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的马车在匆忙驶进兴济县后,赤红霄赶忙背着沈婳伊租好了客栈。她在就近的商铺里买了几斤红糖,用小炉给她熬了红糖水。
喝了红糖水的沈婳伊仍是在难受,整个人都缩在床上捂着肚子发抖。最后也不知道是那红糖水起了效果,还是沈婳伊疼久了乏累,她在一阵迷迷糊糊之间昏睡了过去。
赤红霄见她睡去,给她盖好被子后,无聊地坐在桌旁继续看书。
她手上这本时兴的话本子已被她翻到了近末尾的部分。里头的玄衣在吃了一路苦后终于像是忍不住了,对着那三皇子萧玉成撕心裂肺地吼道;
“你真的要拿我去给那个女人换解药?那些人是故意的,他们就是想要我的命。你真的忍心要把我送那个地方?”
“萧玉成,你到底有没有心!我在你身边这么多年到底算作什么!你想要什么,我每次都恨不得拿我的命去换,去为你打这份天下。
你娶了那个女人,哪怕纵容那个女人一次次欺侮我,我也要拿命去为你护住她。事到如今了,只是因为她生了病,你就要丢弃我,你就要舍弃我?
我在你心里,就连一丝一毫的份量都没有吗!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这话本里的情爱写得虽没多考究,但笔者的笔力不差,伤神处写得催人泪下。赤红霄看得心里难受,半晌都没从这故事里走出来。
她不忍再看之后的情节,丢下那话本子独自整理情绪。
她没想到现在的女娘居然会爱看这样的惨烈故事来感动自己。书里的三皇子狠心毒辣,整本书下来居然一直都在伤害痴心爱他的玄衣。
他一点也不懂人心的可贵,纵那些恶女人狠毒,痴情付出的女娘为何总是这般的下场……
赤红霄正为此感伤之际,床上的沈婳伊忽然醒了。她用虚弱的声音在喊着她;
“红霄……红霄……”
“怎么了夫人?”赤红霄来到床前。
“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沈婳伊抬眼看着她,见她仍要跟自己保持距离,索性伸手直接拉住了她;
“你这几天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这几天都不怎么跟我说话。是不是我惹到你了,你这样不理我……”
沈婳伊拉着她的手一脸委屈。不知是因为肚子疼得难受,还是因为在月事中心思敏感,一说起伤心事,她便开始眼泛泪光。
赤红霄还没开口,就听见沈婳伊低低啜泣的声音。赤红霄下意识心慌不已,瞬间觉得自己做了错事。
她赶忙坐在她床边,不知当如何跟她解释近日心里的别扭。如果她跟她说,她这几天只是因为看了本话本子就对她心生抵触和惧意,一切怕不是都像无稽之谈。
“你为什么不理我,你干嘛不理我……”
沈婳伊边说边哭,赤红霄慌忙解释着;“夫人你别哭!都是我的错……是我这几天脑子丢没了,没照顾好夫人……”
赤红霄心中顿生内疚,她就不该看那该死的话本子。
那种话本子本就是胡诌乱说,看了之后非但没收获什么好东西,还让自己下意识忌惮起别的女人来。只觉得如清莲那样的女人不安好心,她们所有的心思都围在男人上,都围着要害她。
那话本子是虚假飘忽的,合上书就立即消失了。可眼前的沈婳伊鲜活明媚。所有的东西都融在她的泪光中,水波潋滟。
赤红霄忽发觉自己也在那里头,随着她眼中的光在跃动、在发亮。
赤红霄心下一动,她分明是光啊,那么温暖、那么可爱。她能把她包围在光里,自己干嘛要做这样无缘由的事,要把她推开。
赤红霄一时出神,俯下身把她揽进了怀里。沈婳伊挨在她怀中有气无力地嘟囔着;“自从上了马车后你就怪怪的。你不理我,就一直对着书看……你干嘛不看我……”
既然已经被她追问,赤红霄只好把这几日所看的内容全都告诉了她。她没敢说自己恍神之下把她看成了清莲,只推说是故事太离奇,才导致自己看入迷后冷落了她。
沈婳伊听了她讲的故事后,撇了撇嘴角讽刺道;
“这话本里的故事真是稀奇古怪的、全是胡诌。那里头的清莲也是,她本就是世家小姐,又有正妃之位,有什么必要跟到处都不及她的玄衣过不去。”
“就知道对着身处下位的苦命女人作威作福,哪儿有一点世家小姐和太子妃的涵养心性,她和不知礼数的乡野村妇有什么区别……”
“夫人说的是,这话本子里头全都是胡诌的。都是我自己乱看了浑书,才惹得夫人不高兴。”赤红霄随口附和着想哄她开心。
沈婳伊轻轻叹了口气;“这个清莲哪里像个真实的女人。夫君一死,她仿佛就跟个玩意一样,被随意地奖励给夺权成功的男人做战利品。如果她真的在这世上,横遭了这样的变故,她的心里得有多苦……”
沈婳伊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又哭了起来。赤红霄知道她是借着这故事里的清莲想到了自己,心中的愧意不由更深了;
“夫人,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乱看这不入流的话本子,还把这故事说出来让夫人伤心,是我的错……”
“你没有错,红霄。”沈婳伊宽慰她道,“我不会拦着你看这些话本子,我只是不希望你看了之后,莫名不理我,就仿佛我做错了什么似的……”
“对不起……对不起夫人……”
“那话本里净是瞎写,若这故事是真的,怎会是清莲发狠要欺负玄衣呢。她应该是每天都担惊受怕,怕玄衣会背地里害死她……”
赤红霄忽觉疑惑;“玄衣怎么会反过来害清莲呢?”
“怎么不会呢,清莲若是真人,她定会像我害怕你一样害怕玄衣。我之前一直很怕你,红霄……”
赤红霄疑窦遍生到几乎笨嘴拙舌;“你……你怎会害怕我……”
沈婳伊苦笑着解释道;“你跟在赵万熠身边,是他最贴心的守卫,为他出生入死多年。旁人皆说你跟他关系匪浅,有男女之情。你们既然相爱,但他当上掌门后非但没有给你任何名分,反而扭头把我娶了进来。”
“我横插在你们之间,什么都没做就抢走了本该属于你的名分,你不恨我?那些话本子上都说,一个用情至深的女人若被男人这样对待,她简直是恨不得那个新来的女人赶紧死。”
赤红霄就仿佛是在旁听某个未曾听闻的离谱故事,满脸皆是看客的疑惑。
沈婳伊继续说:“你武功高强,而我却身娇体弱。你要是恨起了我来,甚至都不用拔剑,你只要直接把我推到后花园的水池子里,一手摁住我的头,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我灭口。我哪里打得过你,我简直怕死了你……”
“我、我怎么可能想要淹死夫人。”赤红霄赶忙抢白道,“这断不可能,我怎会存这样的心思,夫人莫要错想了我!”
“是我们都错想了彼此。”沈婳伊莞尔一笑。
“我们都以为是对方最想害死我们。我也本以为你我这样的关系,是不可能亲近的。我身边唯一能够相信的,只有陪我长大的雨荷和碧纹,但没想到……”
“居然是我最信任的雨荷要害我,而本该最希望我死的赤红霄却救了我……我也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赤红霄,她每天都冷着一张脸,仿佛不近人情。一横起眼来还凶神恶煞的,好是吓人。”
“这样吓人的女人,她为什么还要救我。她到底在盘算什么?我实在是太害怕了,只好派了碧纹去接近你,听碧纹回来跟我说,说你是个顶好玩的人。
你面上阴郁,但背地里一喝酒就脸红,还不善拒绝,你是个喝醉了以后就很可爱的人……”
“所以碧纹那时候来接近我,就是为了替夫人打探这些?”赤红霄恍然大悟。
她在门派内多年,因为旁人皆不与她亲近,她自己也不知何时练出了这副阴郁样子来。当初碧纹若无其事地同她示好时,她比起戒备更多的反而是好奇与不适应。
尽管不适应,可她的心里终究还是期待人心温暖、期盼情意的。而碧纹果然是因为沈婳伊来的,沈婳伊居然怕她。
她面上的样子原来有这么吓人吗?赤红霄在一阵迷茫中摸了摸自己僵硬的脸。
“红霄,所以你为什么不恨我?”沈婳伊继续追问她。
“因为……因为……”
赤红霄结巴了起来,努力地在心里搜寻答案。这个答案在心底被找出来时,赤红霄就被自己给吓到了。
这个答案似乎描述起来会很暧昧、很滚烫,一旦说不好就会灼伤她自己,一旦说不好还会让对面的沈婳伊被烫到。
但不知为何,她鬼使神差地就是想说。因为那个答案化为热气,拼命地想要沸腾出来。
“因为我、我从见到夫人的第一刻起,就觉得夫人肯定是这世上,顶好顶好的女子。我理解掌门,因为我若是他,我一定也会想办法把夫人娶回家里,我一定也只想……和夫人相守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0章 灼烫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