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在青寐心里慌乱不已时,宋窈已下了马车。

宋老爹被外放去了南方做官,宋窈又出嫁了,偌大的宋家便空了下来,只留了年迈的老管家,并几个小厮婆子在府里。

老管家本在后院修建花枝,听到小厮禀报说宋窈回来时,当即神色激动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往外疾走:“你确定没看错?”

“没看错,真是小姐回来了。”

自沈家出事之后,宋窈就被顾甑带回府里了,老管家有心想给宋老爹传信,将上京的种种变故告诉宋老爹,奈何全被顾甑的人截了。

之后他们全都活在顾甑的监视下,连出府采买的自由都没有。如今听到宋窈回来了,老管家焉能不激动!

可疾行过去,看见宋窈眼里的陌生好奇时,老管家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所有的激动全都凝滞住了,只剩下了心疼。

不过见宋窈好好的,老管家又安心了些许,他飞快抹了下眼角,上前向宋窈行礼。

宋窈虽然不记得老管家了,但甫一见到他,心里莫名便觉得十分亲切。两人打过招呼后,听宋窈说想回她的院子看看,老管家当即道:“好,老奴带小姐过去。”

宋窈跟着老管家,穿过长廊小径,看着她从前生活的地方。

宋家是书香世家,所以宋府修的格外清雅。白墙黛瓦假山流水,松柏翠竹掩映其中。老管家步履蹒跚引路的同时,与宋窈说话:“有些日子没见过小姐了,小姐最近过的可好?”

“我都好呢。”宋窈只当是一句平常的问候,却不想她答完之后,就见老管家飞快抹了下眼角,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宋窈这才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她停下来不解看向老管家。

沈家一事,对宋窈的打击太大了,如今她失忆了,宋老爹又在外地,再加上青寐也在,老管家知道,就算自己现在冒死说了真相,苦的也是孤立无援的宋窈而已。

老管家只得强扯出一抹笑:“老奴太久没见到小姐了,一时激动的失态了,还请小姐恕罪。”

老管家头发花白,走路颤巍巍的,但看宋窈的眼里,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慈祥和心疼。宋窈伸手去扶了他一把,笑着安慰老管家:“怪我,是我回来的次数太少啦,以后我一定常常回来,到时候福伯您可不要嫌弃我啊!”

“小姐折煞老奴了,这是小姐的家,小姐无论是回家探亲还是长住,咱们阖府上下高兴都来不及呢!”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宋窈的院子。

宋窈的院子里遍植花草,即便她已经出嫁了,但这里仍窗明几净,一看就是有人日日扫洒照料的。

宋窈甫一进去,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她拎着裙摆在屋内慢慢走着,看着屋内的摆设挂件,时不时以指尖轻触,脑海中隐隐有零星的画面浮上来。

可偏偏那些画面像是蒙了一层纱一样,她看不真切。

见宋窈皱眉揉鬓角,青寐生怕她想起什么不该想起的,忙转移宋窈的注意力道:“听说昔年大人也住在宋家,夫人不妨去大人的房中再看看?”

“等会儿再去。”宋窈想看看自己昔日的闺房。

青寐一颗心急的砰砰直跳,她生怕宋窈睹景思往昔,然后想起什么不该想起的。所以青寐人虽然在宋窈身边,但目光却频频往窗外望。

他们大人怎么还不来!!!

“观游是谁?”宋窈突然问了一句。

沈怀璧,字观游。

这话像一道闷雷,猛地在青寐耳畔炸开。青寐瞳孔猛地缩了缩,她僵硬转过头,就见宋窈坐在桌案后,面前放着一副展开的丹青。

世人皆知沈怀璧是六艺君子,却只有少数人知晓,沈怀璧亦是一位丹青妙手。

而宋窈手中的画,便是昔年她生辰时,沈怀璧赠她的生辰礼,因此画的落脚处,盖有沈怀璧的私人印章。

宋窈看着青寐,青寐眼皮猛地一跳,硬着头皮道:“奴婢不知。”

恰好这个时候,去为宋窈张罗茶水糕点的福伯进来了,宋窈便又问了他。

福伯是宋家的管事,青寐不知道,他总该知道吧。

却不想,福伯甫一看见这副画,浑浊的眼里,立马就涌出了难受,他颤声答:“这是沈公子赠给小姐的。”

“沈公子?他叫什么?”打开这画的第一眼,她就喜欢上了这副画。想来赠画之人应当很懂她的喜好,宋窈很好奇,这个人是谁。

看着宋窈目光清凌凌问出这个问题时,福伯心如刀割。

“沈公子,他叫……”

“沈怀璧。”一道冷而锐的男声,截了福伯的话。

看见一身玄衣的顾甑,从外面进来时,青寐顿时长舒了一口气。而那厢话说到一半的福伯,立刻护犊一般挡在宋窈面前,死死瞪着顾甑,一张沟壑纵横的脸都在哆嗦。

而就在顾甑进屋那一瞬,酝酿了大半日的雨,在这一刻陡然倾盆而下。

“夫君,你怎么来了?”宋窈看见沈怀璧有一瞬的惊诧。可转瞬,她的惊诧就落在了这副画的主人上,宋窈不可置信又问了一遍,“沈怀璧?这画是沈怀璧赠给我的?”

而刘若贞想杀她,就是因为沈怀璧?!可上次顾甑明明说,刘若贞那番说辞是针对他的,怎么现在她自己又跟沈怀璧扯上关系了?!

宋窈满脸疑惑看着顾甑。

顾甑一面朝宋窈走,一面道:“出去。”

这话是对青寐和老管家说的。顾甑一来,青寐瞬间就放心了,听到这话,她忙不迭便退下了。而老管家不放心顾甑,便站在原地不肯离开。

“出去。”顾甑不耐烦又重复了一遍。

宋窈见顾甑情绪不对,兼之十分好奇沈怀璧送她这画的来历,她便同老管家道:“福伯,你先下去吧。”

宋窈发话了,福伯这才极不情愿退下。

等到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宋窈才看向顾甑:“夫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都快被弄糊涂了。

顾甑的目光,落在宋窈面前展开的画上。

这是有一年宋窈生辰,沈怀璧送她的生辰贺礼。当时宋窈兴冲冲拿给他看时,他曾‘不小心’将墨汁洒到了画上。

当时他没什么诚意同宋窈道了歉,宋窈抱着画看了他许久,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抱着画离开了。但自那日之后,他就再未见过这副画了。

却不想,时隔数年,如今竟然又再度见到了。

“夫君?”宋窈又叫了一声。

顾甑的思绪,这才被唤了回来。顾甑的目光从画上移开,落到了宋窈的脸上。

宋窈的脸色白里透红,一双清润的眸里全是疑惑,并没有半分怀疑。

顾甑眼睫轻扇了一下,继而看着宋窈:“窈窈,其实我骗了你。”

“你骗了我什么?”宋窈盯着顾甑。

“你与沈怀璧并非素不相识。”说到这里时,顾甑顿了顿,在惊雷响起前,他道,“沈怀璧曾心悦你。”

而顾甑不知道的是,在他半真半假欺瞒宋窈时,本该在流放路上的沈怀璧,此时正在盛京的城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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