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翎礼没有察觉出她的异样,见她这般乖巧,心中又是一柔,随后吩咐子墨去扫一下尾:“去确认一下,刚刚有没有人经过这里看到什么。”
又与他耳语说明日让人盯着这个张娘子一点,别让她出去乱说话,最好再将人威胁一番。
林晚听听不到他那番耳语,但也没在意。
她眼眸闪了闪。
原本以为让周翎礼不说出去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却没有想到他竟然还帮自己。
分明今早仅仅只是因为听到自己说了几句难听的话,他便一副接受不了的排斥模样。
现在看到这一幕竟然无动于衷。
不过半日光景而已,态度便变得这么快。
果然,这个年龄的少年就是好骗。
单纯,又富有同情心。总以为自己是救世主,会本能心疼弱小的人。
自己不过是装了几下可怜,他就上当了。
还叮嘱她:“日后若有什么事,可以让人来找我,莫要再自己亲自涉险。”
林晚听心中嗤之以鼻,他一个寒门之子,自己都要靠侯府救济,竟然还妄想拯救侯府的小姐。
真是太可笑了。
但面上却依然是一派单纯天真:“真的吗?不管什么事都可以吗?”
她歪着头,如同琉璃般的眼眸亮晶晶的,满是期待。
周翎礼点头:“嗯,什么都可以。”
少女瞬间笑弯了眼,璨若星河:“周公子你人真好。”
虽然爱说大话,但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确实是个好人。
周翎礼上辈子从未见她这般笑过,她的笑容总是温婉的、得体的,亦或者娇嗔的,却没像这般充满依赖,灿烂得仿佛他就是她的全世界。
内心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盈动了一下,带起极其微妙的感觉。
周翎礼默了默,想说我不是对所有人都这么好的。
但又觉得此话似乎太过暧昧,二人如今还不是夫妻,妻子尚且还是未出阁的少女,这话恐怕会惹人误会,便又将话给咽了回去。
很贴心的将人送回西园,
到了院门口,周翎礼再次想起了昨天的问题。
“二小姐。”
林晚听回头,那双明澈的眸子如一泓秋水,朝他盈盈一笑:“怎么了吗?”
时间仿佛都跟着放缓了,周翎礼的心跳也跟着加快了些。
他垂下眼,不再去看她,提起了正事:“关于昨天的问题,我想再重新问问二小姐你。”
林晚听眼神疑惑:“什么问题?”
“关于杀夫案。”
周翎礼顿了顿,挥去心中异样的感觉,重新抬眸望向眼前的少女:“假如说,那夫妻二人确实如你所说的那般,所谓的恩爱是假的,那如果故意假装恩爱的人是妻子,你觉得,妻子杀人的动机是什么?”
就算恩爱是假的,但相处是真的,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杀自己丈夫,总会有一个合理的理由。
又问这个问题。
林晚听不耐烦回答,随口敷衍道:“可能那个妻子本身就是个只凭心情杀人的坏人吧。”
“那若她不是坏人呢?”
“啊,那…那可能是因为丈夫做了什么让妻子很难忍受的事情吧。”
周翎礼回想了一下,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她难以忍受的事。
想来想去最后也只想到自己在死前的前一晚,二人行房时妻子说他怎么那么烦人,没完没了似的。
还险些将他一脚给踹下床去。
难道是因为这个?
可转瞬又被他给否决了。
怎么可能会有人因为这种事情就杀人,何况她自己也不是没有享受。
想到此处,周翎礼深邃的眼眸不自觉的暗了暗,喉结灼热,呼吸都乱了几分。
见少女用那干净纯粹的眼神朝着自己疑惑看来。
周翎礼深觉自己龌龊,他抵唇轻咳,慌忙移开眼,将脑中的想法打散。
重新端起一本正经的守礼君子模样:“若丈夫并没有做什么,如果是你,会是什么原因。”
林晚听不知道他到底是想听什么答案,似乎哪个答案他都不太满意。
说丈夫也不行,说妻子也不对。
林晚听着实是有些烦了,她轻轻扯唇:“那可能是被人威胁了吧,关系到自己的性命之类的。”
为了说服他,让他以后不再继续问这种无聊的问题,林晚听还特意与他解释分析。
“你刚刚说了,妻子不是坏人,可再好的人也是惜命的,不是有句话叫死道友不死贫道吗?比起一个并不恩爱的夫君的性命,当然是保自己的命更加重要。”
周翎礼眼神微怔,他似乎还没有设想过这种可能。
“今日多谢周公子了。”也不等他反应,林晚听便朝他曲膝一礼转身回了院子。
次日,林晚听去芳华院给林夫人请安,林夫人正在用早膳,根本懒怠搭理她,便让她在一旁维持请安的姿势,也不叫起。
直到用下最后一口燕窝粥,林夫人这才放下了瓷勺,用轻蔑的眼神看向因为保持曲膝的动作,已经双腿开始颤抖的林晚听。
“还杵在这里干嘛?真是晦气,看到你这张脸,连吃饭都倒胃口。”
林晚听起身,她额上冒着细密的汗水,腿肚子都在打颤。
她眼里却没有丝毫的波动:“是夫人,晚听告退。”
林夫人不允许她唤她母亲,所以林晚听向来只称呼她为夫人。
她动作缓慢的转身,下一瞬,就听到身后传来呕吐的声音。
随后丫鬟婆子们都慌忙叫了起来:“食物里有毒,快去叫大夫来!”
“今日的早膳是谁送来的?厨房又是谁负责,通通将人喊过来问话!”
在这一阵慌乱中,林晚听勾了勾唇,满意的离开。
她心里大抵猜到,这应当就是张娘子给她的诚意了。
虽不致死,但也能让林夫人受一番罪。
林晚听心情颇好的离开了芳华院,她早起过来请安,看着林夫人在那里用了那么久的早膳,早已饥肠辘辘。
这会儿竹苓应该已经去厨房把早膳给领回来了。
有了昨晚的教训,想必今早的早膳不会差了。
林晚听急着回去用膳,连脚步都跟着轻快了几分。
走过长长的游廊,转眼便见一旁的不远处的八角亭边立着两个人,一男一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走近了一瞧,竟是嫡姐林知意和周翎礼两人。
林晚听微挑了眉梢,真是很新鲜的组合。
二人拉拉扯扯,林知意不知道说了什么,伸手去拉周翎礼的袖子,却被周翎礼给躲开了。
周翎礼似乎想走,又被林知意给拦住了。
林晚听听不清二人对话,但观二人的动作和表情,明显是林知意在单方面的纠缠,而周翎礼则在是冷淡拒绝。
这倒是有意思了。
以她对嫡姐的了解,可是从来不会拿正眼瞧除了三皇子以外的人的。
林晚听托腮深思,想不明白。
这周翎礼要身份没身份,要地位没地位,要钱没钱的,也就那张脸还算不错,嫡姐纠缠他做什么?
有古怪。
忽然,二人似乎发现了她的存在,同时朝她看了过来。
林知意正要大喝一声,质问林晚听在那里做什么,却见她忽然捂着脸转身掩面小跑着离开了。
那模样,像是撞破了心上人奸情,伤心离开的模样。
林知意是知道自己这个庶妹的,惯会装可怜博同情,可如今是怎么地?
这辈子的周翎礼还没有和她定亲,更没有娶她,两人应当是毫无交集的,她在装样子给谁看?
当真以为谁都吃她这套?
“让开!”
原本还算客气有礼的周翎礼浑身布满了寒霜,语气冷漠,带着独属于上位者的气场。
林知意浑身一寒,竟莫名想到了上辈子面见天子时的压迫感。
她惊得后退半步,便见那人急匆匆的朝着林晚听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林知意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心中是又气又恨。
到底为什么?
明明她都重生了,明明这个时候林晚听还没有和周翎礼定亲,她是有机会提前抢了庶妹的婚事的。
怎么看样子他们似乎早就认识了,而且关系还不简单的样子?
自打重生回来后,不管是退婚还是接近周翎礼让他娶自己,就没有一件事是顺利的。
作为被上天选中的人,她接下来的人生难道不应该是一帆风顺吗?
她可是拥有记忆,重活的一世的人!
上辈子已经输了一次了,这辈子绝无可能再输第二次!尤其是输给自己最看不上眼的庶妹!
……
林晚听本身跑得就不快,周翎礼身高腿长,很快就追上了她。
他从身后拉住她的纤细的手腕,只看到少女用手背捂着脸,低着头肩膀一颤一颤的,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她身姿纤弱,露出一片雪白的脖颈,如风中的柳絮,一吹就散。
她很瘦,手腕纤弱无骨,仿佛一捏就要碎在他手里一般。
周翎礼手上的力道忍不住松了松。
他记得妻子与他刚成婚那会儿也很是纤瘦,直到后来才慢慢养了些肉出来。
以往总以为是女子爱美,为了保持身材刻意少食,如今才知她在闺中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
几许愧疚,几许心疼,交杂在一起,令周翎礼心绪有些复杂。
“你跑什么?”他问。
“你都与我姐姐一起了,还来找我做什么?”少女语气委屈,绵软的声音里竟带着了几分哽咽。
周翎礼神情微顿,纠正道:“我没有与她一起,是她拦住了我。”
林晚听却没有被他这话给安慰到,反而哭得比刚刚更伤心了:“你骗人,她好端端的拦你做什么?我都看到了,你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更喜欢我姐姐,如今有了我姐姐,就不愿意再与我来往了。”
周翎礼叹气,似乎只要碰上林知意的事情,她就容易没了理智。
确实,家中姐妹两个,一个受尽万千宠爱,一个自小被忽略苛待,换做谁都会心生不平。
这是人之常情。
“我不喜欢你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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