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猜测

等岩松把沈婳伊丢到安晓生那里时,安晓生正在书房里伏案翻书。

沈婳伊还没开口,岩松就已经交代了她今晚跑去了禁区的事情。安晓生听毕后也把手中的书一合,抬眼看着被丢至地板的沈婳伊,话音冰冷道:

“二小姐,你怎么就这么不安分,总往不该去的地方跑。二小姐是以为仅凭自己就能在这山寨中横着走吗?那些山匪可是看在我的薄面上才给二小姐留了几分客气。

今晚要是没有岩松跟着,你半路上若是给其他山匪抓去了房里,会发生什么我们可不对你负责……”

沈婳伊并没有理会他这番话,只是沉着脸从地上站了起来,直好身子对安晓生正色道:

“济才山上草木贫瘠,你们还能在此扎寨三年,原来是看准了济才山是座能给你们生金银的矿山吧,甚至还要下山去抓兴济县的百姓给你们做劳力。你们还真是丧尽天良,做尽了畜生之事。”

沈婳伊长在闺中并没多学过几句骂人的话,这些轻飘飘的骂人之词安晓生听后也并不当回事,只是笑着对沈婳伊说:

“二小姐既然已经知道我们在济才山上所做的事了,想必心里也没什么好奇的了吧。小孩子探案的游戏也该结束了,二小姐这几日还是继续在房里好生待着吧。”

“安先生,你的抱负难道就是为了赚这点不义之财?”沈婳伊见到安晓生仍旧不把她当回事的姿态,心里也甚是恼怒,冷着脸对他不客气地放话。

“我还未出阁之时,我娘亲就跟我说过,安先生是武人中的状元,就算不能通过科举在朝为官,也自会在别处施展宏图。如今安先生难道要告诉我几年不见,你的志气已然消退至此?

沦为草莽、压榨百姓赚取不义之财就此生足矣?若是贪恋银钱,我精绝帮那样多条商路航线,其下联系着如此多的商帮,当年难道还留不住安先生?”

安晓生的神情在听完她的这番话后终于凝固了起来,沈婳伊明白自己已经戳至了他的痛处。他当初在精绝帮的时候,就长年当着她和她大哥的教书先生。

他虽因为自幼双腿残疾而无法习武,但却饱读诗书,十几年寒窗苦读下来居然也仅凭才学在江湖上混出了些名气。她母亲注重文教,当年正是看安晓生才学不浅,才提议用重金聘他来给他们兄妹教书习字。

安晓生虽双腿残疾,却志向宏大,就算教导学生也不分男女,教授的多是些豪放大气的诗词名篇。

沈婳伊并不痴傻,当年他离开精绝帮时,她就觉得精绝帮于他而言已经是浅池低洼,他要放手去做一番大事,绝非只甘心屈身于武林帮派内做些教书辅佐之事。

见安晓生只是沉默着不说话,沈婳伊索性也把近几日的猜测全盘托出:“这段日子我到安先生的书房许多次了,想来安先生近几年确实变了不少。

诗词歌赋已然入不了你的眼,你只醉心于研究各类史书地志、山川游记,不仅是国内,还包括国外。安先生常翻萧国的地志书吧,窥看萧国的风土人情,文字语言,上至萧国的宫廷琐事,下至它的山川海脉。

安先生翻那些书干什么,难不成是想远渡萧国安身立命不成?”

近几年大梁与萧国的剑拔弩张已经是举国皆知,两国之间就差丁点火星便能引爆干柴。大梁为防日后战事突然,十几年来一直都在沿海设置防御工程,近一两年则是忙着筹集各类军需物资,大战一触即发。

在眼下的关头去研究萧国的地志,自然很难不让沈婳伊多想。

“大梁与萧国隔海相望,彼时一旦开战,便是海上对阵。化金银又是难得一见的铸材好料,除了用来打造房屋,用做船舱的粱骨才更是合适。因此这几年朝廷才紧着收集化金银,早就下了禁令私自贩卖。

你们不但私自锻造变卖,甚至还私自抓人开采,你们要用来做什么才对化金银有这么大的需求量?若说需求,在大梁内又有谁的需求大过朝廷?

而萧国四面环海,虽然海港众多但本土却奇缺矿石。只怕这幕后所需之人,不在国内,而在国外吧?”

安晓生见沈婳伊说了这许多后也轻蔑地笑了出来:“二小姐倒是顶会捕风捉影的,就对着安某书房内的几本书,你就要妄想出这样多无根据的事?

二小姐成日里就在后院里做些琴棋书画、刺绣女红之事,对朝廷的决策又能知道多少?有这般瞎猜的心思不如安分守己……”

“安先生就算是瞧不起我,也好歹要瞧得起自己吧。”

沈婳伊不等安晓生说完,便冷笑着插话道:“我可是安先生一手教导起来的,好歹是做了安先生这么多年的学生。安先生心中抑郁不平,就算对着闺中女儿也要常讲些君子安身立命,朝堂斗争变幻之事。

安先生的那点心思,难道还能瞒过我?”

“我在青县问老管家的时候,他就说精绝帮只是走私化金银这条商路上微不足道的一环,想必你也是这么同我大哥说的吧,说这后头自有大人物兜底挡箭,祸不及我们这些小人物。

能在河间府内这样大动干戈,拉上商帮来形成化金银商路的事情,区区兴济县的山匪又岂能做到,就算是交给州县官府也没那个能耐能如此只手遮天。”

“是我小瞧了安先生了。安先生这几年果然是抱上了棵大树,想来是已经跟这幕后之人取得联系了吧,来兴济县与山匪为伍只是暂时,你得替上头那些人唬住这些山匪。

让他们替你对朝廷瞒住济才山是座能开采出化金银的矿山,让他们替你们抓人开采,走私贩卖。这幕后之人远在萧国无法亲自插手,那想必在大梁应该有无数内应替他筹谋吧。

瞒着朝廷这样大胆,安先生在这其中认识到了第几层的人?是替背后哪位官员在这里奔波?”

眼看着安晓生似乎又要张口说些什么,沈婳伊冷眼看着他补充道:“安先生,你只说是与不是,其余的一切又何须同我遮掩?

反正我不过是个掀不起风浪的后院妇人,又无人脉地位,我还能把你的事情从后院里抖出去不成?你不是自己也说,赵万熠他不会相信一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后院妇人,只会相信一个能帮他扳倒精绝帮的人吗?”

沈婳伊的眼中此刻已经尽是冰冷与决意,言语之间也句句都刀刀致命,并不拖泥带水。安晓生看着她那副冷静决然的模样,居然从这个娇柔的女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也随即不再跟她玩笑,只是一脸严肃地感慨说:

“二小姐,这辈子托生成女人还真是委屈你了。你可算是我那些为数不多的学生当中最聪明的一个,只可惜精绝帮的老帮主一向重男轻女,不然当初要是把精绝帮交到你手上,也许你做事能比你大哥稳妥得多。”

安晓生方才被她戳中了痛处,扭头便也往她的心上扎了一刀。沈婳伊感觉自己的心一阵抽痛,但眼下并不是与他感慨痛处的时候。

安晓生一向不把她放在心上,若不趁着此刻多询问些情报,只怕下次再难有这样一次机会同他交谈。

“安先生,你这番感慨想来是我猜对了吧。安先生既然不是这山匪的头领,只是做个参谋,可这些山匪大多是些眼界浅窄之人,你同他们相处这么久,想必心里应该很不服气吧。”

安晓生也并没开口反驳她,只是顺着她的话说道:“二小姐猜得还挺细致,我早就跟他们说,在兴济内抓够了劳力就该及时收手,省得继续激起民愤,最后引火烧身。

谁知这山匪头子毛全安居然全然不听,三番两次要下山侵扰百姓,这样下去又能瞒到什么时候?可不,惹得近期兴济的百姓自己就组织了义兵要上山剿匪,这回就算是我也保不住他了。”

“看来安先生这阵子还真是焦头烂额,难怪近几日想见安先生一面都难。”

“二小姐,你也不简单。本来我是不把这些举事的义兵当回事的,谁知二小姐上山后,居然扭头就把山寨的地图送下了山去。

我要早知道二小姐如此不安分,当初你说要送信件安抚你的那位守卫的时候,我就该严加查看一下你送下去的信件里头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沈婳伊冷笑道:“不过就是封信件与荷包,安先生不都看过了吗?”

安晓生指着她摇头浅笑:“你只要把地图缝在荷包夹层里,在我懈怠之时自然能瞒过我的眼睛。我就该猜到二小姐上山后突然要寻绣线做女红,可不是为了消遣。

二小姐的心思如此沉着缜密,还真不愧是我安晓生的学生。只可惜二小姐是个女儿家,不然我身边还真缺二小姐这样聪明的副手。毕竟男女大防,毫无血缘的情况下若不是夫妻,凑一起难免要惹人闲话。”

沈婳伊听罢后也直接追言道:“看在多年师生情分上,安先生不如把所有的话都坦白了,也算是解决婳伊心中疑惑了。反正我不过是个后院妇人,又能把安先生的这些情报传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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