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兄弟,都已经这样了你又何必负隅顽抗,早日归顺于我我定不会亏待你。你我之间本可和和气气,何须做这般事情。”赵严崇见她仍在嘴硬,依旧拿话想要劝住她。
赤红霄强打起精神,勉强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对着赵严崇冷冷说道:“你要如何对我随你意,放过我夫人……”
“你还真是冥顽不灵啊,抓起来。”
赵严崇话音一落,被她击退的那些人则又围了上来。赤红霄泄气一般地闭上双眼,她终究还是撑不住了,她一个人无法扛下去。但是至少她做到让沈婳伊离开了,沈婳伊此刻应该已经走远,至少她这次护住了她,这就够了。
赤红霄松了一口气,握着佩剑的手也松动了起来。
正当赤红霄闭上双眼准备放弃抵抗的时候,耳边便呼啸而来了几声巨大的爆炸声。赤红霄吃惊地睁开双目,就发现沈婳伊不知什么时候又驾马飞奔了回来,她的身上已经捆上了好几捆火药筒。
她一手牵着马绳,一手拿着随身携带的火折子,每点燃一捆火药筒后就奋力扔了出去。
围聚在赤红霄周边的人被这些火药筒的威力所震慑到,一下子四下逃散。沈婳伊每丢一捆火药筒出去,爆炸的同时周边就弥漫出一阵浓烟,直迷得众人睁不开眼睛。
赤红霄马上就陷入了一阵迷雾之中,她不经意开始慌乱起来。
在一片迷茫的混沌中,她听见沈婳伊急切的声音回响在她的耳边:
“红霄,抓住我!”
赤红霄在烟雾中瞪大双眼,终于在那片混沌之中看见了沈婳伊向她伸出的手。她紧紧地抓住了那只手,翻身上了沈婳伊的马。沈婳伊拉上她后趁势又丢了几捆火药筒,随即便驾马对着下山的路狂奔而去。
“夫人,你怎么又回来了?”赤红霄无力地靠在她的身上,心里全是惊异。
“这次那个赵严崇下山那么多天都没找人开锁放了那些劳工,我就猜到要不对劲了。当地的官府果然跟这些山匪有所联系,所以才能纵容他们在济才山为非作歹这么久,还能把那些山匪又放回来。是我们大意了,红霄。”
沈婳伊一边驾着马,一边对她解释着,“我这几天总是不安心,便提前从库房那儿拿出了这些火药筒,放在这下山的路上以防后患。我就怕到时候出了变故,就怕出了变故……”
“夫人,其实你可以一个人先走的。那个赵严崇没想杀我,他留我还有用。只要我装作顺从,他会留我一条命的……”赤红霄靠在沈婳伊的后背上有气无力地喃喃。
“红霄,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放你一个人留在这济才山上。那个赵严崇为了自身抱负和心中的权欲,他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你这阵子带领这些义兵的时候已经出尽了风头,到时候他觉得你威胁到了他的地位,他又怎么可能会留下你。
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留在那种地方,而且你明明说过你会一直在我身边的,你要是不在,让我一个人下山之后能去哪里,能去哪里……”
赤红霄感觉一直有风从她耳边呼啸而过,她的整个身子都随着这崎岖的山路颠簸起来。在一阵意识的模糊中,赤红霄听见风中飘荡来了沈婳伊的哭声,断断续续,又逐渐清晰。
她又在哭了,沈婳伊一出了事情就总会哭,一边哭还要一边赶回来,抓着她的手带着她跑。
“红霄,其实你完全可以不用跟他撕破脸。我们都装着先顺从他,等他放松懈怠之后,我们可以一起找机会再跑的。”沈婳伊一边哭着,一边话音中几乎是含着心疼地对她说话。
“不行不行……”赤红霄在意识的模糊之中挣扎起来,“他说会放过我们,谁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安晓生一直想把夫人当做人情送回青刀门,如果我带夫人留了下来,他们突然反悔,把我控住后再把夫人抓走。
到时候……到时候我只会无法再保护夫人……夫人拼了这么大力气才跑出青刀门,我不能……我不能只为了自己的安危,就拿夫人的事情这样开玩笑……”
“红霄……红霄……”沈婳伊察觉到赤红霄话音中的虚弱,也知道她的意识已经开始逐渐模糊。她知道她的背上已又中了一箭,慌乱之中她也不知道她的伤势究竟如何,还能再撑多久。
沈婳伊想到此处直接痛哭了出来,她的泪水泛滥在眼中任风一滴滴地吹落。她死命眨了眨双眼,把眼前的泪雾赶尽。
沈婳伊仍在拼命地驾着马,赤红霄在失去意识前,听见她虽有哭腔但却坚定无比的话顺风飘荡了过来:“红霄……红霄,你要支撑住,我们一定要活着,我们一定都要活着到大城去……”
这句话透过双耳飘荡进了赤红霄的心里。活下来……活下来……她需要跟她一起活下来,然后才能跟她一起去新的天地、新的世界……
——
等赤红霄睁眼再醒来的时候,她们已经到了兴济西边的景和镇。沈婳伊在一个小客栈里租了间简陋的客房,当赤红霄睁开双眼时,她就看见她憔悴的面容印在自己的眼中。
“红霄……红霄你总算醒了,你总算醒了……”沈婳伊趴在她的身边泣不成声。
“夫人……我睡了多久……”赤红霄挣扎着想让自己的意识快速恢复清醒。
“已经第三天了,你要是再不醒来,万一济才山上的人追下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红霄……”沈婳伊说着说着,整个人都因为抽泣而颤抖起来。
“夫人不哭……”赤红霄伸出手擦去沈婳伊的眼泪。她昏迷了两天多没醒,遇到事总爱先哭鼻子的沈婳伊指不定在这两天里为她哭了多少次。她的整张脸都因此而黯然失色了,赤红霄看了心里一阵堵得慌。
“都怪我不好,我那天要是少喝点酒,说不定就不会中箭了,也不会为难夫人替我操心,还为我哭鼻子,我今后一定要少碰酒。我惹得夫人这几日都憔悴了……”
“我这几日老是操心,都没睡好才这样的,你总不能是嫌我丑了吧。”沈婳伊见她已经有力气同她说上许多话,也知道她的身体和意识都开始逐渐恢复了,便止住了泪水,嘟囔着和她抱怨。
“我怎么会嫌夫人丑,我只是心疼……夫人这样看得我心都碎了……”
“好了,不跟你打趣了。看你方才这浑嘴胡说的话,简直跟臭男人一个样……”沈婳伊一下子笑了出来,转身去茶桌上给她倒水。
“夫人对我不也是跟闺中小女儿一样说话吗,我不像男人一样回,我怎么回。难道我要说对啊,夫人怎么都丑了……”
“给你猖狂的,我看你是真的好了,都敢拿我打趣!”沈婳伊端水回来后便在她胳膊上不重不轻地掐了一把。“等你完全好了,我们就得动身了。景和镇离兴济太近了,待在这里我觉得好不安全。而且,红霄……”
沈婳伊说着便掏出了自己的荷包,往手心里抖出了一点碎银:“我们的行李都留在兴济的四方茶楼里,现在已经回不去了。我们带上济才山的那些银子,这几日给你找大夫、还有些七七八八的花费加下来,如今已经没剩多少了。
这些银子也不知道够不够支撑我们到别处去,我们马上要没有银子了,红霄……”
沈婳伊言至于此难免又伤神起来,赤红霄看着她手心里的那点碎银一阵发愣。没有银子……她们从青刀门里带出来的银钱很足,出门这么久也从没缺银两花过。
如今陡然失了银钱,别说沈婳伊,就连她自己也没有独自在外这么久过,更别说在外还没有银子。
赤红霄才意识到,原本她们的世界很小,只有赵万熠的身边才是她们的容身之所。她们待在他身边的时候从来就没有考虑过长期出门在外的问题,更遑论说现在这种境遇。
她才刚在兴济有了一番奇遇,如今这番奇遇如大梦一般清醒消散了。而摆在现在的问题,是沈婳伊手中那一点可怜的碎银,真真切切又实实在在。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沈婳伊,因为就连她自己的心里也都是迷茫。她仿佛一下子从云端中跌落在地,摆在眼前的窘迫才是这世界的真实。
赤红霄抬眼看着沈婳伊估计是为了省下银两才租的简陋客房,这间客房几乎算是穷徒四壁,难掩破旧与潦草。而这间客房现在的模样,就是她们眼下的境地。
“夫人,大不了走一步看一步……”赤红霄只能先按捺下心里的不安与迷茫,先想法子把沈婳伊给安定住。
沈婳伊哭了一会儿,似乎也从她的眼中察觉出了,她们彼此之间在此刻已没什么不同。赤红霄已经定下了心来安慰她,那她自然也不能表现得过于脆弱,不然只能徒增伤感。
沈婳伊赶忙用手帕擦干眼泪,一脸正色了起来:“对,我们都已经行至这一步,怎样危险的境地没经历过,怎么可以因为这个而退缩。红霄,你不用担心,我……我也不会哭了……”
赤红霄握住她的双手,她们彼此手中的温度,就仿佛是这窘迫境地中唯一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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