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绛如顶着半边肿脸去了前厅，见爹爹和姨娘端坐着，前面放了一堆聘礼，来人已经走了。

爹爹方才还脸黑得跟抹了锅灰似的，现在则是换了一副神情，红光满面，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他捋捋胡须，温和了语气：“绛如啊，咱们沈家真是撞了大运了，莫将军不计前嫌，看来是笃定了要同我们沈家结亲，他如今愿娶你过门，你可得感恩在心才是啊！”

沈绛如心道，还以为他是召她过来问问意愿，原来是已经收了人家聘礼，通知她一声的。

蒋姨娘也跟着道：“是啊绛如，你呀也别嫌那莫将军先前与你妹妹定过亲，他都不嫌你嫁过人呢，虽说这莫将军杀人如麻冷血无情心狠手辣，但好歹愿意明媒正娶，你数数京城有几个男子愿娶下堂妇的……”

“行了别说了。”

沈绛如不耐烦地打断她，这个姨娘，惯会怎么不好听怎么说，还端出一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模样。

沈鋆一听她这出，以为是她不肯，立马拍案而起，震声道：“你什么意思？有个人愿意娶你已是你三生有幸，更别提人家还是骁勇善战、平步青云的年轻将军，你若不嫁，我……我这就打断你的腿，嫁给老鳏夫去！”

“谁说我不嫁，我嫁！”

经过和离这么一通折腾，沈绛如想明白了，什么情情爱爱，她也分不清真假，没得被骗了一颗真心，到头来像个笑话，还不如直接嫁个位高权重的，管他是好是孬。

反正他年纪轻轻便有军功无数，她嫁过去就是享清福的命，即便最不幸的情况发生，他在沙场战死，她守寡也好过在高家那样有苦说不出。

沈鋆见她答应得果决，才坐回去喝茶：“这才像话。”

沈绛如临回房前，提醒了一句：“现在爹爹可派人去议婚期了，既然迟早要嫁，不如越早越好。”

蒋姨娘笑道：“莫将军那边也是这么想的，已定在了下月初二，说生怕你下堂回娘家住不惯，还是早点重新嫁出去的好。”

蒋姨娘说的话不知真假，若是真的，那这莫将军似乎对沈家，或者说对她敌意很大啊。

沈绛如看向爹爹，沈鋆才点头道：“确实如此，也没几天了，你就在家中好好跟你姨娘学学侍夫之道，改一改脾气，若日后在将军府遭了休弃，我们沈府可再也容不下你。”

“我是妻，又不是妾，跟她学什么？”

沈绛如扔下这话就走了，气得沈鋆又拍着桌子大骂一通。

既是下月初二，那便没多少天了，沈绛如心中已然想开，便也无波无澜，用她自嘲的话来说，一回生二回熟，婚前该做些什么筹备，都知道了。

然而还没等到亲迎那一日，沈绛如被迫见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日她在闺房中待得好好的，听见前厅传来热闹的动静也不以为意，只当是来了爹爹的客人。

直到折芳在窗外同一丫鬟争辩不休，她才朗声问：“吵什么？”

折芳进来，一脸委屈：“姑娘，您说欺不欺负人？这院中连个烧水烹茶的都不见了，老的小的，全一股脑地往前厅涌。”

沈绛如只管笑：“前厅来散财童子了？”

“姑娘抬举她了，不过是如今摇身一变成了王府的媳妇儿，可不得时常回来显摆显摆？嚯，好大的架子，知道的是世子妃，不知道的还当是皇宫里的贵妃呢，满府的下人都召去伺候她一人。”

折芳跟她待得久了，从沈府跟到高家，又从高家回到沈府，原本被人牙子调理出来的唯唯诺诺性子，如今这满口话竟跟沈绛如学得有几分像。

沈绛如一听便知是哪位，懒得搭理：“也算是没枉费了蒋姨娘一番苦心栽培，如今沈府跟皇室宗亲攀上关系，全得归功于她，可不得将她当宝贝供着？”

她说着，及时住了口，知会折芳一声：“如今你我也别说，说了就是酸。”

折芳嗤地一声：“姑娘还掂量不出来她这一趟归宁是为的什么？躲可躲不得了！”

沈绛如一愣，心中自然有猜料，只是想着这也不至于吧……谁知门边便传来了说笑声，是蒋姨娘和沈青若的步子近了，后面窸窸窣窣的不必问，肯定跟了一群丫鬟婆子，来势阵仗不小。

“绛如，你看谁来了？”

蒋姨娘也不带问的，径直将门一推，高声笑言，生怕沈绛如听不见似的。

沈绛如理了理仪容，撩帘出内室去，一抬眼便见珠光宝气晃人眼，几番定睛才看清那珠翠高冠之下，是一张已然有些陌生的笑脸。

算起来，她约一年前出的阁，后来便再未见过这妹妹，现在一见她这粉黛饰面、花枝招展的模样，一时竟想不起记忆中的样子了。

她瞧着一旁的蒋姨娘下颌轻扬，眼往下睨着自己，端的是春风得意，立时心知这姨娘是什么意思。

沈绛如只是淡淡点头：“妹妹。”

她与这妹妹虽说同龄，但到底不是一个娘生的，没多少亲近，再加上从小到大她在这妹妹跟前也没少吃暗亏，自然提不起什么热络的态度。

而面前的沈青若横眉敛目，端的是王室气派，此时少不得上下打量她这位下堂的姐姐，心中越发烦躁起来。

嫁去寒门一年，又闹得婚姻不顺，怎么到头来还是这副花容月貌，一点不见磋磨失色？真真可恨。

她冷眼看着，故意未发话，她身后的一位婆子便厉声道：“大胆，见了肃王世子妃竟也不拜？”

沈青若这才慢条斯理地柔声开口：“舒嬷嬷，我这姐姐是无拘无束惯了的，何况我们姐妹难得见面，何必拘礼呢？”

沈绛如哼笑一声，盈盈而拜：“殊不知肃王府规矩大得很，方才是我失礼了，这厢拜见世子妃。”

沈青若忙虚扶一把：“姐姐请起，不可生分。”

沈绛如学着那副装腔作势，媚眼一弯，朱唇微启：“阔别一年，是有些生分了，我都快认不出妹妹了。”

沈青若也笑道：“是啊，一年未见姐姐，真是世事无常，我与世子成婚时还给姐夫下了请帖，如今却……哦，既已和离，我也不该叫姐夫了，真是可叹可惜。”

可惜个屁！

沈绛如心中窝火，脸上不动：“如你所说，世事难料，我从前还以为将来要叫你一声将军夫人呢，谁知如今竟成了世子妃，妹妹技高一招，姐姐自愧弗如。”

沈青若咯咯笑出声来：“什么技高一招？不过是我与世子爷缘法使然、天地注定罢了，姐姐虽是命苦，不过阴差阳错，我被世子看中，正好将那莫将军让了出来，刚巧给了姐姐不是？”

沈绛如暗地里把银牙磨得咯吱响，这个沈青若，跟她生母一路修行，说话甚是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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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02.晋江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