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是晓得沅江城水娘娘庆典的传统的,她曾在书中见过,书房里那些编册成书的沅江城地方志记载过无数次这个纪念水娘娘的盛大而又伟大的庆典。
她还记得书中记载,水娘娘庆典的最后一天,庙祝在巳时会大开沅江城中的水娘娘庙。
届时百姓齐聚一堂,庙中的庙祝将在现场遴选女娘到通天坛让水娘娘给她们赐福。
百姓将在那天与水娘娘同乐,与天同乐,其乐融融,好不自在。
可是现在公孙也却告诉她,要利用水娘娘的庆典破局。
“你这是在渎神。”林川眉头微皱。
她其实是不信奉水娘娘的,可是水娘娘是百姓的信仰。
公孙也这主意着实叛逆,她在公孙也的话里品出了一丝离经叛道。
公孙家早早就安排了孙家扎根在此,公孙也自然对沅江城的习俗有所了解,她自然也知道,明日,对于全城的百姓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一日。
只不过,她不在乎。
百姓的欢愉不能挣钱,这个庆典自然与她无关,这个庆典能否顺利结束,自然也与她无关。
公孙也将林川的包袱轻轻安置在了桌上,面不改色出声提醒:“你真的甘心吗?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还会有其他办法的。”林川坚定地摇了摇头。
公孙也轻轻敲击着桌面,似是敲打在林川的心房。
她挑了挑眉,高深莫测道:“三月求神九月收,风调雨顺不用愁。最近沅江城人聚集得足够多,声势足够大的时机,只有明日了。过了明天,你可就没有足够的瞩目将他们全部引到一处,然后借着纷杂人群,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林川眼神又暗沉了几分。
公孙也这人太鬼,这招借刀伤人用得甚妙,可若是她真的照着公孙也的想法做了,不仅渎神,还会害了百姓。
她的父亲派来寻她的暗卫可不是什么善茬,心狠手辣,手段毒辣,保不齐到时整个庙里的人都会遇害。
她不敢赌,那可是一个庙的百姓。
“我不同意。”林川思虑了片刻,抿了抿唇,出声拒绝,“你这是草芥人命,将一庙百姓置身于危难之中。”
“你这话说得有些过分了。”公孙也转身看向林川,眉头微蹙,表情委屈,“那不过是一群痞子。”
公孙也的话似是没说完,就被林川出声,厉声打断:“不是痞子。”
“那是什么?”公孙也瞪大了眼,看着林川无声张了张嘴。
林川瞬间面色一变,脸色煞白,身体还在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是……”林川顿了顿,看见公孙也朝自己开口无声唤的自己,这才意识到,公孙也也认出了她。
公孙也知晓了她的身份,随时可以将她置于危险之地。
但是公孙也没有。
林川紧张地舔了舔下唇,收起了戾气,恹恹地耷拉着脑袋应道:“我不能说。”
“哦?”公孙也假装很是吃惊地点了点头,手搭在桌子上又轻轻地敲击了起来,”这是,你的秘密?”
“对。”林川被公孙也敲桌的声音扰乱了思绪,逐渐放弃了抵抗。
公孙也见好就收,坐回了位子上:“放心好了,每年这个时候,官府都会派人守着水娘娘庙,那群痞子没有机会肆意妄为的。”
“你怎么知道?”林川有些疑惑。
公孙也拿出一本文书晃了晃,林川一眼就捕捉到了文书上水娘娘庆典这五个大字。
好家伙,敢情公孙也这几天足不出户原来是在处理孙家递给公孙家关于水娘娘庆典的文书。
没想到公孙家的手伸得那么深,竟然还包办了沅江城水娘娘的庆典。
“我自然知道,沅江城每年水娘娘的庆典,都是我孙家出钱出力,只不过,名声都让孙家挣去了,我公孙家可没捞到一点好处。”公孙也耸肩,一脸生无可恋。
也难怪公孙也一点也不想管水娘娘庆典里头百姓的死活,原来是力全公孙家出了,还没捞到一点好处。
公孙也的不满一下把卫银秋难倒了,卫银秋思索了半天,也不明白公孙也究竟在不满什么。
孙家花钱得了民心,这不是挺好的嘛。
而且孙家本身就是公孙家的啊。
公孙家和孙家本是一体,孙家得了民心,不就是公孙家得了民心吗?
卫银秋不解:“可孙家不是你公孙家的吗?”
“是我们公孙家的没错,可别人又不知道。”公孙也自嘲地笑了笑,似乎早就预料到有人会问她这么个问题。
公孙也低头看起了文书,头也不抬一下就把突然被岔开的话题又拽了回来:“哦,对了,届时你撞见那些痞子就开始大喊,官府的人自然会出手会替你解围。”
“可我不一定会被选上。”林川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地方志上记载的水娘娘庆典最后一日,遴选女娘赐福是随机的。
讨论了半天的计策,若是在第一步,她都没选上。
她该如何引起那群暗卫的注意?又该如何施展这个计划?
公孙也抬起了头,似是没想到林川竟然会担忧这个问题:“这个好办,明日你穿得亮眼一些,晚些时候我让孙管家去同庙祝说一声。”
孙家为庆典花费了那么多银钱,往庙祝那塞一个人要赐福,想必不是什么难事。
“这后门走得……”林川听明白了公孙也的意思,闭上眼,一脸复杂地点了点头,小声嘟囔。
她真是多虑了。
她忘了,公孙家在水娘娘庆典花费了那么多,自然有一些话语权,只是塞一个人去赐福的小事,庙祝自然没有必要拒绝。
然而林川懂了,卫银秋却像那个没有开窍的。
只见卫银秋似懂非懂地歪着脑袋,看着公孙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庙祝不会不同意吗?”
“他总得给我孙家一些薄面,我孙家为了庆典花了那么钱,塞个人上通天坛的小事,他没必要拒绝,再说,他明年还要办庆典呢。”公孙也看了眼卫银秋,又看了眼李青妙,耐着性子解释。
“原来如此。”卫银秋恍然大悟。
翌日巳时将至,林川换上了公孙也给她准备的红如烈焰的华服,出现在了客栈门口,李青妙她们也换上了新衣,此刻正站在门口等着姗姗来迟的林川。
李青妙在公孙也好言相劝下,难得换下了白衣,一袭青色长裙,衬得她生机勃勃,宛若夏日里一根初生的小草。
卫银秋穿着一身红色云纹圆领袍,长发束成高高马尾,此刻站在阳光下,衬得其皮肤白皙,更显明媚。
公孙也倒是一如往常,虽是新衣却和往常大差不差,不过更令人震惊的,倒是她这人似乎是有跟着一齐赴约的打算。
林川感觉自己被公孙也忽悠了,她怎么记得公孙也说过,她在等人,不太方便出门来着。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今日计划成败在此一举,她只有一次机会。
她穿着扎眼的华服走下楼梯,就看见卫银秋迎了过来,看着她的眼神都有些如狼似虎。
林川被瞧得头皮发麻,看着卫银秋朝自己伸出要来搀扶自己的手,握紧了身旁的扶梯,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摔了下去。
她不太想这么丢人。
虽然每次参加重大的宴会,她都需要穿着这种厚重的华服参加。
但是富贵人家的宴会,一般都如履平地,穿着华服下楼梯还是她第一次体验。
这华服实在厚重,她终究还是伸出了手,接过了卫银秋的好意。
“真好看,宛若天仙下凡,像公主一样。”卫银秋扶着林川,在她耳边嘚瑟的夸赞。
林川穿过那么多次华服,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直白的夸赞自己。
她瞬间红了耳朵,被夸得也染上了一些得意,挑了挑眉回应:“那是。”
“别墨迹了,再墨迹就赶不上了。”公孙也一边扶着李青妙先上了马车,一边回头开口催促在里头窃窃私语的卫银秋和林川。
两人一身红衣如火如荼,一个明媚,一个明艳。
俩人闻言跟上公孙也就要上马车,然后公孙也却站在车前指了指后面那辆马车:“你俩坐那辆。”
“为什么?我们关系生疏到要分两辆马车了吗?”卫银秋第一个不服气,横眉怒目,出声反抗。
“你们太耀眼了,我不想引起太多的注意。”公孙也看了眼穿得像红牡丹的林川,又看了眼像花孔雀的卫银秋,逐渐移开了目光。
她俩扎眼的程度,就差没把名字写她俩脸上了。
她可不想因为她俩暴露太多。
她公孙家主的身份太金贵,若是暴露,那可就不止是一群痞子的待遇了。
而且这个计划太危险,她不想李青妙也牵扯进去。
若是一辆马车同行,恐怕要从保护一个人的事情,变成保护四个人。
林川听明白了公孙也的意思,拉着卫银秋就朝后面那辆马车走去。
“诶,你拉我做甚,我还没跟她争辩出谁对谁错呢。”卫银秋挣扎着,伸手报复似的拍了一下公孙也的衣摆。
公孙也腰上挂着的禁步随力而动,扭打在了一起。
公孙也眉头紧锁,没再说些什么。
卫银秋也没挣开林川,被林川拽着朝后面的马车,嘴里还不断发出不服气的声音。
“嘘。”林川方才观察了一下四周,果不其然,她已经被那群闻声寻来的痞子盯上,公孙也不敢与她一辆车同行,自然是因为保护她一个容易,但是要保护她们四个,却是不容易的。
然后卫银秋此刻却像个不开窍的在那斤斤计较。
林川出声打断卫银秋的滔滔不绝:“她自有她的用意。”
卫银秋被林川这一堵心里更加生气了,转头就要使小性子打道回府,然后却被林川生生拉上了马车。
“我被人盯上了。”
才上马车,林川便掀开车帘看了眼方才发现的痞子的方向,然而那儿此时却空无一人,哪还有什么人影。
“什么?”卫银秋闻声安静了下来。
“谁?”卫银秋将这两日所见所闻串联在了一起,在这刻,她总算想明白了公孙也和林川两人到底在打什么哑谜,“昨日那些痞子?”
林川点了点头,神色有些凝重,方才还能捕捉到人影,此刻她却失去了目标。
她又一次落入了明处,如今情形敌暗我明,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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