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赤红霄赶到四海镖局的时候,管事的伙计便直接对她发了话,说因为丁老爹这次的风寒闹得还挺严重,所以丁掌柜已经把之前预定的人身镖单给取消了,这几日她都无需为这一单忙活了。
新的小单赤红霄目前手上又还没有多少,她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把手上的这些为数不多的小单给扫了个尾,午间就回到了镖局内暂作休息。
赤红霄对于休息的地方一向不挑,为了躲避屋外风雪,她也索性就在镖局的库房那儿找了个可以靠背的货箱,直接靠着它躺了下来。
今日风雪大作,她手上暂时也没其他的事情,赤红霄一阵放松下居然恍惚间睡了过去。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她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库房外的走廊上传来了对话的声音,迷迷糊糊地飘进了她的耳朵里。
“杜公子今天派人来找掌柜谈话了,还给了掌柜的不少好处,让我们之后别给那个陈红霄好脸色……”
“陈红霄?哪个陈红霄?”
“你成天在外头跑单都忙忘了吧,就是最近那个新来的啊,模样很年轻的那个……”
赤红霄听见外面的人在谈论她,一下子便打了个激灵。他们这些镖师除了午间的时候允许回镖局休息外,其余并没有多少时间能待在局里。
赤红霄自打入了这镖局以来,每天都在为能多挣些银钱而四处奔波,因此并没有太多精力花在跟他们打好关系上。她与他们之间本该算井水不犯河水,谈不上有何冒犯。
突然间听见他们背着她谈论到了自己,赤红霄也不免竖起耳朵全神贯注了起来。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他刚来我们这儿没多久吧,怎么会跟杜公子杠上了……”
“你还不知道吧,是杜公子看上他家小娘子了。他初来大城,整个就是一愣头青,前几天居然当街还把杜公子给打了,人家能不记恨他吗……”
“哎呦,杜公子可是我们这儿有名的花太岁,他老爹在京城里当着大官呢。他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当街就敢打他。”
外头不自觉间就传来了冷哼的声音:“哼,这杜公子在大城内没少作威作福,谁不想打他两下。平头老百姓都不敢,就他这种愣头青敢当出头鸟,那天居然还是穿着我们四海镖局的镖服打他的,真是个刚出江湖的蠢货。”
门外的人震惊道:“他好大的胆子啊,打人都不知道要藏头露尾一下,也是因为刚来大城,不知道那杜花太岁的名号吧……你方才还说,是杜公子看上他家娘子了?他这么年轻就有娘子了?他娘子是谁啊?”
“你看看你,街头巷尾的那些小道消息你是丝毫不知啊。他娘子的消息,你去附近打听打听都知道。就在跟我们四海镖局同一条街的万锦绣庄,他娘子是绣庄那儿新招进来的绣娘……”
“万锦绣庄那儿的绣娘那么多,我哪里有工夫去知道这个……”
门外的声音顺着这谈话的内容一下子也提高了:“这还要费什么工夫,能让杜公子盯上的女娘还有丑的?就是绣庄附近那个二十出头,个子小小的,皮肤很白净的……”
“想起来了!”一时间拍掌的声音顺着话音溜进了赤红霄的耳朵里。
“原来那小娘子是万锦绣庄的绣娘啊,我说这几日路过那儿怎么偶尔能看见呢。那般貌美的女娘是他陈红霄的娘子?”
“可不是,你说谁能想到这陈红霄年纪轻轻,能娶上这么貌美的小娘子……”
“他那娘子图他啥呀。”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个新的陌生的声音,想必是外头的谈话已经吸引了其他的人过来一同谈论了。
“我可听说那陈红霄住在锦民巷那儿呢。锦民巷可建了有好些年头了,里头多的是破屋旧房。能租住在那儿的人,腰间能有多少银子啊……”
“他腰间要是有银子,能来我们四海镖局做事?”另一个陌生的声音也加入了进来。
“我们四海镖局虽然规模不小,但每单给镖师的提成可少得很,我们哪个赚的不是辛苦钱,吃不了这个苦的早就跑了。他但凡有点资历和本事,还能留在我们这儿?”
“就是,大家谁不是为了这几两碎银拼死拼活的人,他陈红霄跟我们有什么不一样。
一无资产、二无权势的,顶多就模样长得还好些,但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跟我们赚着一样的银子,还得带着娘子租在那种漏风滴雨的破屋子里……”
“就他那种愣头青,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那般貌美的女娘,他留的住吗?与其跟他挤在那破屋子里过苦日子,就算是嫁给杜公子做小妾都比这舒坦。”
“我听说那杜公子这回可是认真的,你都不知道他这几日在绣庄附近转悠多久了。我看是给了那小娘子不少好处呢,估计送出去的不管是哪一样,都能抵他陈红霄几个月的月钱呢……”
“哼,我看他这娘子啊,迟早得跟杜公子跑了!”
“杜公子已经花钱在掌柜那儿打通关系了,让我们之后都别给那陈红霄好脸色,之后若有什么大单,一个也别让给他,看他能在这儿撑多久……”
赤红霄方才在那儿库房的货箱背后就已经听得火冒三丈,听他们在谈话中东拉西扯了半天,最后居然还想要影响自己的月钱收入。
赤红霄心里窝火得不行,冷着脸提起剑就起身踹开了库房的大门:
“你们放着午觉不睡,都乐意谈论我呢。你们以为陈大爷我好惹是吧……”
赤红霄的话音刚落了没一会儿,库房外的走廊上便传来了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
只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走廊上就已经躺了一堆抽着冷气倒地不起的镖师。赤红霄恶狠狠地抹去了自己唇边的血迹,对着他们阴狠地放话道:
“你们想跟陈大爷我对着干?今后我若是在单子上吃了憋,在镖局内我遇见谁就直接揍谁。来一个我陈大爷揍一个,来两个我陈大爷揍一双!你们不服?不服就出去再跟陈大爷我比划比划?”
赤红霄说着就愤愤然地又踹了他们一脚。她站起身子看着地上的这群手下败将,她虽然脸上也不小心挂了彩,但看着他们皆是动弹不得的模样,心里也很有放纵后的惬意。
赤红霄往日里在武林门派中,打打杀杀全是家常便饭,自打到了这大城以后,便被束缚了手脚。她已经憋了数日,内里的狂躁本就在压抑中不断翻腾。
今日见到有人简直是要对她蹬鼻子上脸,赤红霄一时没控制住手脚,就直接打了个以一敌多的漂亮架出来。
虽然架打得算漂亮,但他们毕竟人多,自己不注意之时还是被他们在脸上揍了几拳。她的脸颊和眼眶附近顿时乌青了起来,是火辣辣的刺疼。
因此今日从镖局回来之后,赤红霄仿佛很是忐忑一样,独自一人在小屋外徘徊了很久,总是不敢进去。
沈婳伊在灯火下的身影已经透在了小屋的窗面上,赤红霄摸着自己脸上的伤口,心里还在纠结的时候,沈婳伊就跟有了什么预感一样,突然间打开了小屋的门。
她看见赤红霄在外头的雪地里只差没变成个雪人了,话音里全是着急与担忧:“你怎么回事?怎么今天这么晚才回来,我等你好久了。外头雪这么大,你干嘛一直在外头站着,还不进来……”
赤红霄从她着急的话里咀嚼出了伤心的味道,一时间惭愧得就跟个在外头犯了错事的小孩一样。
她潜意识里特别想躲,但也知道自己无处能够藏身,除了回到沈婳伊那里,大城偌大的地方,她不知还能往哪儿去。
当赤红霄灰头土脸地走进小屋时,沈婳伊一眼就发现了她脸上的伤口,她捂着嘴惊呼起来:“天呐,你在大城内又忍不住跟谁打架了?怎么伤得这么重?”
“我……我伤得不重,他们伤得更重些……”赤红霄在手足无措下不自觉又挠起了头,“是……是镖局那儿的人先惹我的……”
“快上药。”沈婳伊在她说话之时,便翻出了屋内的药箱。
沈婳伊在那日她当街打了杜公子后,就反复叮嘱过她,在大城内要少耍武林人士的脾气,安分守己才能不惹祸上身。
而之前已经对她满嘴应承下来的赤红霄一时没忍住,在镖局里就又跟别人起了手来。她心里忐忑,居然特别怕沈婳伊会因此对她发脾气。
赤红霄才发现,在外头以一敌多打打杀杀,对她来说反而是容易事,但要是回家去招架沈婳伊,她一向大的胆子居然怂了下来。
毕竟沈婳伊平常撒个娇哭鼻子她都会头大,更别说她还要亲自见她发火的阵仗了。
但在她眼前提着药箱的沈婳伊并没有发火。她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只是含着泪光,整个人都委屈得怯生生的。
赤红霄觉得自己的心里松了口气,但见沈婳伊抽搭着鼻子又开始难过伤心的模样,当下也跟着不好受起来。
沈婳伊坐在床边,让赤红霄躺在自己怀中后,小心地给她上起了药。赤红霄感觉她的眼泪一滴滴落在了自己脸上,很是冰凉。沈婳伊一边控制不住地落泪,一边很是动容地问着她:
“你且跟我说说,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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