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婳伊盈盈一笑道;“红霄,谢谢你。”
赤红霄没想到自己随口胡诌的安慰话居然真歪打正着了。她看着沈婳伊哭到一脸憔悴,整个人都要黯然失色了。心里也起了哄她开心的念头;
“夫人别难过了。夫人晚上要不要吃古董羹,我今天出门的时候跟店小二交代过了,让他给我们准备些好肉好菜,晚上把火锅和木炭借给我们。
夫人忙活了这么久,下午才吃了一个包子肯定饿了吧,要不要回去再吃点?”
“你居然准备了这个啊……”沈婳伊的心思成功被赤红霄吸引走了。她满脸新奇地看着赤红霄,估计是没想到她对自己还能有这份心思。
赤红霄就像个做对事情的小孩般喜悦起来;
“当然了,我想夫人肯定也爱吃古董羹,所以晚上才备了这些。除了那天晚上的菜夫人还爱吃什么?我们回去的路上去买?”
她说着便背对着她半蹲下了身子,摆明是想继续把她背回去。
“我想吃桂花糕。”沈婳伊伸手揽住了她的脖颈,语调也同赤红霄一样开始上扬喜悦。
赤红霄轻而易举地把她背了起来,后背全是她温暖的体温。赤红霄的心跟着轰然一暖,话音中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好,待会儿看看还有哪些铺子没关,我们去买……”
两个人的脚印化成了一个人的,踏在雪地上忽深忽浅。今晚无风,轻盈的雪花幽幽飘零下来,落在发丝与衣襟上,寂静无声。
“红霄,我原不知道你是这么好的人……”沈婳伊在她耳边轻声呢喃。
赤红霄的整颗心都感觉被拽住了,她难为情地启口道;“夫人你也是好人,很好很好的人……”
“我可不是好人,我其实很坏很坏的。”沈婳伊自顾自地呢喃着,整个人像是忽然走神了。
“我若有一天真坏起来了,你会不会怪我?”
“夫人要怎么坏?”
“我会一边做坏事,一边对你好。做的事情有多坏,对你就会有多好,你想不想我对你好?”
“咳咳……”赤红霄突然不知要怎么回答她。
“算了,我开玩笑的。红霄,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我舍不得对好人坏的……”
沈婳伊把脸依偎在她的肩膀上,所有的话音都显得轻飘飘娇滴滴的。
“我要吃桂花糕,红霄。”
她喜悦起来,把赤红霄的名字放在口中一遍遍重复,每一声都喊得轻盈柔软;“红霄……红霄……红霄……”
赤红霄的心被撩拨得七上八下,整颗心仿佛跳着跳着跃进云端中,除了柔软与喜悦外再无别的知觉了。
她忽然很不想让她停下,只希望沈婳伊一直这样喊着自己。
她希望她永远这样欢快、喜悦、撒娇似的念她的名字,就仿佛她的名字是歌谣,曲调与美好相关,值得最温柔的声音吟唱。
赤红霄仿佛身处云端一般地梦幻地过了一夜。
第二天的清晨马上就到了,两个人办好了退房的手续,一切都该结束了。
分别在即,赤红霄的理智不断警戒自己:所有的美好都是彩云易散,莫要去追。但她的心仍不听话地乱跑乱跳,恨不得能直接跳进沈婳伊的行李里。
赤红霄放心不下,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我今日送夫人上马车后再走吧。”
“哎呀不用,他们说到时候在青县的的悦心茶楼里见,你送我到那儿就好了。茶楼里有说书的先生,我们到那儿听场书后就各自分开吧。”
“夫人……”
赤红霄忽然间很是难过,沈婳伊察觉出了她的情绪,反问了句;“你舍不得我走?”
赤红霄虽没回话,但答案早都写在脸上了。沈婳伊认真地对她说道;“若舍不得我,除非你跟我走哦,没有第二种选择。”
赤红霄脑子一清,不再吱声。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就来到了悦心茶楼。悦心茶楼是集市内唯一一处可听书的地方,客流量巨大。
沈婳伊付好了茶钱,两人挑了位置入座。台上的说书人拿着折扇正说至故事精彩处,但赤红霄神色恹恹,一点听书的兴致都没有。
最后还是沈婳伊的声音把她的心思拽了回来;“红霄……红霄……”
“嗯?”
“你听了没?这故事真一点也不好,里头的漏洞可多了……”
四周环境嘈杂,沈婳伊怕赤红霄听不见,索性起身把脸凑到了她耳边,开始絮叨起来;“他这故事里说呀,这侯门小姐……”
四周的确吵闹,说书先生的声音都要把她的声音淹没了。太吵了,好多的人,她一淹没在人堆里她可怎么找。
赤红霄突然急躁起来,恨不得直接把沈婳伊抓怀里,这样就再也不用找她了。
她刚冒出这个荒诞的念头时,就听见沈婳伊喜悦地喊了一声。她站起身子指着茶楼门口说;“他们来了,我要去找他们了。”
赤红霄循声望去,只见茶楼门口那儿一齐进来了三个人,二女一男。
那两个女子大概是中年颜色,见到沈婳伊后,便在门口笑着对她招起了手。而跟在她们身后的那名男子像是个随从,一直背着行李沉默寡言。
这就是碧纹在京城的那些亲戚?赤红霄看着他们心里打鼓。
她并不是很了解碧纹,更不知道碧纹的亲戚在京城做哪些买卖。赤红霄正思索的时候,沈婳伊就放下了话;
“我要跟他们去茶楼上面的厢房里谈,你在这儿继续听书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赤红霄没说自己想要跟上去,因为她知道说了沈婳伊也会拒绝。谁让她是赵万熠的手下呢,她发生什么都跟她这个外人没关系。
赤红霄郁闷地看着沈婳伊远去的身影。没关系……没关系……就算没关系,她还不能知晓一下她今后的去处,确认一下她今后是否平安吗?
这些并不是为赵万熠问的,是她为自己问的。是她不放心,是她想知道,这是她的主意。
赤红霄下定了决心,还是干起了自己查访窃听的老行当。她没一会儿就摸到了他们厢房的位置。
等赤红霄把耳朵贴到门上的时候,里头已经没有沈婳伊的声音了,只剩下两个中年女子的谈笑声:
“你路过的时候看到附近的天香楼了没?那买卖人口的人牙子又来了。”
“是啊,这次带了个小姑娘进来。那小姑娘模样生得不错,可岁数太小了,怎么看也不过十三四岁……”
“这么小就被卖到天香楼里去,真可怜……”
里头传来了两人幽幽的叹息声。
“我看我们乐坊最近还可以再收些人呢,不如把这小姑娘买走吧。这小姑娘今天刚被卖进天香楼,还没被调教的姑娘,买起来更容易些。”
“也好,还好这次出门我们带够了银子,一会儿就可以去天香楼把人买回来。话说回来,这沈娘子模样真是不错。她音色这样好,再去学些吹拉弹唱,可够把那些大人迷死了……”
听见她们谈论到了沈婳伊,赤红霄就差没把整个身子都贴在门上了。
她听见其中有一个人闻罢后笑了起来,启口打趣着;“周如媚,你可收收你的算盘。沈娘子才来呢,就这么急着把她引荐给那些大人?”
“她这样貌美机灵的,不引荐那些大人也抢着要,倒不如提前……”
赤红霄听了之后浑身汗毛直立。
她万没想到碧纹这些所谓在京城的亲戚,居然是开乐坊的。
乐籍女子身份低贱,就算明面上说得好听,是负责给那些达官显贵吹拉弹唱的。但身在乐坊,身家全攥在坊主手中,万事都不能自己作主。
那些达官显贵一时兴起就会把乐籍女子当玩物随意糟践。她们身份卑贱,又岂能独善其身。
沈婳伊就要去这种地方?赤红霄吓得惊魂未定。
房内的两个人说着说着就把话头拐去了别的地方,再听下去已无意义了。
赤红霄心里着急,脚底抹油一般迅速溜回了原来的位置。
茶桌旁的沈婳伊已经等她许久了,她见到她来了,一脸嗔怪地抱怨道;
“你跑哪儿去了,我都等你半天了。我去掌柜那儿点了一壶他们这儿的招牌好茶,你快来尝尝,再过一会儿茶都凉了。”
沈婳伊拿起茶杯倒起茶来。赤红霄慌张不已,赶忙询问着;“夫人你知不知道那些人都是在京城做什么的,她们在干什么买卖你真知晓吗?”
“我当然知晓了,你快试试看好不好喝。”沈婳伊就跟没听见她说话似的,拿起茶杯就直往她唇边送。
“夫人……”赤红霄下意识推手想拒绝,沈婳伊满眼含笑地对她道;“喝嘛,红霄。红霄,快喝嘛……”
她又把她的名字当唱歌似的轻盈喊了出来,弄得赤红霄一阵恍神。她反常的态度表现得过于明显了,难道她真的会做出这种事?
赤红霄心里打着鼓,还是抱着试探的态度,被沈婳伊催着喝下了那杯茶。
沈婳伊盯着她把那杯茶一滴不剩地全饮下了肚,才眉开眼笑地收了手。
赤红霄喝下茶后马上就感到自己的头在天旋地转。这个女人,她果然给她下了药……
赤红霄的心里怒意翻腾,很是不甘心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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