来。
赵万驷也不会有心思替她在意这些事,反正再过阵子就见不着她了,同她生气本不值得。
碧纹现下还病着,如果把这事儿让她知道,她想必得比她还生气,一会儿又要闹起来。
而眼下夜深露重,大多数下人也都睡了,再把他们叫起来做事,沈婳伊只觉得麻烦。反正是件举手之劳的小事,做完便能休息了。
沈婳伊没有多想,掌着灯独自去赵万驷房里拿了那锦盒,便重新往书房赶。她刚走到书房附近,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个低沉陌生的声音:
“婳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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