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赤红霄把自己的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除了赵万熠给她指派的一些任务外,无事的时候她就在钻研武艺剑法,日子过得充实而又单调。
她觉得她必须这样让自己忙起来,才能让自己忘记去想很多事,她不会再去想沈婳伊和自己的云泥之别,也不会去想赵万熠与她之间的浓情蜜意。
赵万熠自从娶了夫人之后,尽管大方地往后院花费了许多银两,但门派内的事务也一样都没有落下。赤红霄明白他多年心愿已了,现在权势与佳人在手,正是他大展宏图的的好时候。
这阵子赤红霄没有接到什么暗杀的任务,大多的任务都是暗地里传递密信,这些密信中送出去的远比收进来的多,赤红霄隐隐猜到他可能在拉拢其他帮派谋划一些大事。
毕竟现在不同于往日,在门派内站稳脚跟后,如何在江湖中广拉人脉,才是每个武林门派的掌门最应该操心的。
今天赤红霄日中的时候就出发去了洛州最东边的客栈,等到了几近太阳落山才等到了前来对暗号传密信的人。
送信的人摘下帷幔只露出一双眼睛,直接塞给了她一个包裹。送信人压低着嗓音跟她说:“这是玄武门的诚意,里头的东西非常重要,请青刀门掌门阅后尽快给个答复。”
赤红霄预感这是个十万火急的重要事情,交接完毕后她片刻都不敢停留,就急忙往门派内赶。俗话说大隐隐于市,青刀门与其他深居山林避世的门派不同,总部直接就设在了洛州的边缘。
洛州虽比不上都城繁华,但也绝不闭塞。在青刀门几代掌门人的经营下,整个洛州早已经遍布他们的暗网。
由于青刀门一直低调安分,从不干涉朝政之事,本地的官府跟他们都没什么交集,只放任着他们处理那些江湖门派的事,多年来双方都相安勿扰。
等赤红霄赶到门派内时,已经月朗星稀了。门派内的弟子多已经睡下,赵万熠也应该离开议事堂回房了。
为了多图迅速,赤红霄像往常那样在屋顶上飞檐走壁起来,一番腾跃后她三下五除二地就看到了赵万熠的房间。
等赤红霄翻下身到了赵万熠的窗前时,她才意识到那扇一旦有任务就会给她留的窗,今日没开。
赤红霄在短暂的诧异之后,才门意识到自己过于着急都把脑子丢了。赵万熠现下已经娶了新夫人,就算是晚上有什么急事,他房间的那扇窗想来也不会为她开了。
赤红霄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屋内便传出了一声惊恐的声音:
“是谁?!”
是沈婳伊的声音。
赤红霄正纠结着应该怎样处理,是走是留的时候,屋内就紧接着传来下一句话:“再不现身我就喊人了,来人——”
“夫、夫人!是、是属下。”
赤红霄被她这一叫喊吓到,怕她真喊了人来,赵万熠又得指责她办事不周到。她慌乱得结巴起来,下意识就打开了窗。
她这一开窗的举动把屋内的人吓了一跳。赤红霄一开窗就发现沈婳伊瑟缩地坐在床的角落里,捂着被子瑟瑟发抖。她旋即又后悔了起来,懊恼自己过于慌乱惊扰了屋内的人儿。
“这……大半夜有紧急密件,赤霄一时着急,惊动了夫人,还望夫人恕罪。”
“你叫赤霄?”屋内的人平静了下来。
“是。属下、属下是掌门的贴身守卫,今夜有要事,才急着过来找掌门。”
“你怎么正门不走,偏想要翻窗,大半夜的吓我一跳。掌门这会子有事去书房取东西去了,你既然有要事,就先进来吧,外头夜深露重的,当心着了凉。”
赤红霄被她的软言温语弄得晃起神来,她思忖了片刻自己该走房门还是走窗户,最后还是选择别别扭扭地从窗口翻了进来。
“属下办事一时冲动,没注意到夫人在内,还望夫人千万不要怪罪。”赤红霄翻进窗内也依旧半跪着行礼,生怕又惹出什么事来。
“无妨,以后你半夜若还有急事,还是直接敲门进来吧。”
可我原本一直走的都是窗户……赤红霄心里嘟囔着。她抬起头想说什么,最终又噎在了喉咙处没有开口。
“我不方便下床,你能不能去我梳妆的妆奁那儿帮我取一个白色的小瓶子出来。”
沈婳伊整个人缩在被子里,赤红霄猜测她应该是没有穿衣服,才打发她去做侍女该去做的事。
她身边那群叽叽喳喳的侍女呢?
赤红霄一边在妆奁那儿翻找一边思索着,她没有穿衣裳,想必是刚才……
赵万熠不像是个办事的时候希望有别人在近处旁听的人,所以才把侍女都遣了个干净吧。
赤红霄要去翻找的手突然迟钝了起来……
“就是这个,里面有个暗抽屉,你打开就行。”
沈婳伊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赤红霄打开了妆奁内隐藏的暗屉,里头果然有个白色的小瓶,瓶身上贴着红纸条,上面写了三个娟秀的小字——梅香丸。
这个名字,哪怕是对脂粉不甚了解的赤红霄都明白这应该是女子护肤养颜之物。都已经深更半夜了,她还用这个做什么。
赤红霄心里一阵狐疑,但还是拿起了瓶子示意她:
“夫人,是这个梅香丸吗?”
“对,就是这个。把它给我吧。”
赤红霄拿着小瓶往床头走。沈婳伊见她靠近,从被子里伸出了一只手臂来取。
那手臂竟如剥净的藕一般洁白,在幽暗的夜色中,在皎洁的月光下,她的肌肤仿佛透着明珠一样的光泽,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大婚之日她那明媚的脸庞已是动人心魄,今夜是她第一次看到她的手臂,听到她如黄鹂一般清脆娇柔的声音。
是水,她是一汪的温和的水,把她包裹得整个人酥软了下来。赤红霄不知为何,她好像被这个女人引入了另外一个世界,陷入了醉酒一般的迷离里。
待赤红霄走近她,把瓶子递给她的时候,她那仿佛被包裹在另一个世界里的酥软惬意就如同被敲碎的水缸,一下子分崩离析,痛至骨髓起来。
她在她的脖颈间,发现了十分刺目的点点红印,那是……
赤红霄的世界一下子又五雷轰顶起来,她为什么要凑近看到这些,她为什么要看到这些印记。
那些刺目的红印对她来说是蜜意,对她来说却是烙铁。赤红霄的心被那些红印烙得血肉模糊,不能喘息。
她这些天来一直都不敢去想象,去面对的事情,此刻以一种温柔的方式把她引了过来,**裸地展现在了她的面前。
避无可避。她所有不想去面对,用尽全力想要去逃离躲避的事情,好像都会被老天以一种猫抓鼠的玩闹心态抓过来。
她一次又一次次拼了命地想要跑,一次又一次地被逼着面对。
赤红霄整个人不由自主地瘫软在了地上,把沈婳伊吓了一跳:“你,你没事吧?”
赤红霄无法回话,就在这个困窘的时刻,屋内的门被推开了。赵万熠身着薄衫,披着外衣走了进来。
他看见瘫软在地的赤红霄,脸上闪过一丝片刻的错愕,随即便恢复平静地淡淡开口道:“我看你一直没有回来,本来还想去议事堂等你,没想到你到先进屋里来了。”
“玄、玄武门的密件。”
赤红霄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口中挤出了这几个字。她把密件放在了地上后,随即便落荒而逃。
这次不是在心里,她是真的在他们面前逃走了。她无暇去想赵万熠会不会又要指责这样的她办事肆意不听安排,她大半夜这样闯进来是失礼。
她脑子里只剩下逃跑这个最后的保护机制,如果再不逃跑,她几乎会窒息在这样的场景中。
赤红霄觉得自己逃跑的模样狼狈不堪,她那溃不成军的模样让她自己都怨恨起来。
她明明包装得很好,完全可以护住自己的。但是沈婳伊温柔地卸开了她所有的盔甲,让赵万熠的刀刃狠狠地戳向了毫无防备的自己。
赤红霄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被重伤过,重伤到只能用逃跑来自保。沈婳伊为什么要让她看到这一切呢?
难道这一切会如俗套的话本一般,她知道了自己与赵万熠之间暧昧的情愫后,要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宣示自己作为正妻的主权吗?
赤红霄想到这里,才突然意识到,在赵万熠推开房门的一瞬间,用关切的眼光看着自己的沈婳伊在那一刻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战栗起来。
她用余光撇看到,沈婳伊在赵万熠还没走近时,火速慌忙地打开了那个瓶子。她吞下了一粒药丸后,就把那个瓶子赶忙藏在了枕下。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她是在害怕被赵万熠看见吗?只是普通的养颜护肤的东西她何必要突然这么慌乱,她在隐瞒什么?
赤红霄陷入了沉默,沈婳伊在卸下她的防备后,好像又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把她拉进了迷惑的境地中。
这个境地只有方寸之大,但勉强能让她躲在里头平静了下来。
沈婳伊方才的慌乱与躲藏瞧来怪异,而这一切都被她瞧见了。赤红霄心里隐隐猜到,沈婳伊总得给她一个解释的,为自己的怪异找好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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