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盘算

晨起的天雾蒙蒙的,笼罩着陷入安静的京城,离的远些便看不清人影。

一家院子门前,小乞丐正小声敲着门,通过狭窄门缝往里瞧着有没有来人。

很快,门从里面打开,沈祤手里拿着用皮纸包裹的檀木盒子,还有两个白皮肉馅包子。

“这包子是给你的,烦你还得再去珠玉阁跑一趟。”面前温润的大人还在细细嘱咐着,“再与铺子里的人说声,这东西很重要,莫要耽误。”

小乞丐往衣服上擦擦手,接了过来,包子还冒着热气,“放心吧沈大人,我省得,一定会再三与他们说的。”一串保证的话让沈祤微微放了下心。

他前几日就想直接去找她,可又怕在人面前失了礼数,沈祤知道罗溪对自己还称不上心有情谊。所以自己这个法子也不知她会不会接受。

“嗯,等你送完信,再来与我说声。”他今日正好休沐,有一天时间耐心等着消息。

小乞丐点点头,嘴里叼着包子就往雾中而去,很快,连人影也瞧不见了。

沈祤凝着眼前白茫茫的雾气,好似只身进了这迷雾中,怎么努力也看不清方向。

-

“谢玉、谢玉、谢玉。”

全身白色体羽的鹦鹉正伸着脖子呀呀叫着,黄色羽冠与脸颊上橘黄圆斑点缀着喜气。

被叫做“谢玉”之人神色淡淡,鸟和主人一样,都不甚聪明。

白锦轼也有些尴尬,这鸟模样是好,就是仿人说话不在行。他本想拿来在谢淮玉面前好好显摆一下,这下不知那人在心里怎么笑话自己呢。

“这鹦鹉买来还没怎么训它,等过几日就好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他心头宠,还得为它说上几句话。

谢淮玉微阖着眼,指节搭在小巧的手炉上。听闻这话,倒是笑了笑,“过几日它就会能言善语了?”

白锦轼还没出声,只听那鹦鹉又再喊,“娇贵、娇贵、人、人——”

还再叫着,忽然被木棒轻轻拍了拍,鹦鹉不知所以,认为是在与自己玩闹,张着尖嘴便咬住了。

“不是,这鹦鹉从哪学来的这些词,真是的。”白锦轼手中拿着小木棍制止鹦鹉再喊叫,一边还在那“愁眉不展”的说道。心里却苦不叫迭,这鸟真害了他,以后不能再与它说谢淮玉的坏话了。

“既你不知,那定是从爱嚼舌根之人学的吧。”谢淮玉看着一点没放心上,又继续说:“不如问问这鸟,问不出来,就让墨教教它规矩,也省得你费心。”

这可太让他放心了,怕是让墨带着,回来鸟毛都不剩。

还在那讪笑着不知说些什么婉拒的话,只见青一从院外走来,侍立在一侧。“主子,官府派人捎来消息,那人受了板子,一直再喊冤,说是有人挑唆他做的。”

白锦轼一听,不禁好奇,难道还有蠢人敢正大光明冒犯到这人头上来。

“谁挑唆的?”

“他只说是个穿着上好得中年男子,给了他些银两,还与他坦言做好了,自己主子会赏他更多银两。”

谢淮玉倚在铺满柔软毯子的躺椅上,似沉思了会,忽然道:“打也打了,无事便把人放了吧。”

这件事管的已够多,至于有没有挑唆,与他有何干。

“是。”

在一旁听着两人像打哑迷的白锦轼没有问出口,他用不着担心这人,只是…瞅着面前的青年,道:“宫宴快到了吧,使臣已到京城,你安排的如何了?”

“如何,这些事我还要放心上亲力亲为吗。”谢淮玉越来越觉得白锦轼与那只鹦鹉更像了,“我手底下做事的人可都不是吃白饭的,更何况不是还有那位恪守成礼的罗尚书。”

白锦轼觉得喉咙有些堵堵的,也对,他还是把这人当做正经当官的人了,罪过罪过。

“是,是,您厉害,忘了您这个做大官的,最不喜的就是与官场之人打交道。”怪人,说出来都稀奇的很,相处时间再长,他还是有些看不清这人的想法。

谢淮玉眼角瞥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

白锦轼又说道:“我吩咐人继续沿着那线索去找,想着先在这秦淮之地看看,杨老也不知何时回来。”这冬天马上就来了。

“慢慢找下去,不急。”谢淮玉微抬起头,从怀中摸出了个物件,轻轻吹几声。不一会儿,一个黑影从远及近飞了过来。

这可把白锦轼吓了一跳,乖乖,这鹰得把他的爱宠吓死,赶紧拿着笼子要走远。

还没走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声音,“今日休沐,正好前几日答应墨带它到郊外,你同去吗。”

“我就不去了,爱宠差点受惊,我也得好好带它散散心!”说着赶紧离开了这儿,以后没事他可不会再带着鹦鹉来了。

谢淮玉看着那人急步离开,失笑的摇摇头,好意他心领了,可这条路走到了这,便得一直走下去啊。

快到午后,天依然是阴灰色,簌簌冷风吹在人脸上,引起一阵寒意。

身着青锦色衣袍的男子不知在街上徘徊了多长时间。他从收到那封回信后,心里一直揣揣不安。她不希望用错误的方法解决这件事,字字所言也表明不愿误了自己。可那要如何应对马上到来之事?

看着珠玉阁的门匾,沈祤出神了许久。这铺子是前些天新开张的,罗溪便让他往后从这送信,难免怀疑过二者联系。可现在,他倒希望这家铺子真是她的,这样,便能直接进去看看她。

沈祤终于下了决定,踱步来到铺子门口,铺子门前的伙计还以为他是来瞧首饰的,忙张活着想请人进来。

“抱歉,我今日不是来买东西的。”沈祤面带谦意,往铺子里又看了眼,“不知你们掌事在不在?”

伙计挠挠头,这人找掌事要做什么,但还是答道:“贵客,您来的不巧,我们掌事今日出去看料了,副掌事也恰好不在铺子里。”

不在?沈祤却有些更笃定心里的想法了,若真是她,不在也说的过去。遂只能道了声谢,又驻足停了一会,便转身离开了。

他不知道的是,街角斜对面,停了辆马车,罗溪一直在偷偷支着窗往外瞧着他。没想到这人心急到来铺子里找她。

“小姐,这——”翠竹还没说完,罗溪就向她摇了摇头,小声说着:“以后只要出门,只管喊我洛掌事,他既然亲自来了这,便是察觉到了。”

“咱们以后小心些,就算打了照面,也得装不认识。”该说的已经说了,不管如何,她心里挺感谢那人为自己着想,但她也不会拿自己的后半生开玩笑。

让翠竹下车先仔细再看看周围,确定看不到沈祤的人影,罗溪才下了马车。

唉,她现在真有些疲于应对别人了,不管何种身份。现在还甚至有些期待赶紧召她入宫,早点解决这乱糟糟得麻烦事了。是死是活,她好歹心里有数啊。

主仆俩各怀心事的往铺子里去。

另一辆马车里的青年无声的看着人进了铺子,才悠悠的收回了视线,眸底看不清情绪。

一个小小的铺子掌事,竟还与翰林院的修撰相识。倒是有趣,听那姓沈的话语颇有些熟稔的意味,两人的关系像是已认识许久了。

“青一,走吧。”

往后还是少来这条街,人多,聒噪。

-

虽然铺子刚开张时确实吸引了些人,但在靠近秦淮河这条街上,不缺她这一家首饰铺子。

罗溪坐在案前,细细琢磨着图纸上的内容。不管是点翠、累丝工艺,还是装饰纹样,从本质上,她这件铺子与别家开了几十年甚至更久的在短时间内光凭这些是比不过的。

而且前期投入大,光是进料就已经耗费了许多人力物力。现在名号还没开出去,若是不能快速趁着热乎气留住常客,那些富贵人家还是都会去她们常光顾的铺子。

或许先曲线救国,尽力留住些小主顾,造出声势,看看能不能吸引那些大主顾真正注意到珠玉阁。到时以自己的能力,加上再找些娴熟的工匠师傅,应是能供应的上。

她当务之急是得先把铺子里的东西全卖出去,回些本,光靠自己与吴娘的那些家底,怕是要不了多久山都吃空了。

罗溪拿起一旁的毛笔,把脑子里的想法慢慢疏理在宣纸上,等吴娘她们回来,再仔细讨论下可行。

等再抬起头来,外面的天色都有些暗沉了,罗溪轻放下毛笔,揉了揉手腕,看着写的满满当当的计划书,甚是满意。总归是有些收获的。

趁着天还没黑,与翠竹回了府邸,刚到院子,院门便被轻轻敲响。

很快,声音从门外传来,“小姐,小姐,老爷夫人有请。”

门被翠竹打开,来人是李氏身边的丫鬟。

罗溪听到是父亲母亲喊自己过去,大多数时候这个时辰她都是在自己院中用膳,所以应当有事与她说。

“好,我收拾一下这就过去。”

罢了,该来的总归会来。

果然,罗溪在丫鬟的带路下,去的不是以往的偏厅,而是书房。

罗尚书看到自己的女儿进来,想极力摆出温和的姿态,可不管怎么做都透着僵硬与无奈。李氏眉梢间依旧蕴着散不去的忧愁。

“父亲,母亲。”罗溪行了一礼,脸上还带着笑意,“这个时辰,父亲母亲吩咐女儿来书房,是有何急事吗?”

李氏手中绞着帕子,想说什么眼泪却如断了线般流了下来。

罗溪心咯噔一声,什么也没想,赶紧上前扶着母亲的肩膀小声说道:“母亲,情绪起伏大伤身,若您还是为那连口头都没定下来的事忧心,女儿也要伤心了。”

听着女儿的话,李氏赶忙用帕子擦擦眼泪,可怎么也擦不干净。自己也不想当着女儿面哭成这样,又不敢为了那还没定下来的事打扰女儿,徒留伤心,只能独自咽下,可一看见女儿的身影,她便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在一旁的罗尚书整个人仿佛也苍老了许多,不再如往常那样神采奕奕,他也想不明白,为何,自己大半辈子为朝廷,为圣上鞠躬尽瘁,到头来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

这些日子想了许多,他自步入官途便恪守敬礼,把礼看的比命都重,凡是朝中圣典,会第一个站出来出谋划策,只要有谁失了礼数,便是太后他都敢与之辩论。

可是不是自己真的太过刻板,才不知不觉得罪了许多人,他为朝着想,从不结党营私,所以到头来便害了自己的家人吗。

罗尚书看着眼前妻女伤心的模样,紧紧的抓着旁边椅子的扶手,像是下了决心,“婼婼。”

罗溪听到父亲喊自己的声音,抬头望过去,父亲这是与她谈事了?

“这几日为父一直忙着朝中之事,分不出闲暇来陪你母亲和你,若你想怪罪,便怪罪为父吧,都是为父的不好啊。”说着,罗尚书那褶皱的眼眶也似红了起来。

罗溪心里又咯噔一声,深觉自己当初受伤醒来后的心情,都比不上现在这半分。不然是她想错了?二老更像是自己女儿出嫁前的不舍。

那一会她要是说自己的想法,这二老不会吓的喊大夫给她看病吧。

“父亲,您一人在官场心累大半辈子,母亲和我都看在眼里,女儿怎会怪罪父亲您。”

“婼婼,都是为父不好啊。”罗尚书摇了摇头,又说道:“太后已经安排了宫宴,就在明日,给贵妃办生辰,还邀请使臣参宴。为父想了许久,不能看着你真的离开大祀朝啊。”

“所以,为父与你母亲商量了一下,明日趁天没亮,让丫鬟陪着你出城,回老家先待一阵子,对外就与人说你身体还没休养好,需得安心养病,可好?”

这一连串的话落在罗溪心里与响雷无异,自己父亲是个多么知礼守礼的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怎么算也没算到,原来那个始终把礼法看的比谁都重要的人,在他心里,仍比不上自己的家人。

这半年来发生太多事,罗溪都没有哭,唯有现在,心里酸涩的很,连带着鼻尖也泛着酸意。

“父亲,母亲。”罗溪轻轻出声,“女儿明白您们的意思,可女儿不能回去。”

二老都向她望去,面上带着不解,李氏紧紧握住女儿的手。罗溪把另一只放在母亲手面上,轻拍着以表安抚,继续说道:

“圣意难违,更何况父亲在朝中当的是礼部尚书一职,圣上发话,女儿便是走到天涯海角,也得回来。”

“可婼婼,你不走,明日进宫如何是好啊!万一…母亲可怎么办啊。不管如何,你先离开这,走的越远越好,能拖一日便是一日。”李氏焦急的说着。

罗溪静静听完母亲的话语,轻轻挣脱了自己的手,身子往后退了退,径直面向二老跪下。

声音却比平常还要稳重,坚定。

“父亲,母亲,女儿接下来的话恐让二老心生怒意,所以,在此之前请先原谅女儿的不孝。”说着便两手相错放在地上,额头轻点掌心,行了跪拜。

二老看着女儿突如其来的行礼,都吓了一跳。

李氏着急的想扶人起来,只见女儿缓缓直起了身子,抬起头继续说着:“女儿无法离开自小便生我养我的地方,并且从小过的便是这锦衣玉食,怎能很快适应的了乡下生活。所以,女儿凭这一点,也断然不会依父亲母亲的法子。”

“所以,女儿也想了个法子,破釜沉舟。若是做的好,此生也不会因此事而忧心。”

紧接着慢慢向父亲和母亲吐露出自己从知道事情之后,就一直盘算在心头的想法。

很快,罗溪便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屋内的人作何感想,只留在门外的翠竹不知。

可隐约听完自家小姐的话后,她脑中一直嗡嗡作响,待反应过来,已然泪眼模糊。

为了蘸醋,小菜我费尽心机包了盘饺子……[熊猫头][元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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