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青昀走在阿彩左手边,他往后略低头,看向沈昭背后的右手,他这妹夫是有点本事在身上。
刚刚和他爹对战一开始藏力,最后那一下抵挡使出全力为着不伤他爹,可全都卸力到了他右手上,震得可不轻,亏他还能做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淡然。
最令他困惑的事情倒还不是这个。
刚刚他这妹夫还一脸冷漠自处,对着他爹都没能有个笑模样,他妹一来,却立刻变了副样子,温柔体贴,很像是个文弱书生。
变脸速度令人咋舌费解。
阿彩忽而唤了他一声,“哥……”
“怎么了?”上官青昀回过神。
“明日嫂嫂何时进京?她是个怎样的人呢?”阿彩好奇,上官青昀是两年前成亲的,娶的是平梁当地总参之女柳沁茹,阿彩还从未见过。
”约摸着要晌午了,到时我去码头接她,你还没见过她,她是个极爽朗的性子。”
“她会骑马、射箭、还会打马球,驯马。”
“你明日见着她,一定会喜欢她。”
上官青昀打开了话匣子,眼中含笑, “她同汴京的姑娘们可都不同,我也说不好,总之ni见着她,到时与她好好相处,你就知晓她性子。”
阿彩抿着唇笑,这话听着就知道她哥一定很喜欢他嫂嫂。
这一下午过去,宾客散去,时候已是不早。
就剩下上官家四房人家,并许家三个小辈,这时候就是闲话家常了。
许家三个小辈是客人,大家都紧着与他们说话。
沈昭自当是陪客,和阿彩坐在一起,寡言少语。
宝书忽而进来,低声传话,“姑爷,有位穿着澜袍的校尉在外等候,说他有要事相禀。”
阿彩正在应付着怀中的九儿,姐妹二人说着话,沈昭看过一眼,阿彩根本无暇顾及他,趁着阿彩没注意,他悄无声息离席,自去外院。
“大人,王浦成在牢中自尽,您是否要立刻回衙司一趟?”邬青当真是有急事才来。
沈昭原打算即刻动身回北镇抚司,却又立刻立住脚步.
这上官家一家子长辈都在,他不辞而别,没有的道理。
再有,他刚刚想起阿彩,他什么也没说就走,好像旧事重演。
“事情再急,等上一时三刻也无妨,在此等我。”
见他不急,邬青沉住气,“是,大人。”他牵着马自在外等候,看着沈昭回身走向上官府,这短短几日不见,大人就好像转了性,若是从前听闻此等事,肯定抛下其他事回衙司去了。
天色已经是不早了,四房的姑娘大多出了嫁,此刻也要辞行归家了。
上官芷与她的夫郎先起身拜别长辈,而后其它姑娘方才随之拜别。
到阿彩了。
“四姐姐,你今天和我一起睡,好不好?”九儿抱住阿彩不肯撒手,阿彩出嫁后,除了三朝回门的时候回来过,后头又病了,一直不曾回过上官家。
阿彩安慰她,“我明日再回来同你玩,这样可好?”她今夜回了西山别院,明日再来便是,这样不过是她多行一段路。
九儿抱住她就是不撒手,旁人拉都拉不开。
沈昭刚好走回来,见状同阿彩说道:“不如你今夜就留在这里住一夜。”正合他意,他今夜多半要留在北镇抚司,也没空去扮什么探花郎。
阿彩还在犹豫,出门前也并没有同沈老夫人提过她今夜会留在娘家,“可是祖母那儿,我也没同她说起要留一夜。”
沈昭垂下眼眸,放缓了语气,带着一点轻哄的意思,“祖母那儿自有我去告诉,你安心住下。”
“等明日,我来接你回家。”
阿彩被说得心动。
旁人都不好开口,赵氏拉住了阿彩的手,笑道:“既如此,阿彩你就在家住上一晚,我也有话想同你说。”
“住下,住下嘛。”九儿直撒娇。
“好。”阿彩这才应下,她也很高兴,眼里满满都是笑意,牵着九儿看着沈昭同长辈们辞行要走,就跟了上去,“我送你。”
长辈们站在一处,看着小夫妻二人并肩走,旁边还跟着九儿,半晌等看不见人了,上官琅延颇是感慨,“这沈家大郎莫不是真转了心性?夫人当真是赛诸葛。”
赵氏笑着看了他一眼,“夫君慎言。”
阿彩生病的事情,还不曾告知上官琅桦,这一来是怕上官琅桦生气,二来又怕阿彩病情加重。但赵氏也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不曾打算当真瞒着上官琅桦,毕竟那是人家亲女儿,此刻开口,“二弟,我有一事要告诉你……”
沈昭放缓了脚步,那小儿实在腿短,走路挤极慢。
快要行至二门外,沈昭终于停下,温声告诉阿彩,“你就送我到此,不必再送,回去吧。”
“嗯,你同祖母说我明日就回去。”阿彩笑眯眯道,发簪上的流苏随着她点头而轻晃,一双眼明亮动人。
沈昭取出了一个盒子,递到阿彩眼前,“打开看看。”
“簪子?”阿彩一愣,接过盒子打开,这支发簪通体无处不透着精致,那簪头的杜鹃花栩栩如生,当真是下足了雕琢的功夫。
这是夫君送她的发簪,他何时准备的?阿彩心中欢喜,很是真诚地道谢,“真漂亮,多谢夫君。”
沈昭心中一动,取出簪子,“那我给你簪上?”
他未曾给女子佩戴过首饰,料想不过三两下的功夫,却又对着阿彩的发髻无从下手,阿彩等了半天也不见他有动作。
“怎么了,夫君?”
沈昭却不好说他不会,不过是簪发难道还比不过练功吗?
宝瓶适时地解围,“姑娘这会子梳得发髻一解簪子就散了,不若待会儿换个发髻试簪好了。”
“嗯。”阿彩应下。
沈昭微不可闻松了口气,这女子之物当真是繁琐,簪子还要换发髻搭配。他将簪子放回盒中,“也好,那我先走了,起风了,你回去吧。”
“好。”
阿彩虽然答应了,却站在原地没动,目送着沈昭出了两道院门。
“四姐姐,咱们快回去!”九儿牵着她的手就往里走。
“好好好。”阿彩笑着跟上,二人走在廊庑上,说着话,又与一行人迎面相逢。
“大哥哥。”九儿大声喊。
“乖。”上官青枫弯腰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怎么不叫我?”旁边还有个捣乱的上官五郎,见九儿不理他,蹲下身就去扯九儿的脸,惊得九儿哇哇大叫。
正是上官青枫,旁边还跟着她五弟,与许家那位表兄。
阿彩不经意就撞上了许家表兄看向她的目光,她头上的伤处忽而有一丝疼意,她微蹙了下眉,而后那丝疼意又散去,她略一福身,轻轻浅浅一句,“许表哥。”打过招呼便自然而然移开了目光,去拉九儿。
上官青枫将两个小的拉开,一边说着,“今夜你在家,母亲的意思是在院子里设一场小家宴,你先回房歇歇。我同止余出去片刻。”
“好。”阿彩应下,牵着九儿的手侧身同上官青枫一行人擦肩而过。
相距越来越远,还能听见九儿告状的声音。
“四姐姐,你不在家,五哥就一天到晚欺负我!”
“真的吗?那今晚,我同他好好说说,日后不许欺负你。”
“这小丫头,谁天天欺负她了。”五郎不服气。
“我说你呀。”上官青枫敲了敲胞弟的头,瞥见身旁许止余颇有些心不在焉,他轻叹,“有些事,有些人强求不得,你今日也亲眼目睹过,既然与她再无缘,日后相见还请你不要讲起从前的过往。”
许止余又何尝不知,刚刚他看清楚了阿彩的眼睛,那双眼见着他并无半分喜色,也无半分憾然,无波无澜,不过是多年未见的远房亲戚,连旧友都不是。
直到快要走到廊庑的尽头,上官青枫方才听见一声低语,“我明白。”
他分明说的很轻,可是风一吹过,却也吹不散那些夹裹在这三个字中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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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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